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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_分卷阅读_33

  弄清楚是个乌龙,恒德帝让沈孺修和沈柏先退下,沈柏跪着没动,偏头看着沈孺修,软声说:“爹,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这无法无天的兔崽子什么时候这样服过软啊,沈孺修险些掉下泪来,连忙撑着老胳膊起身,顾恒舟却比他更快一步,抓着沈柏的胳膊把她拎起来。
  沈柏努力站稳,轻轻挣了挣,示意顾恒舟可以放手了。
  她对恒德帝还笑着,一扭头便垂眸看都不看他了,顾恒舟胸口发堵,但恒德帝和赵彻都看着,他也只能放手。
  沈孺修伸手想扶,沈柏摇了摇头,深吸两口气挺直背脊,然后稳步朝帐外走去。
  她能活着回来,也能不靠任何人的力量从这里走出去。
  禁卫军已经把所有的车马都拉出来,沈柏远远看了一眼,找到自家的马车走过去。
  她的东西不多,李杉全收好了帮她放进车里,见沈柏形容狼狈的过来,李杉止不住的讶异,沈柏上不去马车,仰头冲李杉道:“别傻愣着,拉我一把。”
  沈柏手包成这样,李杉不敢拉她,连忙跳下马车,跪在地上给沈柏当脚凳子,这个时候沈柏也懒得说他,踩着他的背爬上马车钻进去。
  马车帘子放下,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空间变得隐秘,没了外人在,沈柏身子一软,直接倒下。
  实在太累了。
  暴雨一直下,山洞里很快蓄了半人高的水,那水冷得刺骨,沈柏没办法睡觉,只能用匕首在石壁上挖凿,高过头顶踮起脚也触碰不到的地方,只能爬上去再凿。
  爬上去需要耗费体力,凿坑也需要力气,沈柏记不得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又弄伤了手多少次,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那里。
  天意既然让她重活一次,必然是想给她机会让她做点什么,为了顾恒舟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
  她不能辜负天意,也不能辜负自己。
  “这些都是沈少爷遗忘在帐中的东西,请太傅代沈少爷收好,下次不要再乱丢了。”
  意识变得混混沌沌,马车外面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眼前光影晃了晃,沈柏强撑着睁开眼睛,沈孺修和李杉一起上了马车,李杉捧着一个包裹跪在她面前,打开,包裹里面是七八个瓷瓶,全是叶晚玉临走前装的药。
  原本是给顾恒舟准备的,在围场的时候弄丢了,现在被赵彻派人送回来,最终给沈柏用上了。
  李杉把药瓶放到一边,捧起沈柏被包得难看的手,询问的看了她一眼,想要帮她包扎。
  衣服还是湿的,沈柏烧得厉害,有点冷,低声命令:“先简单处理一下,其他的回太傅府再说。”
  李杉点头,又听见沈柏说:“轻点,我怕疼。”
  沈孺修一直看着沈柏,看见她惨白的唇在轻轻颤抖,纤细的脖颈仰着,脆弱得好像不堪一折。
  李杉低头,动作果然放轻,小心翼翼的拆开沈柏手上那些布条。
  布条也是湿的,里面全是泥沙,解开以后露出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的手指,布条缠得很紧,指节上有好几处都被勒得发紫。
  十根手指所有指尖都被磨破了皮,有好几根甚至依稀可见白森森的指骨。
  十指连心,这伤都快赶得上大理寺的酷刑了。
  沈孺修不忍心再看,别开头看向旁边。
  伤口的皮肉有不少砂石,需要用酒先清洗一下,现在条件不足,李杉只先帮沈柏抹了一点止痛药,抹完也不敢在把指头包上,不然回府以后拆开又要受一次折磨。
  叶晚玉装的药效果很好,手指没那么疼了,沈柏便迷迷糊糊开始犯困,小声嘟囔:“沈老头,我冷。”
  沈孺修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沈柏盖上,赵彻又拿了一床薄毯,沈柏却还是说冷,李杉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脱掉沈柏的鞋子,沈孺修横眉:“你做什么?”
  李杉缩回手,指指沈柏的脚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沈孺修冷了脸,命令:“出去!”
  李杉转身出去,沈孺修蹲下来,脱了沈柏的鞋子,然后愣住,眼眶不住的发热发酸。
  沈柏那双原本白嫩小巧的脚,被水泡得脱了破,脚底还磨起了好几个血泡,血泡破了皮已经有点溃烂,靠着这样一双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着从林子里走出来的。
  视线变得模糊,沈孺修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把沈柏另外一只鞋也脱了,小心放到自己肚子上暖着。
  脚上感觉到暖意,沈柏终于不喊冷了,马车摇摇晃晃开始往回走。
  下了两天暴雨,路上不是很好走,回城比来时多花了三个时辰,正好踩着宵禁的点入城,所有人都很疲倦,一路到了宫门口,恒德帝让随行官员各自带着家眷回府,明日休沐一天,只留下禁卫军统领、周德山和顾恒舟进宫复命。
  等恒德帝带着贵妃和四位皇子进了宫门,沈孺修立刻让马夫疾行回太傅府。
  孙氏一直在家等着,马车一到,立刻欢喜的迎上来,嘴里不停道:“老爷可算回来了,前两日一直下暴雨,奴家还担心车马无法通行,不过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
  话音落下,沈孺修抱着沈柏下车,沈柏身上还裹着毯子,孙氏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沈柏,掩唇惊呼:“少爷怎么这么狼狈?受伤了吗?”
