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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林缚真正的目标是北岸的鹤城草场,但是这时候鹤城草场归维扬盐铁司所属,为两淮盐场煎海煮盐提供必要的草料,林缚在正式的公函里,不能说他将牢城建成鹤城草场的范围之内,以免引起朝中某些官员不必要的担忧。
  维扬盐铁司每年所输供的两百万两银的盐税,几乎是大越朝的命根子,谁要敢触碰这个,会有一大帮人跳出来。
  有些事从来都是做得说不得的。
  “我们去北岸看看……”林缚拍了拍手,将手上沾的沙土拍净,带着跨上停在水边的一艘车船,往北岸行去,不要看江流湍急,江门岛与北岸之间的江水其实很浅,冬季水浅时,江门岛北岸还会有大片的江滩露出来,与北岸相隔的浅水,只有两三百步宽。大船无法在江门岛停靠,林缚只能换乘小型车船上岛视察。
  北岸就是鹤城草场一处聚居点,大约有百来户草场户及一队盐卒驻守此地,只不过人在江上只看得见岸上草木杂长,看不到有屋舍院落。要不是从鹤城司拿到地图,外人绝想不到江岸背后有一处聚居点。
  有七八艘破落的运草船给拖到江滩上,十几衣衫褴褛的汉子在江滩上补船,看样子等秋末割草扎成捆,这些草场户就用这些破旧不堪的船运到北面的盐场去。
  长达二十余丈的津海号停在江心,此来还有一艘津海级的战船、三艘集云级战船以及数量不等的海鳅船、苍山船、艨艟船、翼船围护,形成军容壮观的水营舰队,对于几乎是隔世居住的草场户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
  他们无心劳作,警惕的看着船队放出几艘小船登上江门岛,片刻又渡江朝他们这边过来,他们将运草船丢在江滩上,爬上江岸想逃跑,才看到远处有一队骑兵簇拥过来,看样子跟江里的船队是一伙的。这些汉子惊疑不定,也知道逃无可逃,看船队与骑兵样子像是官兵,只好先派人过去通知王旗头去。
  十几个盐丁先拿着兵器过来,看着船队停在江心也不靠岸,马队停在远处,也不靠近,看着几艘小船往这边驶来,马队才过来汇合,他们忙去都亭院里将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旗头拉出来。
  “我们都是些穷鬼,海盗上回是犯了病,才会上岸来打劫,好在爷爷带着你脚跑得快,也没有什么损伤,这时候拖爷爷出来做什么?”旗头对手下人将自己从凉榻上拖下来,颇为不满,磕磕绊绊的从小路走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待看到骑兵,也是惊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几分。从东面过来,几乎没有路,都是杂草灌木丛生的荒地,船队走江道,还容易理解,这队骑兵费这么大劲,走陆路过来做什么?有什么必要,拿娇贵的骑兵在荒野里探路?他识得字,虽说船离得远,看不清旗上的大字,但是旗帜形制及图色,他还分辩清楚,脸上惊疑不定,好一会儿才装作粗蛮的说道:“鸟他娘的,是官兵!看样子来头不小,你们都守着规矩,跟着我叩头问安,不要多嘴多舌,不要等会儿挨了鞭子,怪爷爷我事先没有提醒你们。”
  船靠上岸,林缚跳下船来,踩着松软的沙滩上了岸,看着过来迎接的旗头,问道:“江门都亭负责的不是有个都卒长吗,他人去哪里了?”
  “回禀大人,王都头这几天去鹤城司,小的王成服,是个旗头……”王成服叩头问安,不要说停在江心的船队,岸边的骑兵靠近过来,两百多人是枭勇雄健,杀气腾腾,问话的官老爷左拥右护,穿着五品以上朝臣才能穿的绯色官袍,他根本不敢多嘴问林缚的来意。
  “我是靖海都监使林缚,巡江来此,”林缚说道,“既然王都头不在,有些事情问你也一样……”
  林缚报了名号,王成服也是赫然一惊,下意识的抬头打量起林缚,转念才意识到这极为失礼,吓了一身冷汗,忙将头叩到松软的沙土上:“小人王成服拜见名振天下都监使大人,今生有眼目睹都监使大人的神采,真是此生有幸,大人有什么训示,小人知无不言。”
  林缚见眼前这名旗头四十岁左右,看上去黑瘦干瘪,只穿了半截子兵服,腰间也没有系佩刀,大概是嫌麻烦,满嘴酒气,想来是午时喝了不少酒还没有醉酒,说话却像是读过书,除了王成服不像个样子,围过来的十几个盐丁倒还有些精神,不像普通杂兵那么松松垮垮。周围的草场户汉子衣着都破破烂烂,但是身体都还精壮,日子想来没有表面上那么清苦。
  林缚坐到沙埂地上,拍了拍身前的草地,跟王成服说道:“你也坐下来回话,”又颇有兴趣的问道:“你读过书,怎么在这里做旗头?”
