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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_分卷阅读_116

  余轲打量着杜九言,今天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直裰,个子不算特别的高,人也很瘦,头发绑在脑后,奇奇怪怪地半长不短。此人肤色很黑,但笑起来牙很白,尤其那双眼睛,黑亮亮的宛若会发光的宝石。
  容貌还算过的去,至于睿智聪明……大家走着瞧吧。
  余轲埋头继续看卷宗。
  他和杜九言不一样,杜九言已经算是功成名就,至少在宝庆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现在可以随意对待官司,可他不能。
  他必须要比她更加的努力才可以。
  杜九言端茶喝着,也随意打量了一眼余轲,黄书吏看到了,笑着低声道:“这位余先生以前在宝庆,近日来的邵阳。和杜先生您差不多,和三位兄弟一起,开了一间不大的讼行,叫明德。”
  “这是他来邵阳接的第一桩讼案,我看他极其的认真。我听说你这次就找了一趟沈军后,就没再做别的事了?这些野路子很可能比西南刁钻多了。”
  杜九言道:“黄先生,我这不就是在等三爷吗,一会儿我就去干活了。”
  “怎么,是发现了什么,要去找证据吗,要不要我陪着去?”黄书吏呵呵笑着。
  杜九言摇头,“三爷陪我去,是私下里帮忙,您去就是出公差。黄先生,您调查的东西,我得上缴。我亏不亏啊。”
  “你早晚要上缴啊。”黄书吏道:“不过,你们去哪里找证据?”
  杜九言哈哈一笑,压着声音,道:“掏粪!此事您可千万不要和三爷说,不然他就不会去了。”
  “太坏了。”黄书吏哈哈大笑,“你说的我都想去看看掏粪的三爷是什么样子了。”
  两日后开堂,钱道安陪着杜九言到衙门来,一边走一边还是不放心,“你真的认为,是陈兴安杀了苗义父母?”
  他怎么看,陈兴安都不像杀人凶手。
  因为陈兴安眼中的悲怆,绝望还有痛苦不是装的,甚至于,他服毒自杀也都不是装的,他真的想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凶手。
  “是不是凶手,和他像不像没有关系,”杜九言道:“有的人,杀人时凶狠毒辣,可完事后却又后悔莫及,恨不得以死谢罪。但这并不能冲抵他的罪行,杀人,就是杀人,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但你没有证据啊。”钱道安叹气,“就疯疯癫癫的苗义,还有他口口声声,他娘的魂魄?”
  杜九言停在衙门外,淡淡道:“或许,真的是他娘的魂魄告诉他的呢,这世上的事,说不清楚啊。”
  她杜九言也是一缕幽魂啊。
  钱道安浑身一冷。
  杜九言进去,路过人群时,有人问道:“杜先生,听说原告都疯了,告他好兄弟杀了家人,还是他娘鬼魂告诉他的,这案子您接了,没法辩啊?”
  “先生、先生,您不要以为可怜别人就帮别人,虽然我们都知道先生是好人,但您不能坏了自己一直不败的战绩。”
  “疯子虽可怜,可不足以让先生您为他付出这么大。”
  小姑娘们很激动,想劝杜九言放弃,毕竟这个案子神神叨叨的,原告疯了,被告被原告打的重伤在身,还因为自责自杀了一回……
  这个案子,原告不可怜,被告不可恨,听着就觉得没劲。
  “我是为正义而战的讼师,从不去衡量这些以外的名利,所以大家不用为我担心,不管输赢,我只问初心不论成败!”杜九言拱手,笑呵呵地进去了,留下身后少女们一片惊呼之声。
  这样的杜先生,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不尊敬。
  钱道安抚额,嘀咕道:“这些话每次都说,大家居然还真信他了。”
  “让一让。”余轲拱手,往衙门里去,少女们让开看也没看他一眼,三两个聚在一起,议论杜九言新的讼师袍子上,那一小朵红色的花蕊。
  “一定是哪位姑娘给杜先生绣的,我也会,改天我也给先生绣一朵。”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绣花来。
  余轲顿了顿,垂着头快步进去。
  在众人身后,区恒和两位师兄弟以及周岩几人静静立着。
  ------题外话------
  今天三更,明天见!
  第143章 鸡汤引路(一)
  “带原被告上堂。”付韬敲了惊堂木。
  苗义走上公堂,陈兴安也被人用椅子抬着上来,两人行礼,付韬又问道:“沈军可到了?”