  孙氏一惊一乍的听得沈孺修心烦气躁,沉声命令:“闭嘴,先让人烧水送书韵苑来!”
  沈孺修直接抱着沈柏回了书韵苑,孙氏要跟着进屋,被沈孺修挡在门外,让李杉帮沈柏把湿衣服脱掉。
  孙氏现在有些显怀了,扶着肚子伸长脖子想看屋里的情况,沈孺修看得直皱眉,冷淡的说:“你怀着身孕,不宜见血腥,先回去休息。”
  沈孺修鲜少关心她,孙氏忍不住弯眉,柔声说:“谢老爷关心,不过少爷到底怎么了?”
  沈孺修不耐烦:“在围场出了点意外,受了风寒。”
  孙氏抓紧机会想挣表现,立刻接过话茬:“那我让丫鬟熬些驱寒的姜汤过来,正好这几天降温了,老爷也喝一点。”
  沈孺修担心沈柏,急得眉毛都要着火了,见孙氏一直喋喋不休,控制不住放冷话:“你别以为你怀了沈家的孩子就是沈家的人,太傅府永远只有柏儿一个少爷,你不要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被抬进沈家的!”
  孙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这么多年,沈孺修虽然对她一直不冷不淡,但因为生性温和,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这一番话,却是把两人之间十多年的平和撕得粉碎。
  孙氏不安又无措,不敢直视沈孺修的眼睛,福了福身道:“奴家错了,奴家不该在这个时候给老爷添堵,奴家这就回自己院子待着,再不出来惹老爷心烦。”
  孙氏说完匆匆离开,沈孺修心里越发窒闷,转身回到屋里,李杉已经帮沈柏脱了衣服,只余下裹胸和里裤。
  沈柏身上还有不少青紫的摔伤和划伤,像被弄坏了的布偶。
  沈孺修说:“时辰不早了,张太医明日才能出诊,你能处理柏儿身上的伤吗?”
  李杉点点头,他被派到沈柏身边,就是为了帮沈柏处理这些事的。
  沈孺修松了口气,沈柏在马车上就一直在发高热,张太医现在不能出诊,若是这样拖上一晚,只怕脑子都要烧糊涂了,能先诊治一下终归是好的。
  下人很快送来热水,李杉细细帮沈柏擦了身处理伤口,沈柏意识不清醒,觉得痛了便喊疼,喊疼没用就开始骂人,先骂她爹是个固执迂腐没有感情的死老头,又骂赵彻是个不识好歹的王八蛋。
  辱骂储君罪名不小,沈孺修定定看着李杉,感受到他的目光,李杉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抹刀的动作,意思是他不会出去嚼舌。
  沈孺修移开目光,又听见沈柏哭着哼了一声:“……我活下来了,你别不理我。”
  烧得厉害,沈柏的嗓子哑得几乎没了声音,李杉和沈孺修都没听清她喊了谁的名字。
  沈柏哭得停不下来,沈孺修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柏儿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沈柏哭到累了才沉沉的睡下,李杉帮沈柏处理完伤口盖上被子,走到桌边在纸上写道:今夜奴才需守着沈少爷,若是高热不断,对沈少爷恢复很不利,方才我观沈少爷脉象,她应有四日未曾进食,需请厨房准备肉粥,肉要剁成肉糜,待沈少爷醒后食用一些补充体力。
  沈孺修知道李杉是太监,但没想到他写了一手极漂亮的字,笔锋冷锐,遒劲有力,看见这一手字,沈孺修对李杉多了一分好感,拿过那张纸低声道:“你只管照顾好柏儿,有什么需要我会让人去办。”
  李杉冲沈孺修拱了拱手谢过。
  沈孺修吩咐厨房帮沈柏熬粥温着,然后才让人抬了热水去主院,他也连着好几日没睡好了,身心都很疲乏。
  戌时末,太傅府终于安静下来。
  沈柏踢了一回被子,李杉又帮她在脚上抹了一次药膏,脚上的伤痛减弱,沈柏安分下来,李杉帮她重新掖好被子,等她睡沉以后才吹了灯退出房间。
  刚出门,李杉便敏锐察觉院子里翻进来一个人,下意识的退回房间,折回床前,乌云被风吹散,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盈着满身月光,顾恒舟站在窗边,和李杉的视线撞个正着。
  没想到李杉会折返回屋,顾恒舟有些意外,随后凝眉,眸光变得冷锐:“你会武功?”
