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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吴绍霆在何福光的指引下,仔细看了一遍三座沙盘上的兵力分布。所有参谋官都凝神等待着革命粤军最高指挥官的决定。
  “湖南下来的北洋军是什么情况?”沉默片刻,吴绍霆问了道。
  “曹锟在长沙整编了北洋第一标和湖南二十镇,合并为南征军,第一标改第一团,留一营、通讯营和骑兵营,其余第二营、三营和炮兵营改组第二团。第二十镇麾下八个营,以及攻克衡阳和郴州之后收编的部队,一共又编了三个团。除第一团留驻长沙和岳州之外,南征军二团、三团、四团和五团陆续南下,应该是进攻广东的主力部队。”一个参谋副官打开情报本念了道。
  吴绍霆对曹锟在湖南突然多了四个团的兵力一点不感到奇怪。曹锟从武昌南下到湖南时只带了北洋第一镇一个标的兵力,在湖南盘踞了三个月左右,自然不是天天吃干饭。无论抢地盘还是抢地为,哪一点不需要兵多将广来做基础。
  “曹锟把第一标改成两个团?这两个团的番号归属于哪里?”他问道。
  “只有第一团是遵照北京政府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的番号修编通知,依然是归属在第一镇编制之下,第二团和另外三个团不在其列。如今全国军事单位已经遵照‘番号修编通知’,都跟我们革命粤军一样,镇改为师、协改为旅了。”参谋副官回答道。
  “这么说,武汉司令部只负责给曹锟的第一团补给,另外四个团的粮饷需湖南本省自己筹集了?”吴绍霆看出了一些有机可乘的地方。
  “没错,正是这样。不过从湖北派到湖南的军用物资是维系以前第一标的标准。第一标原本是六个营编制,哪怕现在一分为二,也只是多了一些军官而已。基本上粮饷的供应没有太大的变化。”
  吴绍霆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的想法跟参谋副官当然不一样。一个标六个营和两个团六个营的粮饷供应是完全不同,虽然看上去兵力和编制未曾增加或者减少,可是后勤运输线上要承担双倍的压力。
  “都督,您有什么打算?”何福光自介绍战略布局之后,一直沉默到现在,他看着吴绍霆的表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开辟五个战场太少。韶关以北的作战全部交给第三师负责,第一师负责韶关的决战和策应第三师。传令莫擎宇,无限制阻击湖南北洋军,尽一切可能多消灭敌人的生力军。”吴绍霆没有回答何福光的询问,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议。
  “都督,韶关以北没有珠江流域的海军支持,在那里打无限制的消耗战,对我们太不划算了。”何福光切声劝说道。
  吴绍霆回头看了何福光一眼,语气十分淡漠的说道:“曹锟的部队不也没有海军支持吗?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两个师八个常规团、两个教导团,还不如曹锟四个团的兵力。你要仔细想清楚,此次南征军的主力部队只有一个团是北洋军纯血统,另外三个团是湖南二十镇改编而来。”
  说到最后,他加重了语气狠狠的又强调了一句:“我最恨的就是毫无根据、凭空臆测的妖魔化敌人的实力。”
  卷三:南北对决 第301章,小镇鏖战
  何福光怔了怔,脸色尴尬起来,他没有办法再坚持自己的观点,要不然就会被扣上“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的罪名了。事实上他最近也在反省一个问题,北洋军雄厚的实力来自多方面,财力、装备、兵员素质等等,至于战斗力也只是其中一项而已,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疯传北洋军战无不胜的谣言呢?
  此时听完了吴绍霆的一番话,何福光重新矫正了自己的态度,沉声分析了道:“都督所言不错,曹锟的部队除了编练的比我们久一些、军官素质略有优势之外,论兵力论装备我们不比他们差。眼下我们是要趁着江西还能支持一段时日,福建还未有动作之前,好好应付曹锟的部队,等到三省齐下时,那时候我们再也没有优势了。”
  吴绍霆见何福光瞬间参悟了自己的意思,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说道:“崇石,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何福光不见得高兴,他板着脸说道:“不过我也有责任提醒都督,江西和福建随时都能有变局,我们一开始就跟曹锟打得火热,只会积累内伤。内伤也是能致命的!”