  “小人跪着回话就好,”王成服毕恭毕敬的回道,“小人早年读过书,在家乡犯过事,发配来充军,只因读过几年书,到江门来给王都头当个副手……”
  “犯过什么事,充军充几年,到鹤城草场几年了?”林缚追问道,没那么好给王成服含糊过去。
  王成服即使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得不如实回答,他知道林缚能轻易调到自己的卷宗,万一林缚聊来无事惦记上自己,不是自找霉头?回答道:“小人是西秦凤城人,犯奸/淫罪,给夺了功名,勉强保住一条命,刺配永充,到鹤城草场有八个年头了……”
  西秦判流鹤城草场充军,算是流远边,林缚也不细问王成服到底是犯了什么奸/淫。当世对男人是宽容的,有功名在身犯奸/淫罪还给判了刺配永充,多半是奸/淫权贵的妻女,遭到报复。林缚眼睛盯着王成服细看,脸颊上是有刺字,只是时日长了,不那么明显,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少得多,流军混上个小小的旗头,还能喝得醉醺醺的过活——这年头酒水即使是私酿也是奢侈物,这个王成服即使给永充流配之刑压得出不了头,也应该是个人物。
  林缚明面上选择在江门岛建牢城,实际盯上了北岸的这片土地,盐铁司那边也打好了关系,相关人等都会装聋装哑不理,但是林缚就怕在下面遇到明白人,让事情捂不住,对这个王成服不得慎重起见。
  林缚眼睛瞅着王成服,笑道:“闻着酒香,想来都亭院里有好酒,王旗头不会介意分我一杯?”
  王成服脸色微变,不知道是福是祸。
  草场范围广阔,开垦一块地种些稻麦树果,也绝无人知晓,即使巡视来的上司无意撞见,只要这边每年都按时交够足量的草料,其他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要从这里分一杯羹。
  王成服到江门都亭来已经有六载,从他来第二年,这边就辟了私地种粮,开始酿酒自饮,每年也往鹤城司送百十坛好酒,相安无事,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
  私酿是重罪,王成服已经是永充刺配,要是林缚在这事上跟他较真,哪怕王成服是从犯,也是斩立决的判罚。
  王成服摸不清林缚的来意,听他说是巡江路过此路,闲来无事讨一杯酒水喝,听上去无害,但真是要刁难这边,自己便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要是林缚是个贪婪之人还好,不过受些盘剥,要是林缚是个锐意仕途的清廉官员,王成服就要担心项上的人头了。
  林缚窥着小径,往都亭院方向走去,王成服心里忐忑,却又不敢阻拦。林缚是从五品封爵的高官,自己只是个永充刺配的流犯,地位一个在天上,一下在地下,稍有不敬,也是给乱棍打死的下场。
  第70章 意外相逢
  在江门岛或江上看北岸,除了杂生的苇草与灌木以及一条通到江滩的小径,看不到别的,要不是有几艘破旧不堪的运草船拖到江滩上,寻常人坐船经过这里,只当这是鹤城草城寻常见的一处荒滩。
  林缚爬上给雨水冲塌口子的沙堤,才看到灌木丛背后有十几座茅草棚子,是此地草场户的住处。草场户多赤贫,家徒四壁,户无余财,便是海盗船经过这边,也没有兴趣上岸洗掠的。林缚看到那十几座茅草棚子背后有一片杂树林,范围颇大,有几百亩的样子。
  鹤城草场范围里灌木林很多,也有零散的杂树,但成片的榆杨杂树林很少,这一片杂树林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林缚站在沙堤上,等旗头王成服爬上来,笑着问:“都亭院藏在林子后面,怎么看不见路?”
