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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 第116节

  随随自问不是好人,也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春寒突然穿透了她的衣裳和肌骨, 像是要把她的骨髓冻住。
  便是不为报仇, 也绝不能让这样的人当皇帝。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拢住她的肩头:“冷吗?”
  不等她回答, 桓煊已经迅速收回手,他方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下意识便去搂住了她——不管身份怎么变化,两人相处时还是会不经意地带出当年的习惯。
  随随摇摇头,瞥了眼灯轮道:“这样烧下去很快会塌, 附近那么多百姓, 一旦乱起来局面肯定控制不住。”
  她顿了顿道:“我带人去勤政楼下,你去疏散百姓。”
  桓煊一挑眉:“不行,我去救驾,你去疏散百姓。”
  他说着摘下腰间的玉牌塞到她手中, 随随一摸便知是当初他给她的那一块,她逃跑时放在了那具焦尸身上。
  “拿着,”桓煊道,“若有万一你就从延兴门出城,那里的监门将是我旧部,见了玉牌就会放行。”
  随随却不接:“城中大乱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只有你能指使得动金吾和禁卫。”
  桓煊知道她的话有道理,城中骚乱加上有人行刺皇帝,十二卫一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金吾卫统领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到时候不知有多少死伤。
  可他私心里又希望代替她涉险。
  随随将他五指合拢:“若是我被擒住,你还可以出城搬救兵。”
  这当然是假话,此战太子若是得胜,肯定不会留她活口。
  但桓煊还是握住了玉牌:“好。”
  随随掠了掠散落的头发,浅浅一笑,琥珀似的眼眸里倒映着星河:“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我没那么容易死,再危险的处境我也遭遇过,这不算什么。”
  顿了顿道:“放心,我不会骗你。”
  她不说这话还罢了,一提起这个,桓煊立即冷哼了一声:“你骗我的事还少?”
  随随一想,也有些理亏,扯了扯嘴角:“至少有一样没骗你。”
  桓煊挑了挑眉。
  随随道:“我的小字是真的,不过是有狐绥绥的绥,是你自己没猜对。”
  桓煊微怔,回过神来时,她已转过身向前走去,不一会儿,那熟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潮里。
  他强忍住跟上去的冲动,握了握腰间刀柄,翻身上马,带着亲随向灯轮倾斜的方向驰去。
  ……
  皇帝在灯轮燃烧时便已猜到是太子终于按捺不住下手了,看见吴岳的瞬间,所有猜测都已证实。
  他的愤怒多过惊骇,苏瀚叛变了,枉他信任此子,不想他却阴持两端,投靠了太子——若非轻信他的话,太子的奸计绝没有那么容易得逞。
  他总以为此子智虑深远,当然知道储位岌岌可危的太子与自己谁更值得追随,可他却忘了自己已垂垂老矣,而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从龙之功是多么诱人!且对于这样的乱臣贼子来说,平庸无能的君主远胜于雄才伟略的英主。
  然而此时痛心疾首也是徒劳,吴岳已经率着一众鹰扬卫提刀砍将过来。
  千牛卫将皇帝护在身后,双方战成一团,千牛卫统领高声喊道:“十二卫速来救驾!太子谋……”
  一个“逆”字未出口,一支羽箭穿过他的胸膛。
  皇帝骇然失色,转头寻找太子,却不见他的踪影。
  “桓熔!”他声嘶力竭地吼道,犹如被困的老兽发出绝望的咆哮,“你这逆子,给我出来!”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无力绵弱,淹没在喊杀和刀戈声中,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
  他周围的千牛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吴岳道:“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在勤政楼中安然无恙。”
  话音甫落,又有数支羽箭自楼上射来,两个本已负伤的侍卫中箭倒地。
  却原来太子和鹰扬卫已经趁着方才的大乱占据了勤政务本楼,将这座宏伟的门楼当作了堡垒。
  吴岳的刀锋已逼近。
  皇帝转过头去,看见几个羽林卫与虎贲卫正装模作样地阻挡人潮,却对这边的动静置若罔闻,只有他最亲信的侍卫与逆贼殊死搏斗。
  他自心底生出股凉意,人未走,茶已凉,他们虽不愿背上谋逆的担子,但已作好了改弦更张的准备。
  皇帝这一生从未服过输,从未服过老,这时却像衰老的雄狮,在鬣狗的包围、撕咬下渐渐绝望。
  刀已举起,刀锋映着火光,如金芒万道。
  皇帝缓缓闭上双眼,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和死亡却没有到来,却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胸膛上。
  紧接着,只听“锵啷”一声响,那把威胁他的刀已落在了地上。
  皇帝睁开双眼,只见吴岳慢慢仆倒下来,他的头颅已不见了,鲜血从断颈中汩汩往外冒。
  一人持刀立在他侧后方。
  皇帝抬手抹了抹眼皮上的血,视野中仍旧一片红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可他已从身形认出了这是个女子,自然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果然,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陛下请恕末将救驾来迟。”
  皇帝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一向视萧泠为最大的威胁,没想到最后却是被她救了。
  她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想必她早已到了,看着他被逼至绝境,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直到千钧一发之际才出手。
  可这又如何呢?他的亲子设计谋害他,他的仇敌救了他性命,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皇帝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颓然道:“多谢萧将军及时相救。”
  眨眼之间又有五六个鹰扬卫围上来——他们参与了谋反,皇帝不死绝无活路,只能放手一搏。
  有人从随随背后攻来,她只是转头随意地一瞥,手中寒刃已出手,反手一刀就将那鹰扬卫腹部捅了个对穿。
  刀锋顺势一转,又割断了一人的喉咙。
  眨眼之间她已取了两人的性命,周围人甚至没看清楚她出手。
  而她只是甩了甩刀尖的血,微抬下颌,平静地打量着他们。
  她的脸庞如玉,眼眸好似琉璃,漂亮得不似真人,也可怕得不似真人。
  她的神色淡然,杀一个人于她仿佛就像吹落一瓣花那么容易,她的唇角甚至还微带笑意,因此越发显得恐怖。
  几个侍卫都停下了脚步,紧握着手中的刀,却不敢上前一步,终于有人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崩溃,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随随扬声道;“首逆已伏诛,尔等还不弃暗投明?”
