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两个人说说笑笑，经过了入宫第一天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被挑拨离间，反而更是亲密了一步。
而不管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树影之下，有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正目光幽暗的盯着欢畅的说笑的她们。
长达一月的婚前培训，在林苏和李茉姗两个人越来越默契，以及课下辅导的情况下，顺利的完成了。等到出宫回家待嫁的时候，两个人都瘦了足足一圈。
苏氏一看到林苏下轿就忍不住扑过来抱着她哭了起来。
林苏无语的轻轻拍着苏氏的后背，双目一转春燕和夏妍两人就立刻上前扶起了苏氏。林苏这才回头，让冬彦赏了轿夫，请进门房喝茶，这才跟着苏氏一起回了内院。
“母亲不必担忧我，多亏了林嬷嬷从小悉心教导我，所以那些规矩什么的并没有难倒女儿。”林苏和苏氏在房中的软榻上坐定，手中捧着酸梅汤一边轻轻的抿着喝，一边劝解苏氏。
林嬷嬷站在一旁淡淡笑着，也不接话头，更没有问林苏既然这些东西不难，为什么会瘦了足足一圈，本来圆润的下巴都尖了起来。
她没有问并不代表没有别人问，苏氏毕竟是母女连心抓着林苏的手就问东问西。
林苏笑着回应，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
“目前，所谓枪打出头鸟，韬光养晦才是正道。毕竟，周家的背后可是有着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的家族的。”林苏喝了酸梅汤，吃了几块山药糕之后才舒了一口气，“还是在家中舒服，皇宫里面太讲究规矩，吃饭都让人难受。”
“那就多吃点，娘看了你现在这个样子，都觉着心疼。只怕之前的衣服，现在穿都要不合身了。”
“娘，真没那么严重。只要好好吃上几天，那些衣服穿着就正好了。”林苏笑着说，心中却是另外一番盘算。
自己长的好看这事，她向来是知道的。虽然称不上倾城成国、祸国殃民，可是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也是称得上的。好在最后几日里面，她跟李茉姗两人都收敛了不少，再没有去厨房偷吃东西，被折腾的脸色蜡黄，倒也没有看得出什么来。
趁着离楚家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一定要让自己再吃的圆润起来。圆鼓鼓的小女孩，总比看得出来轮廓即将及笄的女子让人放心一点，只要不让周淑贤对她升起警觉心，林苏觉得再怎么伏低做小也是值得的。
毕竟，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笑。
018 入宫
低头胡思乱想的一阵子，林苏才又抬头道：“娘，爹爹那边有回信吗？”
林苏提到林拙言，这让苏氏的神色稍微变了一下，半响才苦笑着示意一旁的秀兰去内屋。不一会儿，秀兰就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交给苏氏。
苏氏又把信放到了林苏手中，“你自己看吧。”
林苏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叠好的信飞快的看了一遍，然后又从头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才把信放在了矮桌上。
“爹爹说我大婚只怕是回来不了了。”她声音有些低沉，本来还想在嫁给信王之前，问出有关周夫人背后的家族跟林家的恩怨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只是，回想起信中林拙言的暗示，她只能在心中叹息。不得不感叹，当今的皇上、皇后的好手段。
让她和李茉姗嫁给信王为侧妃，看起来是抬举两家，可是却也在同时把处于权力中游的两家，甚至跟两家交好的其他官员都拉上了信王的战车。而官场和世家之间的矛盾，也会在未来激化。
果然是有远见。
时间转眼就过，到了八月初六这个好日子，林苏和李茉姗两人就带着六十六台的嫁妆嫁入了皇宫。因为是侧妃，又是一同嫁过去，所以迎亲的人并不是信王本人。
而拜堂送入洞房之后，林苏才从身边人的话语中听明白。信王住在铭瑄宫，除了他本身在正殿的住所之外，后院内尚有正院三间正方，六间偏房。而偏院分为听兰苑和欣兰苑，她与李茉姗两人一人一院。
李茉姗分在了离正殿和正院较近的欣兰苑，而她则被“发配”到了较远的听兰苑。
很好，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她。
反正现在时日尚早，她躲得远远的反而能更安全。回想了一下当初信王登基之后的情形，林苏确定，就算她不受信王宠爱，可是只要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到时候也能弄一个贵人当当。
皇后皇贵妃贵妃贵人……按照这样的顺序拍下去，一个贵人也不算身份太低。而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展开后宫女人之间厮杀的时候。
老老实实坐在布置成水红色的新房中，林苏倒也一点也不急。按照她和李茉姗两个人的身份来说，信王应该会先来她这边，然后再去李茉姗那边，最后估计就会留宿在那里。
就在林苏重新盘算明天给周淑贤敬茶的时候要送的见面礼的时候，屋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信王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房，然后在喜婆的招呼下，两个人行为了夫妻的掀盖头、交杯酒的程序。看着那个熟悉的、耗尽了她一生精力的男人在其他人簇拥下头也不回的离开，林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才冷笑。虽然只是侧妃，可是毕竟是皇上亲自下旨指婚的。这排场，跟一般人娶妻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起来，重生了一次，她这次还算是赚了呢。