  王成服摸不清林缚的来意,看到有骑兵已经先绕到林子后面去了,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这时候酒都醒了,老老实实的在前面领路,说道:“都亭就几十个盐丁,管着周围五六百户草场户,海盗出没频繁,可不敢太张扬了……几条小路都在林子里,穿过林子就是。”
  穿过杂树林,穿过杂树林,顿时就宽敞多了,北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占地有三十多亩的大院子,沿着院子外墙就有一圈小路,辕门面北,北面有条土路朝东南两侧延伸。雨季刚过去,便是崇州县的主要官道在雨季里也毁得厉害,需要重新填土夯实,这条土路看上去却十分的齐整。
  说院子也不恰当,三十亩地的院子面积已经非常大了,西沙岛能容纳八十户到一百户的大型围拢屋也就这么大小。这座院子四四方方,一边就有百步宽,院墙拿青砖砌成,十分的高耸,远望去差不多有一丈多高,除辕门哨楼外,四角上还各有一座角楼,说是坞寨也不能说不恰当。
  之前看到哨探的回报说江门都亭这边颇不简单,亲眼看过,才知道还真是有些不简单。刚才在江滩看到的那几艘破烂运草船及衣衫褴褛的汉子,大概只是用来迷惑海盗的假象。实际上,海盗要是从那里登岸,就算那几条岐路不走岔了,也还要穿过两里多深的林子,才能看到江门都亭院所在。
  “这处都亭给你们经营得不错,我去鹤城司看过,盐铁司在那里有四五百驻军,鹤城司的规模也就这么大,还不见得有这边严整,”林缚跟走在前面的王成服说道,“这处都亭,盐丁有多少,管多少草场户,所辖草场面积有多大……”
  “盐丁自都卒长王天义以下,有六十人,没有吏员。这几天,除了一小队人跟都卒长去鹤城司外,其他人都在这里。草场户住得比较分散,有五百二十六户,每年要从纵二十八里、横二十二里的土地收三十万围干草运到北面的盐场去……”王成服将江门都亭所辖的草场及草场户、盐丁情况如实跟林缚禀报,这些数据鹤城司都记录在案,也无需隐瞒。
  林缚蹙着眉头,让人看不出他对王成服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鹤城草场的面积不见得比崇州县少,但是在鹤城司登记入册的草场户却不足崇州县丁口十一,此外就是一千盐丁。整个盐铁司所辖的盐丁差不多有两万余人,当然了,这当中有多少吃空额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江门都亭所辖的草场土地纵二十八里、横二十二里,这么一大片土地比西沙岛少不了多少,换在崇州县差不多能开垦出十一二万亩粮田出来,能养五六千户人。为了保障盐场烧草所需,这么一大片土地都荒废了只能种草、严禁开垦成粮田,每年驱使所辖的五六百户草场户向北面的盐场提供三四十万围干草。
  这片土地不要说别的,每年只要将河滩、江滩以及沙洲上所生长的芦苇收割起来就能得三四十万围的干草。对世代住在这里的草场户来说,每年收割足量的干草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最辛苦的莫过于是将这些干草运到四五百里远外的盐场去。运途艰难,风波险恶,稍有差池,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不过江门都亭这边,倒看不出有多辛苦。
  赵虎已经派武卒先行接替这边的防务,加强了警戒,林缚走进都亭院,经过辕门口,看到青砖所砖的院墙差不多有八九尺厚,心想将辕门封锁上,普通海盗还真是攻不进来。
  走进辕门是一片大晒场,有两三亩地,除了中间的公务厅外,环四周还有整整齐齐五六十间门庭,也就意味着大院子里有五六十栋独院。
  平时也没有什么公务可言,就看见三五个孩童在公务厅前的晒场上玩耍,还有些鸡鸭鹅在晒场上走逐。
  林缚走到晒场东边养鸡的木槽里抓起一把鸡食,掺了近半谷粮,看来这边私自开垦粮田,不仅奢侈到用粮食来酿酒,还有余粮喂食家禽,看了王成服一眼,没有说什么,又将手里的鸡食放回食槽去。
  维扬盐铁司所辖的鹤城草场司下面还辖有二十二个都亭,八月中旬林缚巡视运盐河时,去运盐河两岸的三个都亭院看。按说北面运盐河两岸的河运交通更便利一些,但那三座都亭院都破败不堪,。不要说烧青砖砌墙了,便是土坯墙也好些年没有修葺过,五六间营房简陋,公务厅还是茅草覆顶,十分的寒酸,除了都头、旗头等军官肥头大耳外,草场户及盐丁生活都非常的清贫,远远比不上江门这么宽裕。
  王成服站在一旁看着林缚的举动,心想他举子出身,弃笔从戎,北上勤王、燕南征战,一举成名,封官赏爵,驻守崇州,已经算是一方雄杰,如此人物偏偏还有心思去观察喂鸡食槽里的饲料这等细节,什么事情想到瞒过他的眼睛,只怕是很难。
  “看来你们将这边经营得真是不错啊!”林缚拍了拍手,没有急着进公务厅,站在可以兼作校场的晒场上,看着这座军民混住的坞塞,感慨的说道,“王天义这个人,我听说过。听说他早年在鹤城司当武官时动手打了上司,才给赶到这边来,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想来他没有多少经营的心思,江门都亭经营得有声有色,有粮酿酒,还有粮养鸡,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居多?”