  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扔了刀跪倒在地。
  其他还在负隅顽抗的鹰扬卫也扔了兵刃束手投降。
  就在这时,忽听“砰砰”数声弓弦震响,萧泠猛地将皇帝一推,拽过一个鹰扬卫当作盾牌挡住两箭,摘下背上长弓,引弓搭箭,“嗖嗖嗖”三支羽箭几乎收尾相贯向楼中射去,三个弓箭手应声倒地。
  她带来的侍卫纷纷向楼中射箭。
  皇帝扬声道:“桓熔谋逆,十二卫听令,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本来隔岸观火的禁卫见皇帝安然无恙,太子大势已去,也纷纷上前救驾,不多时,楼上不断有弓箭手倒地,箭雨渐渐稀疏。
  禁卫冲上门楼,只见楼中尸横遍地,宫人和内侍大多糟了毒手。
  太子和几个残余的逆党束手就擒。
  随随抽出帕子擦了擦刀刃上的血,将惊沙收回鞘中。
  田月容上前道:“启禀大将军,大部分叛贼已伏诛或被生擒,不过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趁乱逃走了。”
  随随蹙了蹙眉道:“多派些人手去追。”
  这些凶徒不知是桓熔从哪里招募来的,八成是些亡命徒,混入人群中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
  灯轮倒塌,压塌了道政坊的坊墙,火势顺着房舍蔓延开来,桓煊号令金吾卫和禁卫,令武侯铺的卫士组织坊中官民救火,又指挥禁卫去各道口分守,疏散民众,救助妇孺和老弱,还要防止有恶徒沉着城中大乱为非作歹。
  遇到这样的变故,最可怕的便是恐慌蔓延,桓煊这亲王便是一颗定心丸,他与麾下亲卫骑着马四处奔走,疏导人流,安抚民众,遇上趁乱逞凶的歹徒便一刀结果了。
  多亏反应及时,火势蔓延到第四家时被控制住了,勤政务本楼附近的民众也渐渐被疏散。
  桓煊略微松了一口气,向那金碧交辉的“仙山”望了一眼,叮嘱了金吾卫统领几句,便向宋九等一干侍卫道:“随孤去勤政务本楼。”
  行至市坊附近,忽听前方传来惊惶呼救之声,许多人拔足飞奔,宋九勒住缰绳,向一人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
  那人匆匆道:“安邑坊西北角路口有几个凶徒砍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桓煊闻言,拨转马头,一夹马腹,向安邑坊西北角疾驰而去,到得路口附近,果见几个黑衣凶徒手持长刀见人就砍,众人一边哭叫一边奔逃,四下里一片狼藉,灯笼落了一地,血腥味和着灯烟四弥漫。
  已有几人被砍伤,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桓煊一看这些歹徒的身手便知不是一般地痞,八成是从勤政楼那边逃出来的亡命徒,他沉声对侍卫们道:“格杀勿论!”
  话音甫落,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与其说是身影眼熟,倒不如说是那身雪白的衣裳格外扎眼。
  他蹙了蹙眉,心道此人不在都亭驿里安生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正思忖着,只见刀光一闪,一个凶徒提着刀向程徵砍上去。
  程徵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闪闪发光的寒刃,似乎连躲闪都忘了。
  只要桓煊坐视不理,这个碍眼的家伙便会一命呜呼,不费吹灰之力,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就能除去一个劲敌,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何况两人相距太远,即便他立即策马过去,也来不及救下他,任谁都不能挑出他的错来。
  然而他心里想得明白,手却偏偏不听使唤,不等他回过神来,他那不服管教的手已经将长刀猛地向歹徒掷了过去。
  第98章 九十八
  从灯轮倒塌到谋逆事败,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却是桓熔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时辰。
  发现萧泠和桓煊的人入局时,他就有了失败的预感, 他们为何来得这样快?就好像事先知道似的, 难道是谁泄了秘?或者本来就是两人联手设局引他上钩?
  小时候母亲教他弈棋,评价他“贪功冒进, 虑事不周,器局狭小”,他心下不服,总想证明她是错的, 或许她是对的。
  事到如今想这些已经没用了,他已败了。本就是仓促间决定的背水一战,他手上只有鹰扬卫和东宫侍卫,以及这几年暗中陆陆续续招募的上百死士, 但皇帝筹码也未必比他多, 十二卫中只有千牛卫会拼死护驾,只要在其余禁卫袖手旁观的时间里取皇帝性命, 他就可以号令禁军。
  若是吴岳的刀再快一点,若是箭再密一点, 若是他的运气再好一点,或者皇帝的运气再差一点,此时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桓熔不禁懊悔, 其实有很多靠近皇帝的机会, 他甚至已经暗暗摸到了腰间的匕首,但是弑君弑父太过困难,设计让别人弑君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却是另一回事。他没有勇气亲手弑父, 就如他当初只敢挑唆桓炯毒杀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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