  焦三颔首,到后堂请了沈军上堂。
  如此,案件涉及到的人都已经到齐。
  “杜九言。”付韬叹气,这一次连他也没有看懂,杜九言为什么主动去找苗义接这个讼案,“你既是原告,你先说。”
  陈兴安咳嗽了两声,有些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哀求地去看苗义,喃喃地喊道:“义哥。”
  苗义直挺挺地跪着,仿佛听不到别人说话,嘴里一直碎碎念,仿佛是在和谁在聊天。
  大家看着心情极其复杂。
  “七月十五的晚上,城外苗家村注定不平静!”杜九言开口,道:“因为这天晚上,有四名悍匪在司兵追捕之下,穷途末路进了苗家村。当时他们饥饿,疲惫急需要一个有饭吃有地方睡觉的地方。于是机缘巧合,他们进了苗义的家。”
  “待进去后,随即沈百户就带着兄弟们追上来,双方一场打斗后,四位悍匪当场毙命。而令人气愤并惊骇的是,我的请讼人苗义,他的父母和已经怀孕的妻子,横死在房中。”
  “刀从这里砍的。”杜九言用手给大家做示范,比划在自己的脖子上,“斜砍一刀,皮肉外翻,动脉断裂血流如注,房间的地面宛若血洗过一般,赤红,血腥令人崩溃不忍去看。”
  外面传来一阵唏嘘之声。
  “如此残忍至极的手法,实在令人悲愤到极点。”杜九言道:“但是,更令人气愤的是,这样残暴泯灭人性的凶手,居然是苗家一家人视作亲人的好友,陈兴安。”
  “杜先生,”余轲拱手,道:“案件不过刚刚开始,您这样肯定凶手,就是对我请讼人的侮辱,作为讼师您这是有违准则和公平的。”
  “您既是原告,那么就请您用证据来说话。”
  杜九言打量着肤白貌美的陈兴安,“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
  陈兴安蒙面哭着,点了点头,“先生请问。”
  “当夜,土匪进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杜九言问道。
  陈兴安抽噎着,单薄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十分的无助,惹人疼惜怜爱,“我当时肚子疼,去了后院的茅房,等我回来的时候,谁知道……”话说不完又哭了起来。
  “真是可怜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是啊,我看他连只鸡都不敢杀。”
  外面有人议论,余轲转眸扫过去,眼底划过笑意……是啊,陈兴安确实不敢杀人,也不可能杀人,所以,杜九言不可能找得到证据。
  “去茅房啊,待了多久呢?”杜九言问道。
  陈兴安很配合,嘶哑着声音回道:“估计一盏茶的时间是有的,我最近身体有点……有点不适。”
  “在茅房蹲了一盏茶的时间,期间,你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杜九言问道。
  陈兴安摇头,“我真的没有听到。”
  “呵!”杜九言看他,冷笑道:“茅房离堂屋不过二十步,离房间也只是隔着一道墙,你是把头埋在粪坑里?”
  噗!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付韬无奈地看了一眼杜九言,道:“肃静!”
  “我真的没有。”陈兴安摇着头。
  “没有把头埋粪坑却听不到,这多古怪!”杜九言道:“第二个问题。你可知道苗义的母亲乔氏,为什么在将近子时的时候,在厨房炖鸡汤呢?”
  陈兴安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给嫂子炖鸡汤吧。”
  “苗义。”杜九言问道:“你出门去打猎的时候,你娘在做什么?”
  苗义看着杜九言,道:“我娘在洗漱。”
  “那就是说,她当时已经打算休息睡觉了?”杜九言道。
  苗义点头,“我娘一直睡的早,起的早。她经常是天一黑就睡觉,早上丑时就起床干活了。”
  “一个每天早睡早起的老妇人,为什么这一天子时不到,居然起床杀了一只鸡,蹲在厨房熬鸡汤呢。”
  “他儿媳有孕在身,或许是儿媳想吃,她起来杀鸡熬鸡汤,不是很正常吗。”余轲道。
  杜九言又问苗义,“你进山打猎,猎的最多的是什么。”
  “野鸡和兔子。”苗义道。
  杜九言点头,巡视一周最后走到陈兴安面前,“所以,你知道你的干娘为什么半夜起来,杀了一只下蛋的鸡,来熬鸡汤吗?”
  “我不知道,”陈兴安哭了起来,嘤嘤的哭,“干娘没有告诉我。”
  杜九言凝眉道:“你要再哭出声来,我就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折了。”
  “你……”陈兴安吓了一跳,忘记了哭,梨花带雨地看着她。
  杜九言道:“是你,将她从睡梦中喊起来,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求她杀了自己生蛋的母鸡给你熬鸡汤!”
  “所以,苗家三口死的时候,只有乔氏是穿的整整齐齐,而苗父穿着中衣,素娘还躺在床上。”
  “乔氏,因为她喜爱的干儿子,开口要求,想要喝母鸡的汤。就连等苗义打猎回来都等不及了。”
  “乔氏夜半起来,杀鸡熬汤,却不知道,她喜爱疼惜的干儿子,是别有目的暗藏杀机。”
  付韬问道:“有何目的?”
  “是啊,有什么目的?”外面有女人喊道,声音尖刻。
  杜九言道:“夜半时分,家家户户都关门睡觉,苗义的家既不在村口,也不在村尾,既不是最大的房子,也不是最阔绰的。土匪为什么独独进了苗义的家。”
  好像被人掀开了一层面纱,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土匪进苗义的家,大家一直认为,他们总会选择一家,去苗义家是因为他们倒霉而已。
  却没有想到,到了杜九言这里,却有了别的解释。
  “为什么?”苗义抬头看着杜九言。
  “因为这锅鸡汤!”杜九言道:“一群饥肠辘辘如同饿狼一样的土匪进了村子,在他们犹豫不决,不知道去谁家的时候,突然,他们闻到了香喷喷的的鸡汤。仿若仙人指路,自然是径直而去。”
  “所以,去苗义家,不是偶尔,不是意外,不是苗义家倒霉,而是有人,用鸡汤的方法,给他们引路。”
  杜九言盯着陈兴安,问道:“你说呢,陈相公。”
  苗义浑身发抖,死死地盯着陈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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