  林缚微蹙着眉头,心里想,就算私垦粮田,仅仅依靠五六百户草场户辖民,这边也搞不出这么大的规模来,辕门北的那条土路夯得颇为整齐,应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他知道这边滞留有流户私垦粮田,但是具体人数有多少,外人是很难摸清楚的,眼睛盯着王成服询问,想要从他嘴里掏出实情来。
  “确实是王都头的功劳,”王成服说道,“除了王都头外,谁能做得了江门的主?”
  王成服知道崇州江口将建牢城之事,朝廷七月底就正式下文了,不过崇州这边拖到现在还没有动作,他怀疑林缚巡江至此,还是为建牢城的事情。
  不过江口沙洲、沙岛才归崇州所属,岸上就是维扬盐铁司所属的鹤城草场司的辖地,难道林缚看上江门这边地了?想到这里,王成服顿感头痛起来,胳膊拧不过大腿,林缚想要侵夺这块地,按说将事情捅上来,让都察院的都御史们知道,便能让林缚的盘算鸡飞蛋打,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刺配流刑犯,可挡不住林缚事后报复的一根手指头。
  林缚没有再说什么,赵虎走过来,附耳说道:“公务厅院子里有两匹马,像是走远路过来的,应该有外人在,要不要搜查?”
  靖海都监使司还管不到鹤城草场的事情,不过真要派人搜查,这边也不敢阻拦。
  林缚走到公务厅院子门口,看到马厩里是有两匹瘦马,问王成服:“江门有客人在?”
  “有主仆二人游历江淮,经过江门,小人抖胆留他们下来喝几杯水酒。”王成服说道。
  “哦?”林缚狐疑的盯着王成服看,这时节兵荒马乱的,虽说刘安儿部给逐出濠州,但是小股流寇还是不少,谁会有兴致游历江淮,还跑到鹤城草场来溜达?
  “林大人别来无羡?”
  听着声音颇熟,林缚回头看去,万万想不到却是在济南有过几面之缘的宋氏子弟宋博走出公务厅大堂,站在走廊里朝这边作揖问安。
  “原来是宋博兄在此,我还以为宋兄回晋安永泰去了呢,怎么有兴致在鹤城草场这荒野之地闲逛?”林缚嘴里说着话,却瞅了王成服一眼,他不难猜到宋博有替东闽八姓窥视江淮的意图,但是宋博滞留在江门,大下午的还与这个王成服在屋里饮酒畅谈,看来这个刺配充军的王成服多少有些不简单啊。
  第71章 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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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博见林缚瞅着王成服,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他滞留江门,与王成服交往,想不引起林缚的怀疑也难。
  宋博有义务替王成服解释两句,跟林缚作揖说道:“济南一别后,宋博便随岳督东征西战,二月底至江宁。终究是宋家子弟,难得同僚信任,便辞去职事、一身轻松。不急于还乡,这段时间一直在江淮游历,半个月前从清江浦一路南下,经过鹤城司时,与成服兄在客栈饮酒相遇,所谈相欢,便跟着到江门来做客,想不到在这里与林大人相遇,”又朝王成服作揖道,“成服兄待我以诚,我却相瞒家世,实在有愧,家父实乃晋安永泰伯宋浮,还请成服兄见谅……”
  “宋兄既然路经鹤城,哪有不去崇州做客的道理?”林缚哈哈一笑,“我要出海去巡视,宋兄便随我走这一程!”