  吴绍霆知道何福光所说的内伤是指广东省内各界的态度,粤桂战争之后发生了粤商资本外移,前不久又出现了信贷危机,如果粤军跟北洋军的第一仗打得太伤,只怕省内的民心一定会跌入无法挽救的深渊。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一战本来就是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崇石,我跟你不一样,我若失败则是万劫不复,你们还有另谋出路的余地。”
  何福光皱了皱眉头,严肃的说道:“都督你这是什么话。自广州首义伊始,我们这些新军出来的人一直追随都督,此一役无论胜败,我们都将追随都督到底。”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何福光有一些惶恐的感觉,刚才那番话是一种试探,至于试探的目的仁者见仁。他微微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说道:“就先这么安排。其他细节由你这个总参谋长来决定。”
  “是!”
  韶关城越来越不安宁,大战在即的压迫感与日俱增,很多大户人家已经从城里迁到乡下避居。许多工厂日渐萧条,要么是工人南下另谋出路,要么是工厂南迁避难。珠江江面上的来往船只十分繁忙,早已超越了日过千帆的境地,唯独月初由广州北上而来的“广利”、“广贞”、“广金”、“广玉”四艘炮舰,如同磐石一般占据港位,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
  如今韶关城内街道上最常见的人,就是挎着枪的士兵和军用马车,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有最新的调动命令发生。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韶关就成了全广东屯兵最多的城市,一批批运兵船顺江而上,一车车物资接连不断的进出城垣。
  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师部陆续在城中设下,韶关县长陈光壁忍痛送出了自己苦心搜罗两年之久的上好别业,提供给莫擎宇和韦汝骢做为师部据点。两处别业相隔不远,方便师部之间建立统一的指挥通讯线。
  广州还没有派下明确指令成立前敌司令部,统一两个师的指挥调动。最高指挥机构依然还是都督府参谋总部。好在第一师和第三师尚且还没有权力交叉的地方,暂时不存在冲突和矛盾。莫擎宇和韦汝聰二人关系也算不错,就算有命令冲突之处也能很快协调一致。
  团级作战单位早已经下派出去,主要以乐昌为第一线战区,分别在乐昌县、仁化县、始兴县、南雄县、连州县和乳源县六处布下团部。
  十月二十八日,湖南南征军从宜章县进发,在老坪石镇与粤军一个连的驻军发生小规模交火。北军没有发动强烈进攻,只是每隔一个小时向粤军防线上打两发炮弹。而这个连的粤军也没有打算死守阵地,午时过后,连长主动下令悄悄撤退,任由北军浪费炮弹。
  驻守乐昌的粤军第七团早已经在乐昌北郊布下堑壕,堑壕由西南向东北延伸,将衡阳至韶关的官道横切阻断。孙继直自认为自己不擅长打阵地战,第七团也没有多少像样的工兵,这道堑壕防线还是从教导二团借来的工兵队修筑而成。
  老坪石镇不过是一个观察据点,第一场真正的作战战场依然是在乐昌。
  不过从老坪石镇撤退的粤军连队并没有返回乐昌,只派了通讯兵汇报了情况,连长果断下令迂回到东边的山林里隐藏起来。除了观察任务之外,这个连还肩负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根据北军的布局开辟一条敌后线路,引导十一骑兵团潜入湖南省内作战。
  直到两个小时后,北军先头部队才发现老坪石镇的粤军早已撤空,于是部队顺利占据了这个小镇子。向本地人打听粤军的去向,无奈方言不通,只打听到乐昌有不少粤军。
  此时已临近傍晚,北军不敢贸然深入,于是在镇子附近设下营部,派出侦察兵和细作慢慢往乐昌方向推进摸索。天黑之后,第一批侦查兵回报,粤军一个团的兵力在乐昌外设下堑壕,明显是要以阵地战阻击北军南侵。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郴州前敌指挥所。
  萧耀南没有根据这个情报得到新的想法,正如同他之前所料,粤军势必会凭借熟悉的地理以堑壕防线为主要防守。对付阵地战他有一定的心得,只可惜曹司令在长沙催得紧,不希望前线的战事出现僵持的局面,所以部队继续南下要冒一定风险。
  “曹司令都让汤乡茗给逼急咯。”
  他看完了来自前线和长沙的两份电报,心里忍不住偷乐了起来,或许这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可是面对兄弟阋于墙的内部政治争斗,他怎能不嘲笑一番?
