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他不该贪玩,不该花心,不该惹祸,不该无能却逞强,不该浪费光阴,不该拉仇恨,不该不听倪珈的话!
  太多不该,全是他害的!
  一切都是他害的,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去救倪珈了!
  老天让他为之前犯的错误买单,可是为什么要落在倪珈身上!
  “柳飞阳,我道歉!我给柳飞飞道歉!我给你道歉!我给柳家道歉!我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有什么冲我来!你放了她!你放了她!!!”
  倪珞的眼泪哗啦啦地砸下来:
  “柳飞阳,你放了她!你有种杀了我!把她这蠢女人扯进来你算什么男人!!!你有种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柳飞阳嗤之以鼻,又看向倪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自己动手!”
  倪珈抬眸,看向柳飞阳,眸子仿佛死的,静得可怕。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有分量:“不好意思,我也不想动手,你开枪啊!”
  呵,真好笑啊!
  这一刻,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倪珞,活着,居然比死还痛苦!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么?
  柳飞阳怔住,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倪家的儿子倪珞不成气候,倪家的新女儿倪珈是个没用的软弱性子,可现在,他发现,好像不是这样。而且,
  如果今天放了这对姐弟回去,柳家绝对会埋下祸根。
  不知不觉,他手中的枪抬起来,直直指着倪珈清亮的眼睛,赞叹:“这么漂亮的眼睛,不用来毁灭,太可惜了!”
  倪珈静静看着那黑洞般幽暗深邃的枪口,黑漆漆的,带着诡异的死神气息,她浑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可,无能为力。
  就像上辈子她从高楼坠下,其实是不想死的,可你很明白,任何人都救不了你,绝望,真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啊!
  倪珈的身体又冷又硬,她看见,柳飞阳的手指,开始拨动扳机,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停了跳动。
  她太害怕了,本能地拿手捂住脸。
  雷鸣般的枪响在她头顶炸开,响彻整个空荡的仓库,声音空旷得吓人!
  余音过后,
  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她猛烈而清晰的心跳声,证明这一刻她还活着!
  倪珈捂着脸,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挪开双手,却看见,柳飞阳的手抽筋地垂着,染了血,而他的枪,早已打得粉碎,只剩枪把。
  倪珈惊愕地抬头,就见柳飞阳同样是一副震惊的表情,见了鬼一样望着来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仓库铁门大开,阴暗的仓库外边,是夏天上午的阳光,灿烂得刺人眼。六七个男子,上身黑t恤,下边迷彩裤,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姿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装备。
  肌肉满满的手臂上,抬着g36突击步枪,以瞄准的姿势,一动不动指着这边。
  黑衣人前面,还有一个年轻人,轻松随意的衬衫t恤仔裤,与此刻危险的气氛截然不同。
  他也抬着手臂,头往这边倾斜,一只眼微眯,一只眼瞄准,碎发下深邃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他的眼睛,右手食指,柳飞阳的枪,三点一线,砰!
  像是他开的枪!
  可是,他的右手,三指微曲,只有食指和拇指,摆着手枪的姿势!
  他的手里根本就没有枪!!!
  他只是往这边一指,他身后就有人瞄准开枪了!
  倪珈望着对面一排的枪口,只觉这看似淡漠的年轻人,异常的危险。倪珈看过去时,整好柳飞阳手中的枪支被打成粉碎。
  年轻人像是击中了猎物,收回手的同时,睁开微眯的眼睛,抬正了头,唇角微扬。
  倪珈傻眼,尼玛越泽跑来这儿干嘛???
  原本还摁着倪珞的一群,早不管他了,全冲到某堆货物后面,瞬间一人拿了把手枪跑出来,齐齐聚在柳飞阳身旁。
  而柳飞阳手伤得并不严重,直接从裤腿里抄出另一把枪。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倪珈慌忙扑去拉倪珞,后者明明可以自己起来,结果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揪着脖子一路拖到混乱的铁桶堆里。
  这下算是从战场正中央撤离了,不然,他们这两个无辜小虾米要被打成筛子啊!
  尼玛,现在想一想,他们俩真是来打酱油的好吗?
  越泽的眸光追着她闪了一下,没想到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某人,居然还挺有精神的,身手还蛮灵活。
  倪珈倒没心思看他,只一心小声问倪珞怎么样?
  倪珞面颊憋得通红,怨恨得几乎翻白眼,尼玛老子没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却几乎被你给掐死!
  尼玛拖人的时候能箍着脖子拖吗?脖子都快扯成长颈鹿了有木有,差点儿活活断气啊喂!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真恨不得和她打一顿好吗?
  倪珈见倪珞一脸憋闷,不知他为何如此暴躁,便拿食指比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两人不语,十分肃穆地,面无表情地,看戏。
  ☆、chapter 31
  柳飞阳面色凝重,没了之前面对倪珈和倪珞时的轻蔑与不屑,反而隐隐有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甚至是,恐惧!
