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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_分卷阅读_80

  崔明度看向他身后,书房里,栖迟缓缓走了出来。
  她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远看只有一张脸白寥寥的。
  崔明度看了又看,才确定她看的是面前的男人。
  伏廷头未回,却留心到了他的眼神,想起了先前来人报的事。
  李栖迟对崔明度如何,他在马场里是见识过的,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捕风捉影,但崔明度对李栖迟是否一样,就未必了。
  第四十九章
  天阴沉, 压着黑云。
  都护府外, 五六个官员穿着齐整的官袍等候着。
  伏廷走出来,身后跟着崔明度。
  官员们立即上前, 向崔明度见礼,请他去瀚海府内外走一趟。
  这是伏廷的安排。
  既然崔明度说是要替圣人来察看北地民生,他自然要成全。
  仆从牵着伏廷的马过来, 他刚接了缰绳,忽听崔明度问:“伏大都护何不请清流县主同往?”
  他看过去:“崔世子希望我夫人也同往?”
  崔明度道:“只是当初在皋兰州里时常见你们夫妇同来同往, 料想你们感情很好,我才有此一说罢了。”
  他话稍沉:“原来世子如此留心我们夫妇。”
  崔明度一怔,笑了笑:“当初县主千金一掷, 在场之人无不关注,在下自然也留心了一些。”
  听这意思,似乎不带上李栖迟就不对劲了。
  伏廷眼在他身上扫过, 只当没注意到他话里的那点欲盖弥彰, 吩咐仆从:“去将夫人请来。”
  崔明度客气地搭手:“是在下失礼僭越了。”
  伏廷捏着马鞭,一言不发。
  是不是真客气, 他心里透亮。
  片刻后,栖迟自府门里走了出来。
  崔明度立时看了过去。
  她头戴帷帽, 襦裙曳地, 臂挽披帛, 看不清神情。
  他不知她是否还如在书房门口时那样白着脸。
  新露和秋霜自她身后走了过来,二人如今在大都护跟前本分非常,头也不敢抬, 过去车前将墩子放好了,又回头去扶家主来登车。
  栖迟走到伏廷跟前,停住了。
  新露和秋霜退去。
  她撩开帽纱看着他,眼朝那头的崔明度身上一瞥,低低说:“你若不想我去,可以直说,我可以不去。”
  伏廷一只手握着缰绳,又甩上马背:“我并未这么说过。”
  栖迟垂了眼,刚才在房中听到仆从来请她时,她没料到伏廷会主动开口,多问了一句,仆从说是贵人向大都护问起的,她才知道原来是崔明度开的口。
  她没再说什么,踩着墩子上了车。
  伏廷腿一抬,踩镫上了马,看一眼那头。
  崔明度果然又看着他们这里。
  他不禁瞄了眼马车,尽管他偏居北地,也知道圣人恩宠崔氏大族。
  倘若当初李栖迟真的嫁给了崔明度,她是否会将那一腔柔情都用在崔明度的身上,把所有对他说的话,也都对崔明度说一遍。
  想到此处,他嘴角一撇,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没有倘若。
  李栖迟,已经嫁给了他。
  ……
  一行上路,先去城外看了垦荒好的大片良田,又往城中而来。
  官员们陪在一旁,一路与崔明度介绍着如今情形。
  大都护交代过,走个过场即可,他们不过也就说些大概罢了,全然就是些场面话。
  崔明度也没在意听,他坐在马上,时不时看一眼那辆马车,又看看前面马上的伏廷。
  车帘掀开了一下,他看见栖迟抓着帘布的手,又放下了帘子。
  再回到城中时,黑云更低。
  不出半个时辰,天上落起了雨。
  伏廷下令,就近避雨。
  官员们就近找了个铺子,请贵客进去避雨。
  因为下雨,铺子里客少,来了官员后就彻底清空了。
  伏廷进去后,先看了一眼墙上的鱼形商号。
  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进来的栖迟,她脸冲着他,收着两手在袖中。
  再到了她的铺子里,谁也没话可说。
  北地的春雨急促而干脆,说来就来,从檐上落到地上,溅起一片。
  官员们陪同着崔明度坐在一旁。
  铺中的伙计过来伺候诸位贵客,奉了茶招待。
  崔明度往耳房里看,隐约看见栖迟坐着的身影。
  他又往门口看,看见高大的男人。
  伏廷站在那里,并未进耳房。
  他又朝耳房看一眼,这一路下来,这对夫妇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尤其是栖迟,他几乎没见她怎么开口,只是默默地跟着伏廷。
  他想起佛堂里看到的那一幕,书房门口栖迟发白的脸,反反复复。
  “崔世子?”一个官员唤他。
  崔明度回了神,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过了片刻,眼睛再次朝耳房看去。
  一直到雨停,伏廷始终没进过耳房。
  众人将要离开。
  出门之际,崔明度看了眼左右,才跟伏廷说了句:“想不到北地还有如此富庶的铺子,想来还是北地的买卖通畅。”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这里面卖的大多是南方运来的物产,恰是北地没有的。
  若无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是很难千里迢迢运来这里供应的。
  伏廷没说什么,看了一眼从耳房里走出来的栖迟。
  他如何会知道,如此富庶铺子的主人就在眼前。
  ※
  回到都护府时,已然天色昏暗。
  新露和秋霜在车下等着,栖迟摘下帷帽递过去。
  走进府门,前院难得的开了,官员们还在。
  伏廷应该也在那里。
  她想起来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她沿着回廊走着,还未到后院,一名侍从快步而来,在她面前拜礼:“恭请县主移步,我家郎君有圣人口谕要传给县主。”
  她一瞬就明白过来:“你家郎君是崔世子?”
  “是。”
  圣人怎会有口谕给她,分明都不曾在意过她这个宗室。
  她左右一想,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前院廊上拐角处,一丛树长得正好,枝丫伸着。
  她走过去时,听见一声低低的唤声:“县主。”
  栖迟停了步,并未看清他人,问了句:“圣人有何口谕?”
  “对不住县主,”崔明度隔着树站着,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影:“我知县主有心避嫌,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想与县主说几句话。”
  栖迟侧身对着他:“我与世子应当没有私话可说。”
  他似有些急切:“请县主容我说一句。”
  她没作声。
  崔明度眼前三两枝绿叶伸着,将她轻衣云鬓的身影半遮半掩,将将隔在了他们中间。
  他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其实,我还未成婚。”
  栖迟垂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
  倒是想了起来,当初在皋兰州里,似乎听皋兰都督说过,他年年孤身去马场。
  她当时以为他是婚后不合,原来是还没成婚。
  “世子何必与我说这个。”
  崔明度走近一步,低声说:“县主应当知道我意思,我是想告诉县主实情,当初退婚并非我本意,我根本没有看上过他人,我自知此举不妥,与家中抗争了三个月,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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