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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的典妻_分卷阅读_11

  香菊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她香菊是谁?她可早就把眼光扎到这里了,别说恁大的人,就是只苍蝇,也别想混过去。
  “既然来了,怎么还在那里傻站着?奶奶可还等着呢,还不把人带进来?”
  “好嘞,这就来了。”李妈妈高声应着,又转过头看向张芝麻,压低嗓音,“香荷小嫂子,怕是歇不得了,走吧。跟我进正屋去见见奶奶。”
  张芝麻点头应了,跟着李妈妈就入了垂花门,因为头晕脑胀,脚步难免有些踉跄。
  李妈妈想扶,想了想自家奶奶的性子,到底没把胳膊伸出来。
  苦命人身贱如草,膝盖不值钱,待进了正屋,还没瞅准赵奶奶的方向,张芝麻已经很是乖觉的跪下了。膝盖和脑袋全都触着地面,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上的小包袱顺着胳膊滚到地面上。
  “请奶奶安。”张芝麻小声请安,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显出几分上不得大台面的小气来。
  赵奶奶文馨见到这样的张芝麻,心里不自觉地就升起一股优越感来,日月不与萤火争光,看着跪在下面的身影,便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可把你盼来了,怎么一来就跪着?李妈妈,快把人扶起来。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再这么跪来跪去的,我可不依。”
  李妈妈赶紧把张芝麻扶起来。
  “这么早就着人接你去了,可曾用了饭了?路上可还顺利?”
  张芝麻刚挨上凳子,听赵奶奶问话,又慌得要站起身来,“禀奶奶话,我,我不饿……”
  文馨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抿着嘴巴笑了,“你可别这么慌里慌张的了,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说话还挺利落的,怎么今儿这般胆小了?”
  张芝麻羞红了脸,畏畏缩缩的模样硬是把十分的容貌减损的三分。
  “好了,看你脸色不甚好,这会儿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且去安置一下吧,好好休息,身子骨要紧,最好是早日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文馨拿捏着当家太太的范儿,微笑着端了茶。
  李妈妈便引着张芝麻要出来。
  待两人走出几步远,文馨似是才想起来,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忘记说,以后西厢房的小南屋就拨给香荷妹子住了。”
  张芝麻赶紧转过身来道谢,“谢谢奶奶。”
  文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叫什么奶奶?以后喊姐姐就是了。小南屋里许久不曾住过人了,还希望你不要嫌弃。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找我,或者找李妈妈和香菊也行。”
  张芝麻又赶紧张口结舌地表达了一番绝不会嫌弃的话,“不,不会,奶奶,额,您,您安排的,自然都是好的。香荷怎会嫌弃?”
  文馨这才放行,“行了,那你尽快去安置吧,趁着午饭前好生休息。李妈妈,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匹天青色带提花的料子,你寻了来,回头给我香荷妹子裁件衣服。香菊,我昨晚上有些落枕了,你快帮我捏捏膀子。”
  几人齐齐应了,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出了正屋,张芝麻按照李妈妈悄悄指点的方位,顺利地走向了西厢房的小南屋。
  在推开门之前,她还颇为犹豫了一番,转头见李妈妈远远地朝她点头,这才伸出手去。
  房门有锁,锁却未合,张芝麻拿掉锁,房门一推即应声而开,张芝麻踏进门去。
  眼前再无旁人,她这才卸掉一脸的畏缩,眉目间重新灵活起来。
  屋子很小,一眼可窥全貌。
  进门右手边是一张小巧的妆台,西北墙角是一张架子床,床幔已经老旧不堪。床的对面则是一张小圆桌外加两只小凳子,除此以外,再无它物。
  这些家具虽然看不出什么木质,但纹路也算细腻,往前推十年,应该也是不错的东西。
  伸手摸了摸妆台,张芝麻的手指头立刻黢黑一片,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嫌弃的搓了搓——这怕是能称得上陈年老灰了,厚的都够苍蝇打滚了。
  赵奶奶未曾令人收拾擦洗,刚才又支开了李妈妈和香菊,显见是没有帮她收拾的心思,在这种小事上安排这种水平的下马威,可见赵奶奶此人心胸与格局了!至于她刚才说到的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她这种话,听听便罢了,实在做不得真。
  所以说,在赵奶奶面前示弱是对的!左右又大不过人家,面子上吃点亏,总归能让对方心里满足一些。
  她粉腮一鼓,狠狠地吹了吹妆台,上面的尘土敷衍了事的飘了飘,又重新落了回去。
  张芝麻弯起眼睛笑了笑,“这尘土还挺带劲的。”
  这会儿她手里连块抹布都没有,一时半会儿还真拿这些老灰没有办法。
  先把窗户打开吧,想到此处,张芝麻将肩膀上的小包袱摘下来放到了妆台上,然后走过去,吱扭一声开了窗子。
  眼神不经意间往外一瞟,正撞进一双深邃如井的黑眸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个两千章,下午六点左右还有一个三千章
  第17章 左右为难的张芝麻
  张芝麻的呼吸登时一窒,额上的青筋都跟着绷得紧紧的。
  赵修海却只挖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迈着大步进了正屋。
  张芝麻这才理顺了这口气,又悄悄地掩了窗子。
  而正屋里,文馨见人来了,忙端起一脸微笑,迎上前去,俏皮地福了福身,“给咱们爷道喜了。”
  赵修海捻了捻手里的佛珠,不动声色,“喜从何来?”