  倪珈托着下巴,诧异,越泽虽然淡漠得很,但也不至于让柳飞阳这种混黑道的老手这样没底气吧!
  看向越泽,就见他朝这边走过来了。
  仓库墙上的窗户,投下一道道斜斜的光,把灰暗的仓库切割成一段段半明半暗的区间。
  他从昏暗与光明的交界线穿过,挺拔清瘦的身影,一会儿遁入阴暗,好看的脸在光线背后,像是鬼魅;
  一下子又沉入光明,整个人在微尘跳跃的阳光里,柔和清逸,像从天而降的神。
  金色的光在他发丝间晕出细小的光圈,很温暖,可碎发下深邃而幽静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是冷清而淡漠。
  他在离柳飞阳七八米远处,站定,整好在一束阳光的边缘。
  夏天上午,阳光那么生机勃勃,可穿过他的身体,地上就落下一道阴冷的影子。
  越泽空漠地看柳飞阳一眼,平静无波:“苏扬手下那批军火,是你劫走的吧!”
  柳飞阳僵硬地扯动嘴角,避重就轻:“他在澳门打死我的手下,我当然要还他教训!”
  柳飞阳身旁的人都是义愤填膺,而越泽身后,则和他一样,没一点儿多余的表情。
  越泽点点头:“他打死你一个人,你就杀他手下六个,还劫走了,我让他运的军火!”
  他说话向来没有升降调,惟独一个“我”,拉长了尾音。
  倪珈看见,这个风淡云轻的“我”字,让所有人都抖了。
  柳飞阳望着面前一排训练有素的黑衣军人,嗓子有些哑,他并不怕他们,对枪口这种事,他经历得还少?
  可他恐惧面前眼瞳幽深的年轻人。
  他知道他惹不起,所以才一直躲在有程向在的澳门。要不是柳飞飞搞怀孕,他才不会回来。
  没想,到这儿的第10个小时,越泽就把他找了出来。
  “越泽!”柳飞阳还是沉着气的,“那批货既然是你的,我还给你!”
  越泽眼中闪过古怪的笑意:“柳飞阳,你坏了规矩!”
  柳飞阳牙关紧了紧,没回话,旁边的男子却突然吼:“所以呢?你能杀了我们所有人?”
  说着,举起手枪。
  与此同时,越泽抬手,比着手枪的姿势,瞄准他,食指微微一抬。
  一声枪响,那人还来不及开枪,额头已打开一枚血洞,面部表情瞬间凝滞,倒地。
  越泽淡淡道:“还没人敢拿枪对着我!”
  另外的吓得魂不守舍,想起平日里听到的他的传言,恐惧变成勇气,一个个交换了眼神,决定拼了,赶紧抬枪。
  越泽脊背笔直,立在半明半暗的天光里,指着对手,食指微抬,一声枪响;再一抬指,又是一声枪响。
  指谁谁死!
  一个动作就将对手的心理防线完全击溃!
  倪珈惊呆。她听说军队里有这种训练战友默契程度的方法,可是,哪会有人在实战中用啊?
  越泽是有多自信他抬指头的速度比这群人快,是有多信任身后的这七八个黑衣人会按他的命令开枪,不仅是信任他们的忠诚,更是信任他们的反应速度和枪击技术!
  一个不准,死的就是他!
  五六声密集的枪响之后,越泽收了手,其他的人也不敢再乱动。
  柳飞阳身体僵直,握枪的手紧了又紧,声音虚了:“我是程哥手下的人,越泽,你为苏扬手下几条人命,就来杀我。不怕程哥说你坏了规矩?”
  越泽双手插在裤兜里,侧头望着仓库上的窗户,迎着阳光,微微眯眼:“你杀了苏扬手下六个人!”
  柳飞阳稍稍一愣,余光扫了周围,倒下的,正好是六个人,脑中紧绷的弦刹那间松了点儿。
  可是,
  越泽看似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慢悠悠地说:“你还废了他一只手!”
  柳飞阳猛然一怔,手中的枪立刻对准越泽,表面强硬,可身子在发抖:“越泽,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打杀的!为了苏扬,你要惹程哥吗?”
  他手心冒汗:“他们对我开枪,我就拉你陪葬!”
  倪珈缩在角落里,下意识紧紧咬住下唇,她再次陷入恐慌之中,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她虽然和越泽没有多熟,可是,她不希望他死啊!
  越泽歪着头,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某个时刻,眸光一闪,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倪珈。
  彼时,她小小一团蹲在杂物堆里,整个人都是脏兮兮乱糟糟的,唯独小脸煞白得干干净净。她双拳紧握,唇角咬得没有血色,惊恐又担忧地看着他这个方向。
  四目相对,阳光从他背面照射过来,逆着光,他的眼瞳显得比平常更加幽深。他微微眯眼,静静看了她半晌,末了,居然,清浅地,弯了弯唇角。
  他笑起来,虽是淡淡的,却比夏天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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