  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钟点。萧耀南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召集了部将布置作战任务。他决定调用两个团的兵力从正面牵制乐昌防线,然后派出骑兵部队绕到乐昌后方偷袭,意图在粤军采取支援行动之前,一举拿下乐昌。
  进攻命令定在两天后的凌晨五点,所有作战部队在两天之内集结在老坪石镇。
  卷三:南北对决 第302章,湖南团成立
  前不久刚从湖南退下的讨袁军部队,全部安排在韶关预备役司令部。焦达峰、李金奇和孙武三人则前往广州与吴绍霆会面。焦达峰直接被安排到广州最好的西医院就诊,几个洋医生会诊之后,一致认为要进行截肢。因为焦达峰处于昏迷之中,吴绍霆将决定权交给李金奇和孙武,二人最终是同意进行截肢手术。
  手术很顺利,焦达峰的左腿被截掉三分之一,一直休息到十月三十日方才苏醒过来。
  十月三十日是广东大战正式打响的前一天,也就在这一天,焦达峰不顾身体状况的虚弱,俨然要求与吴绍霆见上一面。这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吴绍霆并没有对焦达峰的容貌有深刻印象,因为躺在病床上的焦达峰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有一双闪烁着坚毅有力神光的双眼,是唯一让他记忆犹新的地方。
  “吴都督见谅,焦某自惭形秽,恬耻请吴都督于百忙之中一见,实是不该。然焦某深知北洋军已当南下,窥伤广东门户,大敌当前,无论如何都要一尽绵薄之力。否则焦某躺于白床之上,内心却无理安之日。”焦达峰斜靠在病床上,脖子下面枕着两个棉枕头,气虚虚弱却文绉绉的说道。
  “焦司令,你说这般见外的话,这是要置我吴绍霆于何地呀!”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心中有几分无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尽什么绵薄之力呢?
  “焦某实在无能,无法在湖南亦步亦趋追随广东革命的大局,致使有今日的惨败。我湖南男儿并无怯懦之辈,实则是焦某指挥不当。从衡阳战败之后,焦某已然料到不能为吴都督守住北面屏障,因此一路南下之际,焦某积极号召我湖南讨袁军保存实力,亦积攒了一大批军用物资。如今避入粤境的讨袁军虽不多数,却都是赤诚精忠的革命战士。焦某将这些战士和物资全部托付给吴都督,一则助力讨贼,二则也期望吴都督能保全我湖南革命军的血脉。”
  在场广东都督府的几位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听完焦达峰的话,他们又是感慨又是敬佩。
  同时在场的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表情无奈,他们很明白焦达峰的用意,因此一言不发。
  “焦司令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只是负伤下阵,待到伤愈之时必能重振雄风。不论湖南兵还是广东兵,大家都是为中华民国复兴大业的革命同志,不应该有你我之分。焦司令的部下我会安置妥当,只等焦司令康复,你我并肩作战。”吴绍霆义气豪迈的说道。
  “吴都督,焦某今日之话发自肺腑,若吴都督不依,焦某何以安心?正如吴都督所言,这是为了中华民国的复兴大业,这场未完的革命需要一个领导者,这个人就是吴都督你了。”焦达峰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
  吴绍霆见状,只好连连应了下来:“焦司令快先冷静,绍霆从命就是。你只管好好养伤,你的兵我会暂替代管,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焦达峰总算放心下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李参谋长和孙先生是湖南同盟会中流砥柱,也是讨袁军的柱石,望吴都督不拘一格降人才,引为前驱效力犬马。”
  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金奇和孙武,李、孙二人脸色很平静。他转过身来,向焦达峰说道:“焦司令心意,绍霆感激不尽。李参谋长和孙先生的大才,绍霆自然不会委屈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请焦司令安心养伤,早日恢复,公图大谋。”
  焦达峰说话太久,有些累了,只能颔首向吴绍霆表示了谢意。
  吴绍霆不再打扰焦达峰休息,带着广东都督府的人告辞离去。李金奇和孙武二人也都跟了出来。来到医院走廊上,众人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唯独吴绍霆、何福光、李金奇和孙武四人是默然不语。
  出了医院大门,吴绍霆停下脚步转过身,向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说了道:“李参谋长,孙先生,焦司令一番苦心实属难得,先前绍霆只是不忍焦司令一番良苦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湖南退下来的那些兄弟,我自然不敢越俎代庖,不过二位放心,既然是革命同志,手足不分离,一切供应我绝不含糊。至于二位大才,我更不敢僭越,索性依然由二位来指挥旧部,我粤军绝不干涉分毫。”
  李金奇和孙武对视一眼。孙武的资历要比李金奇更深一些,在正式场合上通常都由他来发表意见,李金奇仅仅是协助军务罢了。这时,孙武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吴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焦司令先前一番话并无他意,是真心实意希望由吴都督出面执掌大局。我与李参谋长也绝无二心,只要吴都督吩咐,肝脑涂地亦甘为前驱!”
