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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正当此时,突然一人冲到攻城锤前,不顾箭台上守军的箭矢,拼命扑打着攻城锤上的火焰,一边扑打一边大喊:“吾辈自起兵以来,破城何止百十,今日又岂能为此所困,男儿生死有数,份当今日死又岂能拖至明日。”那攻城锤本是木质,又浇了油,更是烧得迅速,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两边人看的清楚,正是许无忌,镇海军士卒看到主帅如此英勇,士气顿时大涨,一涌而上,一部分用盾牌遮挡箭台上的箭矢,一部分用沙土扑击火焰,箭台上的守军也拼命射箭,可进攻一方的士卒如同疯了一般,有的人身中数箭还是拼死不退,不过一会儿功夫,竟将这火焰扑灭了。镇海军趁势推着攻城锤猛撞起院门起来,随着一下下的撞击,院门逐渐变形,破碎,眼看镇海军就要攻进来了。
  高家宅院内,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挨着墙边躺着十余条汉子,他们都是已经苦战半宿,伤势沉重不能复起的人,高家所有还能站着的男人都手持兵器,站在院门口,准备做最后的抵抗。高昂肩上缠了块白布,这是他方才在箭楼上倒油,被对手射中了一箭,平日里黝黑的脸庞此时却由于失血和疲乏显得苍白起来。在一旁抱着幼子殷殷哭泣的正是他的正妻庞氏,高昂猛然一咬牙,手起刀落,竟将庞氏的脑袋砍了下来,顿时幼子大声哭泣起来,其余的妇孺纷纷向四边躲开,家主今夜屡经大变,莫非是失心疯了。
  “将全部妇孺杀掉,屋子也放火烧掉,等会贼兵攻进来,我等自当与其死战,妇孺又要受一番苦楚,财帛又岂能留给他们。”高昂的眸子却清明的很,走到正在哭泣的幼子面前,低叹道:“不要怕,一下子就没事了,一点都不疼。”说罢便一刀向他的脖子砍去。
  院内很快平息下来了,最后一名妇女都已经被杀尽,绝大部分妇女几乎是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了她们的命运,身后的宅院也已经浇上了油,高家的守卫者们浑身血污,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又绝望,看着晃动着的院门,准备做最后的厮杀,他们不再奢求活下来,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索取最大的代价。
  “嘭!”高家院门终于倒了下来,进攻者飞快的清理着门后堆放着的杂物,一夜的辛苦总算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女人、美酒、财帛这一切都在这堵门的后面。许无忌踌躇满志的看着杂物一点点的被推开搬走,说来奇怪,刚才还在不停从箭台向下射箭的对手也停了下来,应该是他们没有箭了。西门的鼓声呐喊声还是那么激烈,不过显然那不过是淮南军的佯动,准备配合城内的内应,只要将这些高家叛贼一网打尽,那吕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若不是要在手下士卒面前保持矜持,他几乎要得意的笑出声来了。
  一阵微风吹过,许无忌依稀听到宅院外的街道上一阵脚步声,“混蛋,眼看都要大功告成了,莫非还有那个不开眼的跑过来救援那高昂不成?”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不过不要紧,他这里还有两百兵,足以打垮城内任何一家湖州本地豪强的部曲,毕竟他们的主力都在城头坚守的团结兵中,深夜里没有他本人的兵符,而是不可能调动团结兵的,在天亮之前,他在安吉城内是无敌的。
  功高震主 第168章 安吉县9
  第168章 安吉县9
  “将军,东门遇袭,城外的淮南军在蛇颈关的败兵中暗藏有内应,里应外合,派精锐爬上了城头,正在和我军争夺城门,形势危急,还请派援兵。”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卒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许无忌的头脑一阵眩晕,方才他以为是不长眼的本地豪强援兵的脚步声原来是自己东门守军的求援信使,他一下子从兴奋的顶峰落到了谷底,这怎么可能?他紧闭了一下眼睛,定了定神,竭力用镇定的口气问道:“东门上光团结兵就有两个百人都,蛇颈关上的败兵总共才几个人,能做的了什么事,你们连那点敌兵都对付不了,还敢向我要援兵?”说到最后,许无忌的口气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焦躁的气息来。
  “将军,今日却是不同,那两百团结兵里面多有高家部曲荫户,夜里听到他们主人家杀声四起,早就军心摇动,若不是东门的虞侯杀了好几个领头的,只怕早就弹压不住了,如今又有淮南贼攻打,他们喊着说高家早就送款于淮南了,自己人不打自己人,那些团结兵便打得很不卖力,有的干脆拔刀反了,如今东门守军里信得过的只有百人不到……。”
  那信使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许无忌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那吕方难道是恶魔吗?居然计中套计,无论是在前面院中苦战的高昂,还是眼前就是胜利的自己,都不过是随着他手中丝线跳动的玩偶。那高昂应该没有与其合谋买城,否则今夜自己偷袭之时,铜驼坊里不会防御如此松懈,院中部曲也不会只有这么点,那高寻在城头被自己所擒也应该是吕方设的套子,至于信里所写的午夜里应外合,买城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挑拨主客两军之间的关系,纵然此计不成,他损失的也不过是先入城的十几名细作罢了,只要成了,便可兵不血刃夺取这安吉城,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此人胸腔里跳动的还是一颗人心吗?