  李杉抿唇挡在床边。
  他说不了话,也不会回答。
  顾恒舟往床边走了两步,李杉浑身紧绷,完全的防御姿势,感受到李杉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顾恒舟眸色冷晦,问:“是太傅让你拦着我?”
  李杉依然沉默,僵滞片刻,顾恒舟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到桌上:“这是上好的外伤药。”说完转身离开。
  李杉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把那瓶药收起来,重新把窗户严严实实的关上。
  第二日一大早,沈孺修便把张太医从太医院请到太傅府,沈柏身上的伤被很好的处理过,不过高热一直没退,人也迷迷糊糊没有清醒,张太医开了两个药方子也无济于事,到第三天,张太医下了一记猛药,沈柏发了汗,总算醒转过来。
  这次沈柏吃了大亏,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天,等脚上的血泡都结了痂才能下床,十根手指伤得厉害,一直用纱布缠着,除了洗澡如厕,其他都得李杉帮她才行。
  沈柏从李杉那里得知孙氏被沈孺修说了一顿,所以从她醒来,孙氏都没有出现在书韵苑过,沈柏乐得清闲。
  因为那天在围场的事,钱云山和钱淮玉两兄弟捎人送了一些补品到太傅府来,过了两日,吴守信还亲自到太傅府来探望沈柏,沈柏当时觉得很诧异,吴守信梗着脖子说,两人之前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让沈柏说话算话。
  十几岁的少年人,身上总是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执着可爱,沈柏回想了下,礼部尚书吴忠义是在恒德帝驾崩前被革职的,当时那个案子处理得很含糊,具体原因不明,沈柏和赵彻都知道吴忠义是被冤枉的,却也无能为力。
  后来赵彻坐稳帝位,沈柏还想过让吴守信回京任职,派人去打听却听说他整日寻花问柳,染了花柳病,死在美人乡了,沈柏有些意外,却也只能暗骂一句活该。
  吴守信其实本心不坏,在太学院欺负沈柏也是被家中骄纵出来的顽劣,在围场的时候,情况那么危急,他还想着拉沈柏一把,沈柏当然不会再跟他计较少年时候那点事。
  吴守信走了没两天,周珏也来太傅府探望沈柏。
  他的腿早就好了,说是来探望的,手里却只象征性的拎了一篮子石榴,一跨进院子就开始挑刺:“人呢?小白脸你院子里的人就这么待客的,没看见小爷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
  沈柏那时正躺在藤椅上嗑瓜子晒太阳,闻声只懒洋洋觑了周珏一眼又收回目光,李杉走过去接过那一篮子石榴,周珏还抓了一个在手里,走到沈柏面前,上下扫了一遍,轻笑道:“早让你上武修课的时候不要偷懒,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周珏说着在旁边坐下,卖弄似的一掌把手里的石榴劈出裂缝,得意的冲沈柏挑眉:“厉害吧?”
  自从上次受伤,周德山便加强了对周珏的操练,过了两个来月,成效很是显著。
  沈柏吐了瓜子皮,敷衍的赞叹:“嗯,真厉害。”
  厉害个屁!你小子要是被丢进那个山洞,恐怕只有哭鼻子的份。
  周珏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本事你也劈一个试试?”
  沈柏无语,她是伤了手脚,又不是伤了脑袋,为什么没事要劈石榴玩?
  沈柏翻了个白眼,正想怼周珏两句,院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抬眼去看,是秋猎时在赵彻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贝。
  沈柏放下瓜子站起来,周珏下意识的也站起来,那小太监捧着红木托盘走到沈柏面前,沈柏笑眯眯的开口:“小贝公公今日怎么得空出宫了啊?”
  小贝恭恭敬敬冲沈柏行了一礼,奉上托盘:“听说沈少爷受伤了,一直在府上休养,连太傅这些时日都憔悴了许多,太子殿下命奴才给沈少爷送些好药来,希望沈少爷能早日康复,太傅也好专心为陛下排忧解难。”
  这话说的,太子殿下送药不是关心她,而是关心沈孺修。
  沈柏示意李杉接下托盘,拿了一定碎银给小贝:“小贝公公辛苦了,有劳公公替我和我爹向太子殿下谢恩,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小贝接了赏,脸上带了笑:“沈少爷放心,奴才一定送到。”
  沈柏让李杉送小贝出府,自己又躺回藤椅上,周珏一脸狐疑的看着沈柏:“太子殿下怎么会专门赐药给你这个小白脸?”
  沈柏挑眉看向周珏:“我跟你也不熟,你干嘛还非要巴巴地来看我?”
  周珏被噎得脸一红,梗着脖子说:“要不是我爹逼着我来,小爷才不想来看你呢。”
  小爷还不想让你来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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