  “爷,您真是明知故问。”文馨气得扶额,把“爷”这个字眼拖了老长的调子。
  赵修海不是不明白文馨的意思,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件喜事。日后倘若被人知道了,里子面子都得丢得一干二净,况且他本人对张芝麻的观感也是极差。
  那日李妈妈领着人给二人相看的时候,赵修海的目光半片也未曾飘到张芝麻身上,对她毫无印象。但方才在院里无意中一瞥,赵修海立刻将她跟前日在街上看到的狼狈女人对上了号。
  原来自家婆娘一直给他张罗的“喜事”,就是那位牙尖嘴利生猛彪悍的小妇人,本来也没对她有甚想法,如今更是心里生厌。
  “爷,这香荷妹子软弱纯良,又容貌上佳,我这,可还盼着早日抱上儿子呢……”文馨试探着说道。
  软弱纯良?这说得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吗?
  “爷,挺好个美娇娘呢?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看你的啦。”文馨努力在笑,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赵修海却从她僵硬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痕迹,他突然想起昨夜姑母送给文馨的那两个字“虚伪”!明明不乐意,却主动张罗,张罗成了,心里又跟猫挠的似的。
  何苦呢?他又不是对子嗣有什么执念,能生就生,不能生就算了,反正整个赵家宗族又不会在他手里断了根——北城里尚有许多没出五服的亲属呢。因此在这件事上,他自认为从未给过文馨压力,他十分不明白不理解文馨为何要一边很是主动又一边很是纠结地去做这件事。
  北院里,赵春云一边抄着经书一边问旁边伺候着的小雀儿,“把人接来了?”
  小雀儿赶紧点头,“接来了,接来了,奴婢在花墙后偷偷瞅了一眼,那新奶奶当真一副好容貌呢,面皮子白的就跟块豆腐似的。”
  赵春云嗤笑了一声,“新奶奶?新奶奶!呵,这称呼我喜欢,家里若果真能换一位新奶奶,老身折寿十年也甘愿!只可惜啊,她哪里算得上什么新奶奶,一只可怜虫罢了。”
  小雀儿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挠挠脑袋,呆立一边。
  赵春云又问,“她把人安置在哪里了?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安排在西厢的小南屋吧?”
  小雀儿一双豆眼挣得贼大,“确实是安置在西厢的小南屋了。姑太太怎么猜出来的?好生厉害!”