  猛然一阵嘶喊声把许无忌从自己的世界里扯了出来,原来镇海军士卒正清楚院门杂物时,院内的高宅突然烧了起来,显然是守军眼看已经抵挡不住,开始纵火自焚。外面正在清理院门里堵门杂物士卒们发出一阵不满的喊声,加快了搬开杂物的速度。前面的人干脆将兵器都丢到一旁,好空出双手来搬东西,后面的人也一面不满的叫骂着,一面尽量的向前挤,好等会抢在前面。大伙冒着箭矢沸油,辛苦了半宿,还不就是为了等会多抢点,现在里面着了火,要是进去慢了,那不是白白吃了这么久苦头,天下间岂有这等道理,至于剩下的那些高家部曲,镇海军士卒们浑然没放在心上,那帮也没上过几次战阵的家伙,若是躲在墙头射箭泼油也就罢了,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又有什么可怕的。
  为首那人一脚将最后那张沉重的柚木长几一脚蹬开,眼前的宅院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隔阻的了,在火光的映射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高家部曲的尸体,眼前的明堂相比起来显得更加富丽堂皇,想起传说中里面的财货,心头一热,正要当先冲进去,突然小腹一凉,低头一看,却是一柄横刀贯入腹中,刀柄却是握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手中。他这时才感觉到疼来,大喝一声,正要一刀将那装死的敌人钉在地上,旁边一人扑过来,干净利落的将其首级砍了下来,在他最后的印象里,那人的眼睛竟是红色的,好似凝固的浓血一般。
  宅院内立刻被新爆发的战斗给充满了,宅院剩余的守卫者们已经苦战了快一个时辰了,按说早就应该精疲力竭了,可是他们好像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疲累一般,动作敏捷的仿佛养精蓄锐许久,就等着这场厮杀一般。钢铁撕裂着肉体,钝器相互撞击,咒骂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修罗地狱一般。冲进宅院的士卒们很快就发现眼前的敌人有些不太一样,他们不是为了打败对手而战,而是为了尽量拖着更多的对手和自己一起去死。那些身负重伤的高家部曲们,躺在地上咬牙忍住战斗者的践踏,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机会一把抱住对手,一起滚到燃烧的宅院中去。终于,在一名高家部曲往自己身上倒上油脂,然后点火向对手去之后,镇海军士卒们的神经终于崩溃了。有人开始掉头向院门逃去,口中发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声音,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卒好似身后追着阿鼻地狱的恶魔一般,头也不敢回,向院外逃去,可院门狭窄,杂物又没清理干净,顿时挤成了一团,外面还没进去的士卒只听到一阵惨叫,便沉寂了下来,接下来便是一阵刀剑砍在骨肉上的钝响,听起来让人骨寒。
  许无忌立刻就明白了现场的形势,虽然他很着急赶去东门,挽回那边的险情,可是眼下已经攻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又莫名其妙的败出来,士卒们已经有点胆寒,若是自己领兵赶往东门,不一鼓作气将眼前的高家全部斩杀,高家剩下的那点部曲倒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旦左右作壁上观的其他本地豪强看到高家这等遭遇,只怕心中颇有兔死狐悲的想法,一旦两者合流起来,城内的团结兵和青壮加起来可不下五千,便便大事去矣。许无忌回头对身边还在等待命令的那从东门赶来的信使吩咐道:“你快些到西门去,那边还有三百人,让他们赶快赶过来支援你们,这里形势紧急,我也抽不出人手来。”