第二天一早，林苏早早的就起床，让春燕和夏妍帮着她换上了合适的衣服，又把头发全部绾起在脑后梳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妇人发髻，配着几个珍珠发簪，显得规规矩矩又不逾越。
然而，林苏看着铜镜之中的人影，半响才不满意的开口。
“不好，脸色还要再苍白一点才行……”她看了看，把头上的珠簪取下来，“这个换成金的，样式的话，一般的就行，不要精巧，但是也不要俗气。”
“姑娘……”春燕习惯性的叫了林苏在闺中的称呼，然后反应过来，低声叫道：“林妃娘娘，今日您要去给淑贤娘娘敬茶，还要去乾宁宫拜见皇后娘娘，这样的装扮是不是有点太……？”
“不妥当？”林苏轻声笑了下，擦掉唇上的红印，稍微往上撒了点粉让唇透出一种苍白，这才满意的笑了下。“如果太出彩了，才是真的不妥当。你们可有看到林嬷嬷对我这样的决定说什么？”
春燕和夏妍微微一愣，然后才意识到，从一大早林苏挑衣服开始，林嬷嬷就一言不发。
林苏自己挑了些不怎么出挑的发簪插入发髻之中，左右看了一下，见衣着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起身看向林嬷嬷。“嬷嬷觉得我这样打扮可还好？”
林嬷嬷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林妃娘娘这样正好，只是记得有些东西，是不能藏的。”
林苏心中凛然，点了下头道：“嬷嬷也累了一晚上，就留在这听兰苑中休息，由春燕和夏妍陪我过去就好。”
周淑贤名声向来很好，嫁给信王一个多月来，早已经盛传出她为人柔和大度。林苏心中虽然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不过脸上的恭敬却是没能少的。
结果春燕递过来的茶杯，林苏端着走过去，裙角微微摆动，脸色笑容得体，盈盈跪下发簪都没有一丝的晃动。整个人良好的教养跃然而出。
“妹妹林苏，请信王妃娘娘喝茶。”
周淑贤也没有为难林苏，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就放下。然后，她从一旁桌上拿起红包放入托盘之中，这才开口，声音柔和而带着一丝慵懒，让这辈子第一次又听到这熟悉声音的林苏不由的紧绷了身体。
“妹妹快请起吧。以后你我姐妹皆是服侍信王，无需多礼才是。”
林苏浑身僵硬的叩头行礼，然后才在春燕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如同春风般谦和的笑容。
“娘娘真的是折杀妹妹我了，林苏年纪小，以后还请娘娘多多关照。”说着她松开了春燕的手，看向夏妍。夏妍连忙上前把之前准备的东西呈上。林苏拿起那些绣好的东西亲自送到了周淑贤的跟前，“娘娘，这些都是林苏在家时做的，希望娘娘不要嫌弃妹妹手笨，做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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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生辰
周淑贤挑眉低头看了眼林苏手中的那些东西，见里面从内衣袜子到抹额、绢花都有，而且个个看着做工精细，不像是敷衍了事，心中微喜示意站在一旁的丫鬟手下之后，笑着道：“妹妹言重了，姐姐我早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就曾听闻妹妹擅长女红，今日一看，那绢花如同真的一般，只怕带出去都能招来真正的彩蝶才是。”
林苏苍白的笑脸微微红了下，小脑袋低着只是微微摇动却连话都不敢应。
周淑贤看了她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看着似乎是放下的对林苏的戒心。正好这个时候，门外的内侍通传，说是李茉姗前来问安。
“李家妹妹昨晚伺候信王，只怕劳累了些，今日来晚倒也是情有可原。”周淑贤淡淡的说，声音不高不停正巧被迈脚进门的李茉姗给听到了。
站在一侧的林苏心知这是周淑贤心中不舒服给李茉姗下马威，却也不敢强自出头。毕竟，于周淑贤来说，她和李茉姗一样是来分享对方丈夫的。她所有的优势不过是孩子气大，不让人设防而已。如果贸贸然为李茉姗开口，只怕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害了李茉姗。
因此，她只能站在周淑贤一侧神色平静的看向进门听到周淑贤声音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的李茉姗。
能不能过这关，就看李茉姗自己如何应对了。
只见李茉姗在最初的停顿之后，立刻进门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笑容过去，不说敬茶先是跪下认错。
“妹妹今日来时，路上出了点叉子，晚了给王妃娘娘的请安，还请娘娘见谅。”
她张口不提信王的事情，也不说是身子疲惫起晚，反而把来晚的缘由归结到了路上出了问题上，林苏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
然而周淑贤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解释，只是淡淡笑着，不轻不重的说了声：“都是自家姐妹，一起伺候王爷而已，来晚一时三刻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妹妹还是赶紧起来吧。”
“不跟茉姗计较是娘娘大度，可是茉姗万万不能顺杆子往上爬，不知进退。王爷今日离去之后曾经慎重交代过茉姗，说王妃娘娘主持整个铭瑄宫的大小事务，行事向来妥当，让我务必早早过来伺候娘娘早膳。”李茉姗说着抬头，神色真挚的看向周淑贤。
周淑贤的眼神微微柔和，林苏则有些意外。
