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哈翼
跟许零会面后，当天晚上，莎伊怎样都无法人眠。她以前睡的床铺很不舒服、一点都不像村长使用的物品，因此现在接触到蓬松柔软的棉被反而静不下心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床铺周围要挂上帘子啊？如果有个万一不是阻碍行动？莎伊实在不认为帘子是有意义的东西。
老实说，莎伊见到许零后，第一个印象总是无法猜到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恶魔。所有事物对莎伊来说都是前所未闻，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这艘船，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她也无法想像往后会发生什么事。
莎伊在黑暗中静静地思索以后要面对的事情——这个时候，突然从某处传来喀滋喀滋的奇怪声响。莎伊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
她仔细颐听，想找出声音的来源——声响持续传来。她躲在床角柱子的后方环视房内，结果在桌上发现她从没看过的黑色身影。
莎伊茫然地望着那个物体。那究竟是什么？
莎伊握住藏在枕头下的短剑，接着蹑手蹑脚地下床。她悄悄靠过去之后，看到那个不明物体正在桌上忘我地忙着吃东西。她目不转睛地低头注视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生物。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刚回来向恶魔大人汇报情况，因为已经三天没进食了，所以饥饿难忍！”
“您是？”
“侍奉恶魔大人的十二种族之一，影族族长奥科！”
……
春日田野里温暖的微风在夜幕中静静地吹拂。树叶没有摇曳，只是在夜风中静静地隐忍着。原野里带有清新气息的水气慢慢在空气中飘荡着，直到即将升起的朝阳将它们蒸发殆尽为止。
夜晚的世界投射着利刃一样银色的月光，安静而平和。
在哈翼城的夜幕中——有一栋别墅。
远离市中心的这座别墅没有城市的喧嚣，也没有满天繁星一般的灯火，仿佛是在别的星球上一样。
日安倍帝国北派的大将科里奇把三名南派少女安置在自己的别墅中，共度了一段短暂的时光之后立刻奔赴战场——那连地狱中的恶鬼也不忍目睹的——南派居民清除计划。
科里奇在那个战场上辛苦地活了下来。曾受过危及性命的重伤，也曾几次差点落入敌人手中——可是，他却以一名贵族的身份活着离开了战场。作为参谋长的他在北派贵族和佣兵队长们相继殉职或者放弃战场逃窜之时，仍旧继续战斗。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将南派赶尽杀绝，而是救助一些南派无辜的平民百姓——他是彻底的反战主义者！
日安倍帝国南北两派的战火愈演愈烈，之前北派的猛攻几乎横扫整个南派的领土，把无数都市化作瓦砾，把肥沃的农田化为焦土。但这一切在许零的介入后产生了变化，情况突然逆转，让南北两派的战场情势胶着起来，战场终于获得了流尽无数鲜血也没有换来的短暂平静。南北两派都撤下战线，减少兵力进入防卫态势。
一名南派少女穿过别墅庭院，走进暗夜中突然显现出的白色宅邸。那温室一样高级的玻璃制成的窗子就像黑珍珠一样吸收月亮的光芒闪耀着自己。窗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走进敞开着的大门，踏上大理石地板和充满日安倍帝国风的绒毯，她慢慢走上了阶梯。
昏暗的房间里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这名女子走到房间的中央，微笑着眯起眼睛。引导她走进宅邸的银色月光透了进来，房间被月光划分成两个区域。她把烛台放在桌子旁边，朝着月光和烛光混合起来的方向走去。
“喜儿？”黑暗的另一边传来了有些不安的声音。那是让灵魂都融化在欢喜之中，令她充满爱和眷恋的声音——她走了过去。
“抱歉，我来迟了。”
一张巨大的床出现在这名女子面前，上面搭着几条纯白色的布单。在那里的是另外两名女子。
“克克、娜子！”
喜儿用温柔的语气呼唤着深爱的女人们的名字！
“真是的，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喜儿，人家好高兴，果然你还是来了！”
在雕像一般健美的喜儿身上落下两个柔美的影子。银色和黑色的头发，还有雪白色的肌肤。看着自己深爱的两位女性如此炫目的身姿，喜儿笑了。她虽然是女人，但取向比较特殊。
……
从短暂的沉眠中醒过来，喜儿慢慢地起身。支起身体，尝试用疼痛脱力的双脚站立起来。终于恢复了力气以后，她离开了床边。
代替已经燃尽的烛光，光芒仿佛增幅了的月亮照亮房间，在喜儿的身体上映上点点斑驳。
微风轻拂。喜儿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然后朝床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抱歉，吵醒你了吗，克克！”她看着黑暗中直视自己的黑色眼眸——克克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容，而娜子则在一旁熟睡着。