  那信使听了,只得应了一声,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向西门那边跑过去了。许无忌转身走到从院内逃出的几名溃兵面前,那几人一个个魂不守舍,好似刚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他也不多话,喝道:“来人,快将这几个临阵脱逃,抛弃头领的鄙夫全部捆起来。”
  许无忌身后的亲兵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人绑了个结实,许无忌也不多话,喝道:“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尔等弃袍泽不顾,独自逃生,还有颜面独生吗?来人,全部给我斩了。”那几人如梦初醒,还没开口呼救,便被身后的亲兵砍下首级,血淋淋的首级被扔了一地。许无忌指着那几人高声道:“我辈武人,宁可死于阵前,岂能徇与军法。等会敢后退一步者,皆斩!”外面的镇海军士卒轰然称诺,声如雷霆一般。
  安吉县城,东门城楼,并不宽敞的城楼上,数十人挥舞着武器杀做一团,不时有人受伤倒下,但是却没有听到呻吟或求饶的声音,莫邪都一方有部分是混进城内的蛇颈关败兵,为了容易区分敌我,他们在右臂上都绑了一块白布,在黑夜里颇为显眼,从人数来看,东门守军略占优势,可是偷偷缒上城头的莫邪都选锋都是吕方的旗下精兵,无论是武艺,兵器、盔甲都是优中选优,为首的便是吕方的亲兵头目徐二。而且莫邪都一方也是没有了退路,安吉城东门城墙足足有三丈多高,这漆黑的夜里,让他们从那么高的城头上跳下去,还不如拼死从眼前的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打开城门,放己方士卒进城比较现实。
  徐二竭力挥舞着右手里的横刀,使发了性子的他几乎舞成了一团白光,口中大声的激励着自己的同伴们。“保护住我的背后,再坚持半盏茶功夫,我们就赢了。”战斗已经持续了很长一会儿了,徐二都数不清在他面前倒下了几名对手,他手里那把横刀的刀锋早已砍缺了口,变成了锯齿形,虽然如此,由于他的武勇,身上的那幅精选的两档铠,最重要的是好运气,他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在城楼下保持中立的那些团结兵倒向敌人,就算自己身上披着的是吕方那件精选的锁子甲,也别想活着走下安吉县的东门城楼。突然,徐二的右手中的横刀一顿,已经砍入了对手的肩膀,徐二顿时一喜,他眼前这个对手好像是个小头目,武艺颇为精熟,若是斩杀了此人,说不定眼前的敌人会垮下去,手上赶紧加力,想要将对手半边肩膀给卸下来。可那横刀刀锋早就钝了,对手身上又有盔甲,徐二一时间竟砍不下去。那人被徐二这一刀砍得痛入心扉,大吼一声,竟一把抓住刀刃,一沉肩便把徐二撞到在地,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扭打起来。
  东门外的城壕边,吕方正焦急的看着一边看着城头的厮杀,一边看着手下驱赶着民夫搬运着装满泥土的草袋。夜风将一旁的火焰吹得不断闪动,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怖。他的计策,不,应该说是高奉天的计策到现在为止都很顺利,信使落入了镇海军手中,自己故意写给高昂的信也被那许无忌看到了,还有那一大袋金子。许无忌也中了计策,发动了对高昂的夜袭,在西门的佯攻也吸引了对手的兵力,否则就不能解释城头守军的力量为何这么薄弱,湖州本地势力的团结兵并没有加入战团中。可是这一切不等于胜利,在漆黑的夜里,少数精锐是可以在城头有接应者的前提下,用绳子来爬上城头,可是现在敌军已经有了准备,只要敌楼上有一个持弩的射手,就可以封锁住那条通过绳索爬上城头的道路了,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组织着一大群有着夜盲症的民夫和士卒们来填平壕沟,然后才能让士卒抢在敌军援兵赶到之前用长梯登城,最后打开城门,让大军入城。这一系列行动,只要任何一个细小的因素出了问题,整个计划就会完蛋,先登城的选锋,跌死在城下的亲兵们,都会白白死去。虽然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吕方也不禁开始向上天祈祷起来。