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像是李茉姗的个性能说出来的，难不成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而李茉姗见状立刻接着道：“王爷交代茉姗，说娘娘早膳喜欢喝绿粳米熬的糯糯的核桃粥，奴婢一早就去了厨房……因此才晚了。”
她这边说着，身后的丫鬟兰草就机灵的端着托盘上前。李茉姗亲自端起了里面的绿玉色瓷碗奉上送到了周淑贤的面前，“姐姐尝尝看，看妹妹笨手笨脚做的可合姐姐的口味。”
本来可能引起一场正妻和侧妻大战的请安敬茶事件就这么被周淑贤和李茉姗两个人轻描淡写的撇过去。
林苏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明白，李茉姗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可是周淑贤并没有真的对她放下心来。之所以没有发作，不是因为她心胸大，或者是容易被哄骗，而是她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起冲突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只怕周淑贤是要等着李茉姗犯下大错，一招致命吧！
想到这种可能，林苏就算是坐在她那偏远的小院中晒太阳，也觉得心中一片寒冷。
“姑娘……”春燕站在一侧看到她发抖，立刻低声叫了一声，然后才改口，“苏王妃，若是觉得天气凉，不如回屋里？”
林苏睁开眼睛，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懒洋洋的起身。进王府也有十多天了，信王除了偶尔过来坐了两次之后，就再没有理会过她。想到每次见信王装成一团孩子气的样子，她心中也忍不住苦笑。
她也不愿意心理上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可爱，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不装可爱，万一被信王盯上了，又是一个麻烦。有李茉姗在前面帮她顶住周淑贤的怒火就够了，她自己，就不要再上前凑热闹了。
还是先在这个院子中冷冷清清的过上三四年，等到信王执掌大权之后才展露头角吧。毕竟，这样才安全。
午饭后在隔间的碧纱橱后面小憩了一会儿，林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正好听到了夏妍在外面低声说话的声音，依稀之间似乎听到了信王妃之类的话。
她慢慢起身，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等到外面没了说话声这才叫了夏妍进去伺候。
换了套衣服，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刚刚似乎听到你在跟人说话，是怎么回事？”
半蹲着给林苏整理裙摆的夏妍手微微一抖，然后才继续下去，等裙摆整理好了，她才站起来，低声道：“是前院茉王妃院中的管事妈妈过来借绣花的样子，说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王妃的生辰了……”
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偷偷看了林苏一眼。见林苏面色如水，看不出一丝的端倪，声音就忍不住又放低了些。
“苏王妃，您是不是也该考虑送什么给王妃娘娘呢？”
林苏看着有些不安的夏妍，唇角慢慢够了起来。她出了碧纱橱走到外间坐下，示意夏妍倒水帮她洗漱，等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才试探道：“那么，你说说送什么给王妃好呢？”
夏燕听林苏这么一问，双眼猛然一亮，唇角就忍不住的往两边扯。
“苏妃娘娘，奴婢这些天在这宫中走动，依稀也听说了不少事情。”夏燕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了的兴奋，“王妃娘娘特别喜欢梅花，以前在周家每年入冬之后就会去京城外面的别院一直住到过年才回京。”
“京城外面的别院？”林苏双眼眯了眯，亲自挑了个珠花递给身后的夏妍，这才道：“王妃娘家在京城外面，还有别院？”
“嗯，听说不止一处呢。不过王妃娘娘倒是特别喜欢那处种满了梅花的院子，好像是叫落梅别庄。”夏妍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些天来有意探听的事情一一说给了林苏听，见林苏对周家的别院感兴趣，就格外多说了两句。
020 病
林苏自然是知道周淑贤喜欢梅花的，可是关于周家在京城之外的别院，她前世倒是一点都不知情。现在听夏妍说的头头是道，联想到前世没有留意的一些细微之处，林苏心中渐渐大定。
周家，果然是不简单。
或者说，周家背后那个用姻亲联系在一起的庞然大物，果然不简单。
她甚至有点怀疑，在周淑贤有着这样背景的情况下，她到底能不能扳倒她，甚至扳倒她身后的家族呢？
十月初十是周淑贤十八岁生辰，也是她成为信王妃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林苏虽然准备在信王当时皇帝之前韬光养晦，心中对周淑贤也不待见，甚至有着深深的恨意。可是，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的。
一个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候，精心赶制出来的三扇屏风，上面分别绣着岁寒三友，既迎合了周淑贤的喜好，又不留痕迹。
周淑贤对于这个屏风表现的简直是爱不释手，立刻就让身边已经改名为紫蕊的大丫鬟放在了矮榻上试用了一番。林苏站在一旁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心中不喜反而更加谨慎，甚至不抬头去看站在另外一边的李茉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