  “恭敬不如从命。”宋博见林缚邀自己去崇州做客,语气坚决、不容拒绝,知道脱身不了,以为是引起林缚的怀疑,要给他禁监起来,暗感倒霉,也不敢放抗,将腰间的佩刀解下来,要跟着自己在江淮游历的老仆也将兵刃解下来,交给林缚身边的护卫。
  王成服给打了一闷棍,愣在那里。
  王成服只当宋博是博学多识的游历士子,在鹤城司相见时,非常偶尔的在客栈相遇谈论时事,非常相投,才邀他到江门来做客,哪里想到他是东闽八姓之一的宋家嫡系子弟?
  东海寇给奢家等东闽八姓子弟渗透后,势力大涨,这两年来给沿海府县造成极大的破坏,知情者无不对东闽八姓子弟恨之入骨。眼前这位靖海都监使更是如此,甚至借通匪的名义,将崇州的僧人都清除一空。
  在这种情况下,宋博游历江淮、走访乡野,不给当成奸细才怪。
  林缚虽然没有将宋博五花大绑,但是看到他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邀宋博去崇州做客、还要宋博与随扈将佩刀、兵刃都交出来,王成服心知这跟软禁没有什么区别。
  王成服是永允刺配的流刑犯,给牵涉到这种事情里,想要保住颈上头颅,当真是千难万难,任他平时再镇压自若,这时候也禁不住慌乱起来。
  “王旗头能与宋兄结交,想来也是值得结识之人,那请请王旗头一起去崇州做客。”林缚站在公事厅的院门口,以不容质疑的口语说道,“除了王旗头外,这边还有谁主事?”
  王成服脸色如丧,知道自己这一刻也沦为阶下之囚,看着林缚身边的护卫走过来,沮丧的将佩刀解下来,为自己的项上人头担忧起来。
  都亭有一队驻兵,都卒长因事带一小队人去了鹤城司,这边还有三个旗头,林缚在院门口等了片刻,另两个旗头知道消息慌忙从别处赶过来叩头请罪。
  林缚让两个旗头将左右的军民聚集起来,说道:“海寇猖獗,屡侵乡土,江东左军有守海疆之责,今拟在江门划出一块地建烽火墩及守备戍台,以警戒江口匪事。此事悉由江东左军崇城步营副指挥赵虎率部负责,需江门都亭军民配合行事。这里有维扬盐铁司讨来的公函以及我靖海都监使司签押公函,王天义不在江门,你们谁来在上面签个押……”
  赵虎从怀里掏出两封公函,给两个旗头看。这两个旗头都不识字,拿了公函扫了两眼,也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人解释给他们听,随便就按了手印画押。
  王成服心里知道江东左军要在江门建烽火墩,即使有维扬盐铁司的公函,也要先经过鹤城司的同意,再者靖海都监使司与鹤城司互不统属,没有征用草场户及盐丁建烽火墩的权力。
  此外,江东左军真有意在出海口建警戒敌情的烽火墩,需要每隔十里建一座,这样才能通过烽火传讯将匪情及时的传递到江东左军大本营去。要是每一座烽火墩及戍台的建造与防守,都由一名副营指挥率两三百名马步兵负责,怕整个江东左军的兵力都不够分的。
  王成服知道事情蹊跷得很,但是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另外两个旗头知道王成服与他请回来的客人要给江东左军一起抓到崇州去问话,怕给牵涉进去,不敢替王成服说话,也不肯多问什么,王成服想到传闻中林缚的行事风格,心想便是王天义从鹤城司回事,怕也没有吭声的资格。
  林缚要另两个旗头到跟前来说话:“因建烽火墩及戍台所需,我有三百马步兵需临时驻扎在这里。我看这座院子甚大,南半片院子暂时借给我们用。南墙凿开一道门,院子中间再砌一道墙,南北两边就各不相关——你们看这样安排如何?”
  这哪里是临时借用,明明是要强占半座院子去!两个旗头不敢反抗,只说要等都头回头才能做主。
  林缚打了个哈哈:“那先这么决定了,我要出海巡视去,过几天还要经过这里!要是王天义不同意,到时候要他再跟我说。”便将此间事交给长孙庚、赵虎负责,他带着宋博、王成服,在护卫的簇拥下,再回到江岸登船出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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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川大狱整体迁往崇州,一千多监囚迁到西沙岛安置到各工场作坊做工,由西沙岛方面负责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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