  功高震主 第169章 安吉县10
  第169章 安吉县10
  “嗖!”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弩矢,将吕方身边的一只火把射断了,余势未尽,还将一名正在用独轮车搬运土袋的民夫射倒在地。那火把掉到地上,场景立刻黑了起来,那帮民夫本就是刚刚被强征而来的,只不过为强力所逼,才不得不半夜搬着土袋在这里填壕,立刻以为是城内的守军出城逆袭了,顿时大乱,纷纷丢下独轮车,如无头苍蝇般的乱跑。坐在两边养精蓄锐准备登城的两个百人都也以为有敌军夜袭,顿时一片兵器盔甲碰撞的声音,动人魂魄。
  “别乱动,不过是一支流矢。”一人大声喝道,紧接着那火把也被人捡了起来,众人借着火光看过去,安吉县城的东门还是紧闭着,显然方才不过是城头射过来的流矢。“大家加把劲,快些填完了城壕,也好下去休息,今夜来干过活的,明早便可回家,军粮也都不用出了。”说话的正是吕方,手里高举着方才掉在地上的火把,那两个百人都都是精选的,大半都是去年便和他在江南经历过阵仗的老兵了,听到统帅熟悉的声音,纷纷镇定了下来。民夫们听到吕方的许诺,动作也更快了,谁都想早点回到家中,正是收获的季节,误了农时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快,护城壕便有五六丈宽的一段被填平了。
  徐二和对手在地上滚来滚去,两人力气相仿,在这地上也使不出什么武艺,双方的战友也都不敢乱下手,免得误伤了自己人。徐二被压在下面,对手狠命的掐着他的脖子。徐二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那根血管跳的厉害,就好像有人在拿着鼓槌在上面敲打似的,随时都会炸裂,血从里面喷出来。和自己扭打的那人也是满脸都是狞笑,显然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突然,徐二右手无意思的一挥,击打在对方的肩膀上,立刻感觉到对手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软了一下,他立刻反应到这时自己先前在对方肩膀上的那一刀留下的伤口。徐二立刻一把抓住对方肩部猛地一扭,只听到一声惨叫,他立刻感觉到脖子上那双手松开了,赶紧深深吸了口气,猛地一下翻过身来,将对手压在身下,左手抓到一块硬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狠狠的向对手头上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徐二感觉到身下那个拼死挣扎的身体足见软弱下来,他随手将那物件扔到一边,原来是半块墙砖,身下那人早已眼珠凸出,脑浆迸裂,他想要站起来,突然感到全身一阵无力,一屁股坐了下去,却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陈五,几具长梯搭在城墙边缘,大队的莫邪都士卒正冲上城来。
  “高家这帮混蛋居然这么难缠,花费了我这么多功夫,也不知道东门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许无忌站在高家堂前的台阶上,四处满是横陈的尸首,眼前的明堂已经烧得如同一座小火山一般,灼热的火焰让相距长四五丈远的许无忌脸上都微微作痛,显然是守兵泼了油再放火的。身后的士卒们在翻动着守兵的尸首,一面寻找着高昂的尸体,一面也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出来,眼看财货妇女都要到手了,却被一把火烧个干净,夜袭的镇海军士卒一个个都满腹怨气,这他妈的是什么一回事呀!
