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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_分卷阅读_114

  陆添左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他身为狱卒,当值的时候牢中竟有两个犯人暴毙身亡,自然难辞其咎,傅大人,本侯这是在替你教训手下。”
  “他有失职之处,本县自然不会姑息。”傅云书道:“可他方才所言,侯爷一定要他承认是他下的毒,这作何解释?”
  “他嫌疑重大,本侯只是例行审问罢了。”陆添道。
  傅云书没忍住心底的冷笑,嘴角也跟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例行审问,还是意图屈打成招?”
  陆添眼中显出恼怒,他冷声道:“傅云书,你放肆。”
  傅云书认怂得倒也爽快,当即拱手,道:“请侯爷见谅,方才是下官失礼了。”
  陆添也敛了脸色,咳嗽了一声,道:“傅大人为官时日尚短,不知也是正常。犯人大多狡诈,不用点手段,往往是不肯从实招来的,本侯这也是为了案子能尽早真相大白。”
  “说起案子,下官有一事不明,所以特来请教晋阳侯。”傅云书道。
  陆添问:“什么事?”
  “侯爷先父乃是前大理寺卿陆锋陆大人,于验尸一道造诣想必远高于下官。下官之前在牢中检验两尸,皆为七窍流血、面色青紫,以银簪法验之,断定二人为中毒而死,不知陆侯爷怎么看?”傅云书说着,悄然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添的脸。
  陆添不假思索地道:“既然傅大人已验过,想必不会有错,七窍流血、面色青紫,这些本侯也看到了,确系中毒之象。”
  “既然是中毒,那便是有人投毒所致,我县对于致毒之物一向有管理,入药毒虫、毒鼠药、砒/霜、野葛等等,各家药店每月皆有定量记录在册,不可多进、多售,只要查出是何种毒/药,就能去各家药店查证,锁定嫌犯。”傅云书说到这里,颇显烦恼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下官学艺不精,无法判定他们所中的是何药物,所以特来请教陆侯爷。”他盯着陆添,缓缓拱手,一字一顿地道:“请晋阳侯,为下官解惑。”
  第101章 采生门(二十四)
  不出傅云书所料, 一提验尸相关, 陆添的脸色一时变得古怪,眼神闪烁不定, 如刀子一般在傅云书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傅云书坦然应对, 并暗暗期待陆添暴怒中出些个岔子, 谁知晋阳侯冷眼瞧了他半晌,最终只一笑, 然后开口, 道:“说来惭愧,家父虽曾为大理寺卿, 我却已数年未曾踏足刑狱, 傅大人今日突然问起, 居然不能立时答来,待我回去查阅家父留下的典籍,自会给傅大人一个答复,此事并不急于一时, 倒是有件事, 已令本侯焦心许久。”
  傅云书心突突猛跳两下,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那头的陆添幽幽地道:“眼看这太阳就快落山了, 傅大人你的捉贼之计可有着落?”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采生门真与群鹰寨有联系, 几个拍花子此刻正躲在鹰嘴崖上,想要活捉, 就只能带领千军万马强攻金雕山。即便采生门与群鹰寨毫无关联,几个人往山坳坳里一躲容易,想要将他们揪出来却太难。先前傅云书甚至绝望地想到,怕是只有拎坛酒上山跟海东青拜个把子才能把人抓出来了。
  但现在才去拜把子的话,显然太迟了。
  那厢陆添见傅云书吃瘪,眼中的恶意几乎盛不住满溢出来,他唇角弯弯,又问了一遍:“怎么,傅大人如此信心满满的模样,看来是有了十全十美的计策了?”
  沉默半晌,傅云书哑声道:“会有的。”
  “什么?”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装的,陆添一挑眉,问:“傅大人方才说的是什么?”
  暗中磨了磨牙,傅云书道:“十全十美的计策,会有的。”
  陆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会有的?”顿了顿,道:“也就说,傅大人还是没能想到了?”他状似忧愁地叹了口气,“群鹰寨土匪凶悍,傅大人心生畏惧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本侯能理解,却不知那些藏匿匪寨的拍花子能不能理解?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九合县中,若再拖沓,待他们跑出了江北府,那可真是四海九州,自此逍遥法外了。哎,溜便溜了,只可惜那些遭逢毒手的可怜小孩儿,尚不知生死如何。”
  傅云书一下子想到了那天躺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的杨叶,藏在袖中的拳头悄然攥紧。
  陆添道:“想不出来便罢了,近日诸多繁杂事务接踵而至,傅大人也确实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既然如此,傅大人便回到自个儿屋里去静思几日吧。”
  这是要罚他面壁思过。
  “三日。”傅云书忽然道。
  陆添一愣,“什么?”
  傅云书抬起头,从容自若地看着陆添,道:“三日之内,我会将那七个嫌犯全部抓捕归案。”
  陆添的眸光因惊诧而闪烁,片刻后,又染上嘲讽的笑意,他道:“有干劲是好事,海口却不可轻易夸下。傅大人,万事量力而行。”
  “我既许诺,便会守诺,三日已足够。”傅云书与陆添一瞬不移地对视,“相信对于晋阳侯来说也够了。”
  “……自然够了。”陆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那么我们便静候对方佳音。”
  “从小长到大,人总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他不说自己是陆添,兴许站在你眼前,你都认不出来了。”
  躺在自己床上,傅云书没来由地想到寇落苼说的这句话。
  他对于幼时的阿添哥哥的记忆确实已经很模糊了,但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小伙伴,所以留存在心中的印象,始终都是纯真而友善的,未曾想到,十三年一过,曾经儿时的小友已经成了面目全非的陌生人。若人生是一场戏,陆添再次出现在他的戏折子里,却是以一个白脸的角色。
  这实在是一件叫人难过的事。
  傅云书此刻却没有时间为此难过,他还得想出上山抓贼的方法并且成功实施,在三日之内。
  毫无头绪,小县令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最终长长地哀叹一声“谁能帮我把人到,我嫁给他算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熟悉的调侃,“浥尘想得可真远,都已经在盘算嫁给我的事了?”寇落苼毫不见外地推门而入,几步走近,一屁股在傅云书床沿上坐下,道:“想要什么聘礼,跟我讲讲?”
  “去你的!”傅云书此刻却没什么跟他胡闹的心思,从床上支起上半身来,轻轻推了他一把,道:“怎么去许孟家抓个小丫鬟去了这么久?”
  寇落苼道:“顺便又验了个尸。”
  一句“那小丫鬟怎么样可疑吗”被傅云书囫囵吞了回去,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寇落苼,半晌才问:“又验了个尸?什么意思?”
  寇落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垂下眼帘,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个烧饭的小丫鬟她……”傅云书揪着寇落苼衣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死了。”寇落苼道:“服毒自尽,用的是砒/霜,剩下的药就藏在她的枕头里。许家的人带我去找她,结果发现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傅云书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了地上,趿了鞋子就往外冲,“带我去看看。”
  小桃子的尸体被带回了县衙,停放在一间偏僻的堂中,寇落苼吩咐了不准惊动其他人,一同前往的衙役便没有声张,只静静地守在停尸的堂外,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走来,很是警惕地眯了一会儿,待看清是傅云书和寇落苼后,才慌忙迎上来,道:“傅大人,寇先生,你们来了。”
  寇落苼一抬下巴指了指堂内,道:“没人来过吧?”
  “没有,”衙役道:“按您的吩咐,小的一直守在这儿,没跟别人说过。”
  “好,那你继续守在这儿,我和县太爷进去看看。”寇落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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