  “那屋子本有些禁忌,多少年没进过人了,况且这季节,那屋子正是酷热难当!呵,她那性子,我太了解了,惯爱在这种小伎俩上花力气!杀不死人,但她能膈应死个人……”说着说着,本已经扬言不再多事的赵春云却突然撂了笔,站起身来。
  “小雀儿,你去,把那个小娘子召过来,就说我想瞅瞅人。”既然有机会膈应膈应文馨,那就绝对要把握住机会啊,“动静大些,让前头那女人听到方好。”
  前头那女人自然指的是文馨。
  小雀儿一向唯命是从,见姑太太有令,自然没有不应的,当下撒开小腿就蹬蹬地往前院跑去。
  张芝麻正满目愁容地分析赵举人那剜刀一般的目光是个什么意思,门就被“咣咣”敲得山响。
  小雀儿扯着喉咙在门外传令,“新……额,小娘子,家里姑太太要见,请速速同我前去。”
  张芝麻赶紧开了门,一个比她矮半头的小丫头站在门外,见她开了门,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小娘子,家里姑太太要见,请速速同我前去吧。”
  张芝麻一愣,姑太太?家里还有个姑太太?她要见自己,那赵奶奶知道不知道呢?想到此处,她下意识朝着北边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站在廊下的小丫鬟香菊的脑袋忽的一闪,慌忙进了正屋,显见是已经知晓这边的事情,跑去禀告了。
  “小娘子,走吧,莫让姑太太等久了。”小雀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催促到,实在是这小娘子太好看了,说话声音太大,怕不得把人吹跑了。
  张芝麻点头应着,“好,好,咱们走吧。劳妹子带个路。”
  小雀儿便引着张芝麻奔着通往北院的月洞门而去。穿过月洞门,很快就到了北院里姑太太赵春云的所在了。
  张芝麻刚要下拜,就被赵春云阻了,“不必拜我,都是平头的百姓罢了,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小雀儿,给这位娘子看个座儿。”
  “哎。”小雀儿应声。
  还未及落座,文馨就带着香菊急急地来了,刚进门就福下身去,“见过姨母!”
  呵,来得还挺快。赵春云却未理她,也不叫起,反而召着张芝麻上前,牵着手仔细打量起来。文馨久不闻自己姨妈回应,只能尴尬地自行直起身,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打算见机行事的插科打诨一番。
  “哎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真是个好齐整的丫头。这小模样长得,着实让人看了喜欢。”虽然有故意气文馨的成分在,但赵春云的夸赞却也带了九分的真心。
  张芝麻却隐约觉得不太好,心里“咚咚咚”地敲起鼓来。
  “你和海儿一个高大英俊,一个貌美如花,啧啧,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春云转头看向赵奶奶文馨,“文馨,你觉得老身这句话对也不对?”
  张芝麻闻言几乎要跪了,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文馨的脸自听到“天造地设”四个字之后,就已经青了,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被追问着这句话说得对不对,就更让她油锅里煎过一般。
  对不对?对个狗屁!天造地设,她张芝麻也配?!
  不过是自家花钱买个肚子生娃罢了,如今也敢同自家爷相提并论,还大言不惭地担起“天造地设”的名儿来了,简直是不要脸至极!
  文馨不敢把火撒在赵春云身上,只能朝着张芝麻射眼刀。
  可怜张芝麻夹在中间,左右都得罪不得,脑仁都要僵了。
  赵春云却仿若不觉,戏越演越真,情绪堆积到顶点时,还随手摘了发髻上的一只金钗,别到了张芝麻头上,“粗糙的小玩意,算作见面礼,戴着玩吧。哎,老身已经老了,不知道啥时候就要闭眼,如今就盼着你早早诞下麟儿,为我海儿开枝散叶了,到的那时,我便是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张芝麻沮丧地垂下脑袋,您死不死的不一定,我怕是活不成了,老太太,您要搅风搅雨,何苦牵连我,我才来,还等着吃午饭呢。
  正想着,那赵春云又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你再同我叙叙话,待午餐时间到了,就在我这里用吧。我这院子因我信佛之故,素来只用素餐,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张芝麻哪敢嫌弃,只敢讷讷地应了,再悄悄抬头瞅了文馨一眼,正被对方飞来的眼刀扎个正着。
  夭寿!这算个什么事啊?之前的做小伏低都白搭了。刚来第一天就招人恨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何必在这里杵着,赶紧回去吧。”
  不同于对待张芝麻时的和颜悦色,赵春云对文馨真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肯施舍。
  文馨被臊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十分后悔追过来的举动,如果不来,起码不会给姨母贬损自己的机会。但是假如事情重来一回,她真的会选择不再自取其辱吗?
  不会的!如果无法知道对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会坐立不安、如鲠在喉的。
  “是,那外甥女,就先,就先告退了。”文馨勉强打点起笑脸,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待文馨带着香菊出了北院,赵春云这才卸下一脸夸张的表情,对张芝麻也一下子冷淡了三四分。
  但既然邀了对方用饭,也没有临时悔话的必要。因此,午时一到,她仍旧命小雀儿去厨房里拿了饭菜来,当真与张芝麻头对头的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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