  “将军,没有找到高昂的尸首,想来是在屋中自焚了,高家上下妇孺老小的尸首都在左边耳房的前面,想来是高家部曲眼见抵挡不住,不愿留下妇孺受辱,全部都杀了。”一边的校尉躬身禀告道,许无忌烦躁的挥了挥手,怎么今夜一切都不顺利,不过高家满门被灭,也算给其余的本地豪族提了个醒,让他们看看背叛镇海军的下场,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人再玩什么小动作了吧。如今最要紧的是守住东门,若是让莫邪都攻进来,那也就不用考虑明天的事情了。想到这里,许无忌下令道:‘快些集合,到东门去。”
  东门外,已经是四更时分,远处的地平线上天色已经有点发白了,站在城楼上可以依稀看见大队的莫邪都士卒列成一个个方阵,等待着城门被打开,城外的护城壕已经被填平了好长一段,羊马墙也早已被推平,在守军和莫邪都之间只剩下那一道城墙了。白热化的战斗正在城楼上展开,陈五带着那两都兵登上城后,那些一直在一边旁观的团结兵立刻倒向了莫邪都一边,残余的镇海守军眼看就要被一扫而空了,可恰好,被派往西门调兵的信使带着那三百兵赶回来了,那领兵校尉颇有经验,立刻从拆掉一旁的民居,垒成了一个矮土坡,分了百人上了城墙,他知道对方既然已经占了城楼,自己便变成了仰攻,形势对自己不利,而且对方还可以通过长梯源源不断的从城外派援兵上来,可镇海军在城内除了许无忌带着正在围攻高家那两百兵外,其余的都分散在各处城墙上,弹压控制着各处团结兵,拼兵力消耗自己是绝对不是敌军的对手的。
  那校尉的计划果然厉害,一开始他对东门城楼发动佯攻,陈五毫不费力的击退了几次敌军进攻,便居高临下攻了下去,想要夺取东门,让大军进城。可却被沿着城墙上侧击过来的那队偏师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了四五十条人命,被围在东门城楼上,那镇海军校尉趁机引领着援兵上了城墙,立刻下令放火,准备将上城敌军全部烧死在城楼之中。
  东门城楼内,挤成一团,那城楼不过方圆十余丈的地方,却几乎塞了近百人,几乎都是先前登城的莫邪都兵,倒戈向淮南军的团结兵看到形势逆转立刻就脚底抹油,溜了。他们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悉,又是夜里,三转两转便跑的干净,镇海军也急着想要夺回东门,对于逃兵也都放走,免得把他们都堵在绝地,反而逼得敌军死战,徒然多伤士卒。陈五气喘吁吁的穿行在行列里,一面骂着一面拳打脚踢的把士卒们重新推进行列里,他心里气恼到了极点,在吕方手下武将中,他一向自视极高,以为吕方之下第一人,可吕方引兵南下,却以王佛儿为莫邪都副指挥使,留守丹阳,连南下的精兵都留了大半给他,已然是执掌方面。陈五心中立功之念愈炽,本来这等带着两个百人都先登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干,他也抢着来干了,可却阴沟里翻了船,被敌兵堵在城楼中。正要开口激励士气,一口气将敌军从城头上赶下去,突然外面一阵响动,接着便闻到焦味,原来镇海军从城下搬来了些许守城用的油罐,投掷了过来,接着放起火来。那东门上的城楼建造时为了抵御城外的火攻,面朝城外那边都是用砖石砌成,所有木梁等易于燃烧的部分全部都在朝城内那边,可没想到这次火攻却是来自城内,顿时便烧了起来,眼看莫邪都那先登的近百人就要全部被烧死在城上。
  城楼外一旦火起,里面刚刚恢复了点的秩序立刻混乱了起来,有人被推倒在地自相践踏起来,眼看便是全军覆灭的局面。猛然一人从人群中冲出,发疯抱起楼中放在一边当做礌石用的一段龙首石,陈五一把抓住那人叱道:“你疯了吗?还不快回到行列里,一起冲门口冲出去。”
  那人回过头来,用袖口抹了一下脸上的污迹,却是徐二,大声解释道:“敌兵定然用弓弩封住门口了,我等用这石柱撞开侧面的墙壁,才能够杀他们措手不及。”
  陈五听了大喜,赶紧带了四五名身强力壮的士卒一起搬起石柱,几下功夫便撞开了侧面的墙壁,众人鱼贯而出,那时天色还昏暗的紧,守军都手持弓弩,瞄准城楼的出口,准备射杀从门口冲出做拼死一搏的淮南兵。却没防备到一伙人从侧面杀了过来,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那队淮南兵从火海中逃生出来,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混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此消彼长之下,形势顿时倒转了过来。那镇海军的校尉犹自大呼酣战,却被一支投矛击中,接着便被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割下首级,镇海兵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跨了下来。陈五顺势冲下城去,打开了安吉县东门。