  李金奇点了点头,同样说道:“吴都督,我湖南革命军虽然是败军溃兵,可走到今天都是心怀坚定的革命之心。以吴都督的实力来领导我们,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慢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什么,毕竟二位应该知道北洋军已经大举压境,如今我必须竭尽一切力量打好这一仗。”
  孙武真诚的说道:“请吴都督放心,若有我等用武之地,我等一定尽心尽力。”
  “多谢二位。容我今晚思索一番,明日一早给二位一个确定的答复!”
  “静候吴都督调遣。”
  送走孙武和李金奇,在返回都督府的路上,吴绍霆忽然向何福光问了道:“崇石,你一直都不说话,心里在想什么呢?”
  何福光表情很复杂,似乎想要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又不希望隐藏的太做作。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都督,您不觉得焦达峰今天刚刚醒过神,直接就找我们谈湖南讨袁军的安置问题,这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
  吴绍霆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反问道:“崇石,那你是怎么看焦达峰呢?”
  何福光不想多隐瞒,索性说道:“其实焦达峰自己和他的参谋长在谈话中,已经隐晦的透露了他们的目的。湖南讨袁军一败涂地,根基尽损,单凭这剩下的八百多人已然无力回天。焦达峰无非是希望我们保住这最后的实力,不管这最后的实力多大多小,有实力就有地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吴绍霆认为何福光的话基本上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不过何福光的出发点太过狭隘。他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我们首先要了解焦达峰这个人,之后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都督您怎么看焦达峰这个人?”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彻底的革命战士。他跟倪映典不同,他有强烈的革命信念和战斗欲望,只要手里还有兵,他一定会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都督您是这样认为的?”何福光有些疑虑,他有一点不明白吴绍霆的比喻。
  “也就是说,焦达峰要我保存他的部下,正是要保存他继续战斗的本钱。为了自己的革命地位也好,为了整个革命大业也罢,这些都可以算作焦达峰的目的。”吴绍霆总结的说道。
  “原来……如此!”何福光喃喃自语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依然坚持自己先前的观点。军阀混战的年代,还有多少人能坚持自己原本的信仰,就连吴绍霆自己也不是名副其实。
  当晚,吴绍霆与参谋总部简单商议,决定将八百名湖南讨袁军成立一个独立团,缺额的兵员从各地预备役抽调,同时专门挑选湖南籍黄埔军校毕业生入职独立团。团长为李金奇,副团长前二十三镇标统谭正衢。满编两千两百人,不过预期最快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完成全团的建制。
  独立团的补给与粤军标准团一视同仁,不过焦达峰从湖南撤退带来的一批物资已经不少,除了现金之外,枪弹粮草各有一批,还有五百发格鲁森七生五的炮弹。真不知道讨袁军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物资,而且还有这样的毅力,不辞辛苦的一路拖带而来。
  至于孙武则安排在参谋总部担任行政顾问。
  卷三:南北对决 第303章,诱敌深入
  同样是在这天深夜的一点钟,乐昌的孙继直接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命令:师部要求第七团打一场败仗,放弃乐昌防线。
  团部参谋室内,孙继直将这份电报哼着竖着、反着正着仔细看了好几遍,他叫来陈景生,晃着手里的电报质问了道:“这是师部发来的电文?”