  许无忌一路往东门赶来,一路上他碰到了些许溃卒,他也不由分说,立刻编入自己行伍之中,等会的激战中,哪怕多一个人也是好的。行到离东门还有百余步时,猛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许无忌顿时脸色大变,这安吉城中没有半个骑兵,就是拉车用的驽马也不过二十余匹,听着蹄声整齐,显然是久经训练的铁骑,不问也可知淮南军进城了。刚要开口命令手下列阵相抗,一声弦响,肩膀上已经挨了一箭,紧接着便是“嗖嗖”羽箭飞射之声大起,前面的镇海兵倒了一地,若不是身边亲兵护卫的快,只怕那许无忌尚未与淮南兵打照面,便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紧接着数十骑披甲骑兵便如同夜叉一般,从昏暗的晨雾中冲了过来,杀了镇海兵一个措手不及,前面的士卒立刻如同纸人一般被砍倒撞翻,后面的镇海兵也不是傻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加起了速度的骑兵,纷纷向道路两旁跑过去,镇海兵便如同击打在礁石上的海浪一般,溃散了,粉碎了。
  功高震主 第170章 折冲1
  第170章 折冲1
  刘满福冲在当先,手中的长槊已经沾满了红的白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来了,蛇颈关一战后,吕方对折损十余骑心疼的要命,在前世的时候,看史书里写的动辄“控弦数十万,铁骑万余”之类的满篇都是,可等到了穿越之后才知道,骑兵在古代中国中原地区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在南方,无论是骑兵还是懂得指挥骑兵作战的骑将,那都是当宝贝护着。所以朱瑾带着五六千沙陀骑兵逃到淮南来后,杨行密可以说是倒履相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官位更是直接给的高,直接给到了节度使的高位。固然朱瑾名重关东,久负盛名,可杨行密心里更看重的只怕是他带来的那几千沙陀骑兵,有了这些宝贝,淮南才有能和已经控制了中原大地的宣武朱温对抗的资格。好不容易才积攒了八十余骑,可那刘满福竟一下子折损了近四分之一,偏生他有立下头功,也不好责罚。吕方干脆说接下来的攻城战非骑兵所长,把所有骑兵全部关在营中,待到打开城门后,才让其冲进城内,直取中枢,防止守军将粮仓军资全步烧毁。那刘满福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头便撞了进去,正好碰到许无忌的援兵,立刻将其冲了个七零八落,刘满福正得意间,突然看见前面有十余名镇海兵正向右边的小巷退去,倒好似护着什么紧要人物一般,他立刻踢了一下座下马肚子,向那边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呼喊,正在四处砍杀溃逃的莫邪都骑兵听到喊声,也围了过来,那十余镇海兵虽然拼死抵抗,但众寡悬殊,不一会儿便被杀了个干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护着的那人若不是刘满福多了个心眼,害怕是什么重要人物,才被一矛杆打到在地,绑了个结实拴在马后。
  待到吕方进城时,已是天明时分,由于安吉城的其余两座城门都被守军自己堵得严严实实,结果莫邪都进城后,剩下的镇海兵分散在四处城墙上的团结兵种,根本来不及打开城门逃走,要么四散逃走,要么就被手下的团结兵反戈一击,砍了脑袋献给淮南兵那里以为投名状。吕方看到夜里一波三折的激战,连手下大将陈五和徐二都差点在城头上变成烤猪,本以为进城后还有一场激战,占领城门后,先夺取了东门旁的几个坊里,修筑壁垒,绝不给对手反扑的机会。结果没等来预料中的敌兵反扑,却只看到本地豪强一个个陪着笑脸,领着部曲带着镇海兵的首级和俘虏过来觐见,自己这边长槊如林倒似小家子气了些,老脸也有点忝然。
  可在那些豪强眼里,只见入城的淮南军军容严整,通往吕方幕府的道路两旁夹道站莫邪都的旗下精兵,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身上的盔甲兵刃依稀还可以看到昨夜里厮杀的留下的血迹,那些豪强一路上过来时已经看到街边昨天战斗留下的痕迹,眼下又看到吕方这般阵仗,一个个身形是越走越矮,到了最后走进吕方的幕府中时干脆一个个跪服在地上,连抬头看吕方一眼的胆量也没有。那朱姓县尉腹中更是大骂县宰高昂,派什么人出城去和淮南贼沟通,现在倒好,不但撑破了,连自己也丢了性命,那短毛贼莫不会如同在丹阳一般,一股脑儿将己辈全部给屠了吧?
  吕方坐在上首,看到那帮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好似一大排磕头虫一般,正想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开口让他们起来说话。一旁的却伸出一只手扯了一下衣袖,一看却是高奉天,只听他低语道:“这帮人都是摇摆不定的小人,唯力是从。唯有恩威并施方能驱策。如今正是以将军神威震撼其心,赏其有功者,罚其有罪者,才能使唤的动他们。若是一味宽厚,只怕这帮小人会以为我等可欺,又暗中和镇海军勾结。”
  吕方听了暗自点头,高奉天的话说白了就是大棒与胡萝卜两者不可偏废,现在如果只给胡萝卜,也许在这里这帮家伙觉得还好,只怕一转身就会觉得莫邪都离不开他们,看轻了吕方,又会玩两边下注的把戏。想到这里,便故意懒洋洋斜倚在座椅上,只是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横刀,不时将那刀拔出一半又插回鞘中,发出一下下金属的碰撞声。
  吕方不说话,自然这幕府也不敢有人发出声音,唯一打破寂静的唯有帐外的秋风吹动牙旗和吕方横刀和刀鞘的碰撞声。安吉的本地豪强们跪在地上,那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他们心尖上一般,趴在地上,斜着眼睛只能看到两旁侍立的莫邪都将吏的靴子,再想起帐外站着的大队披甲持槊的士卒,只觉得这时间是分外的难熬,那李明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身材又颇为肥胖,跪在地上时间久了,只觉得两腿膝盖处先是酸,接着是针刺般的疼,到了最后已经是没有了感觉,完全麻木了。他李明生来便是席厚履丰,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可在这幕府之中,竟连稍微挪动下身体也不敢,生怕那点惹怒了上面的吕方,掉了脑袋。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嘶马鸣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有人叫喊着:“吕帅、吕帅。”趴在地上的众人正惊疑间,这幕府乃是将帅出征之时,中军议事之机构,何等肃穆的地方,方才这么长时间,帐中这么多将吏连咳嗽声都没听到一下,莫邪都军纪之严可见一斑,此人居然在外面喧哗,好大的胆子。
  吕方在上面正思量找个理由给下面趴着的家伙一个下马威,偏生那些本地豪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个个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正没奈何间,却只见外面冲进来一人,正是进城后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都队正刘满福,只见他满身血迹,口中喊着:“吕帅,这安吉城中镇海军的头领被我抓到了。”说话间,外面两名亲兵推进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人来,只见其满身是伤,头发披散着,一条胳膊还奇形怪状的扭曲着,显然是折了,正是安吉城中的镇海军最高将领许无忌。
  吕方看了看许无忌,只见他脸上满是血污,发髻又散乱的很,莫说他一件未曾见过他,就算见过,只怕现在也认不出来,随手指着跪在最前面的牛县尉,问道:“你看看这人是否是那许无忌。”
  那牛县尉跪在地上,看到吕方指着自己,心中倒是欢喜的很,起码可以起身动动,跪在地上这么久,骨头都酥了。赶紧爬起身来打量了两下许无忌,才转过身来叉手行了个礼道:“正是许无忌那厮。”
  吕方听了点了点头,那刘满福看到主帅点头,笑的更是裂开了嘴,这破安吉县城之战,首功自然是先登的徐二陈五二人,可自己击破敌军援兵,生擒敌军主帅,这功劳也不小了,加上先前的蛇颈关上的大功,莫邪右都从宣州出兵以来,功劳最大的便要数自己了,先前留守丹阳被同伴拉下的仕途总算可以赶上去了。刘满福正算着自己在勋书上该加上几转功,突然听到吕方大声说道:“刘满福你奋勇陷阵,擒拿敌酋,本帅有功必赏,便依律赏你青绢百匹,银两百两。”
  吕方话音刚落,刘满福那张大嘴已然咧开的足以塞进一个胡瓜了,定在那里怎么也合不上了,却是喜得呆住了。站在吕方右侧第一位的范尼僧却变成一张苦瓜脸。原来唐时银价极贵,玄宗时,湖州刺史想要回到中枢,行贿给李林甫,也不过是银千两罢了,已是极大的手笔,青绢百匹也就罢了,那两百两银子可是贵得很。而范尼僧乃是吕方的主薄,军中钱粮都是归他调配,如今吕方从淮上募兵以后,又出兵湖州,花钱便如同流水一般,待到九月兵下了蛇颈关后,范尼僧囊中便如同水洗过一般,此刻让他出这么一大笔钱,好似在他身上硬生生割去了一块肉一般,若不是吕方在众将面前开了口,范尼僧就要跳出来劝谏了。
  那刘满福正要说躬身行礼谢赏,却听到吕方接着说了下去:“可你在军帐前喧哗,也犯了军律,你也是老行伍了,这是什么罪也该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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