  陈景生毫不怀疑点了点头,说道:“团长,没错的,这确实是师部的命令。电话线马上就要架好了,您要是不相信,等下直接要一通电话直接询问好了。”
  孙继直板着脸色,严肃的说道:“师部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广州已经给了最高指示,韶关以北的战争一律跟北洋军死拼到底,师部让我打一场败仗,还把乐昌防线丢掉,这是哪门子道理?这分明是违抗军部的战略指示!要知道乐昌防线是我们团和教导二团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才修筑完毕,目的就是好好跟北洋军打一场狠战,岂能说丢就丢?”
  陈景生无奈,他只是一个通讯队队长,如果是通讯方面的事务倒是有话语权,可现在团长跟自己抱怨战略指示,这让自己作何回答?
  孙继直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这是吴都督亲自下达的指令他绝不会婆婆妈妈,如果是莫师长的私自命令,那这件事可就谈不拢了。他立刻又说道:“马上架好电话线,我这就去问师部到底怎么回事。马上,快!”
  陈景生赶紧跑出去,督促通讯兵加速工程速度。
  二十分钟,团部与韶关师部的电话总算接通。第三师参谋副官明确告诉孙继直,半个小时前的命令是真实有效的命令,要求第七团立刻做好相应的战术调整。孙继直没有罢休,要求师长莫擎宇亲自接电话,解释这道命令到底是不是来自广州。
  参谋副官最终只把电话转接到师长副官手里,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重复了先前的命令,同时告诉孙继直这是最新的战略部署,所有命令都在执行按部就班的计划。
  孙继直对刘永浩的语气感到怀疑,可是生更半夜他无法做更多的求证,只能懊恼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天亮之前,他将各营营长叫到城内开了一场临时会议,将佯装战败的计划分配下去,第七团只会坚守最多三个小时的阻击战,随后向蛇岭一带的山区后撤。
  “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让我们放弃防线,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听完孙继直的安排,三营长老王几乎是惊呼出口。
  “是呀团长,北洋军已经在老坪石镇集结了三个团,他们的炮兵入夜前就布置好了阵地,这势头分明很快会发动进攻,极有可能就在天亮后。我们若不坚守乐昌防线,蛇岭那边可是荒郊野岭,这要兄弟们怎么组织第二道防线?”
  孙继直用命令的口吻大声喝道:“废话那么多?这里是菜市场,让你们讨价还价吗?你们已经听清楚命令了,时间不多,马上去给我安排执行。谁他妈的在废话,老子当抗命处置。”
  他的心情与所以属下一样很糟糕,所以情绪很激动,但不管怎么样,命令终归是要执行,莫擎宇是新上任的师长终归是师长。
  部下们见孙继直勃然大怒的态度,只好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个起身离去。
  韶关第三师师部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先前孙继直从团部打来电话时,莫擎宇并没有休息,也没有任何抽不开身的繁忙,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个电话。这次他确实违背了广州军部的最高战略指示,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计划更加周全,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未完全违背吴都督的意思。
  吴都督给了一个核心作战思想,而怎么执行这个思想,全然依靠前线师长自己的理解。莫擎宇并不害怕打消耗战,从梧州那场激烈的大战走出来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敢拼?只不过这场消耗战他有他的打法,尽管隐藏着风险,可一旦成功必然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面对师部所有军官发出质疑时,莫擎宇很坚决的说出这番话。他与两个参谋仔细讨论过自己的战法,成功的可能性不小,而且就算失败损失也不会太严重,照样能重新调回战局。因此包括总参谋长在内的师部军官认可这一决定,承担巨大的压力重新调配战略布局。
  莫擎宇要利用第七团的连续两次战败,诱导南征军主力部队快速深入,然后仁化县的李耀汉第八团和乳源县的许海英第九团,果断出兵从东西两翼完成战略包围。即便南征军其锋难当,一直把第七团逼退到韶关也无所谓,第三师在韶关还有教导二团和第一师的炮兵团在,足以完成一次大反扑。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四点,老坪石镇的南征军第四团和第五团,各调出本团骑兵营,趁着夜色悄然开拔离开。这两个营的骑兵避开了官道,沿着东边的山林向乐昌后方快速迂回而去。一个小时后,秋季的天色依然一片灰暗,早在乐昌防线正北面山岗上布置的十一门大炮开始清理炮膛、校正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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