“已经……要走了么？”喜儿和她深爱的克克深情对视，笑着回道：“嗯，抱歉，我并不想吵醒你们，因为，和你们告别让我觉得很难过。”
克克用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一样慈爱眼神看着喜儿的自嘲。
“没有关系的！”听了她的话，喜儿点了点头。然后，怕吵到娜子，她尽可能轻声靠近克克身边。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
“喜儿，自从我跟娜子的夫君战死沙场后，就只有你一直在照顾我们，可能是好人有好报吧！现在我们能在乱世之中有容身之处，也是相当幸运了！”
“这场战争，都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或者，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
下半夜开始下的雨，到了黎明的时候变得更强。卷起雨滴的冷风，毫不留倩，在染满黑暗的山林之间游走。
风雨带来的阵阵寒意在漆黑的天空中扩散——在比夜幕还要黑暗的哈翼城近山棱角之间，坐落着一座小小的村庄。
位于哈翼城南部，名为武士村的小村庄，是一个从村门口的一头可以望到另一头的微型村庄——可是这天夜里，在武士村的大道和广场上。却有无数黑影在雨中聚集。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是堆满货物的马车，军需品，还有穿着盔甲，手持长刀的武士。在那之间，有紧急支起的帐篷，被拴着的战马。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这里有战士驻留。
北派的战士们纷纷在民家屋檐下避雨。有时，还有换岗的哨兵和巡逻兵们在雨中穿梭。除此之外，整座武士村就像沉入深邃的海底一样，只有风雨的声音环绕，一片死寂。
这个部队的战士们都是从最前线的侏儒城撤退回来的幸存者。撤退之后，唯恐许零的追兵攻过来，终于得以在这座小村庄中过夜。几乎每个士兵们都在用食物和酒温暖着自己寒冷而饥饿的身体之后，借住在街上人家的屋檐之下。部队的指挥官下达了严格的命令，并要求尽可能避免影响村里居民的生活。所以战士们的驻留并没有引起什么骚乱，他们今夜只是需要一个休息的地点而已。
不过——
只有街上的几间酒馆和旅店被战士们挤满了。现在，喧闹和温暖的灯光从开放的窗口与大门那里满溢出来。大道上处处是喧闹的人群，以及散发出料理香气和酒气的旅店。
把外套盖在头上的男子跟在指挥官身后，用有些不安却拼命压抑的声音一边走一边问道:“枉巴将军，您觉得我们退回哈翼城后，恶奇大人能否守住侏儒城？”
“我可是用了侏儒城全城居民的性命作代价，换取恶奇大人相助！”
他们停在一家旅店门前。入口处挂着装点着金色刺绣的日安倍帝国的旗子，标志着这里已经成了部队的临时指挥部。各队的分队长和负责人们朝枉巴靠拢了过来。
与其他士兵们相比略显纤细的枉巴对大家说道:“各位，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我们终于得救了！”一名队长终于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安心地说了出来。
“恶奇大人让奇迹降临，守护了我们！”另外一名分队长开口笑道。
“能活着回来是你们大家的功劳，我很感激！”听了枉巴的话，队长们沉默了——他们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感谢应该献给恶奇大人更加适合。
……
哈翼城城内，肮脏的北派战士拥挤在一起，空气浑浊不堪。桌上的赌博仿佛永无止境地进行着，时间也像是昏睡了一般地悠悠摇曳着。
——中心赌场。自古以来就是日安倍帝国君主的直辖地，赌场作为各国情报交流的据点而繁荣着。它位于大路与大路的间隙里，必定充斥着危险的信号。
只要是带着大量金钱入住这里附近的旅馆，不用说是行李，就连性命的安全也无法保证。而像这样的旅馆的地下室里，无一例外地有着兼具赌场功能的酒馆。这里便是众多赌场中其中的一家。
一名男子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背对着簇拥在桌边的人群。黑色的头发，上下一色的黑色衣着。散发着拒绝他人接近的幽暗气息的背影。
不过现在在男子的身边，却有个妙龄女郎翩翩而至。像猫儿一样娇媚而轻盈，不发出一点声响。女子同样身穿黑色服装。而且还佩戴着面纱，纤细的脖子和手腕上戴着大量的饰品。
“夫君，看来这酒很难喝呢。”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面颊微笑着。她紧紧挨着男子。
她长的很美。大眼睛里润泽着迷样的光辉，双唇若成熟的果实般红艳。要换了普通的男人，早早就已被这样的微笑勾了魂魄。然而男子却未不曾看她一眼。只是沉默地把盛着浓浊液体的玻璃杯送到嘴边。女子凝视着那端正的侧脸。然后，再一次微笑了起来。
“夫君，您感觉这座哈翼城如何？”
“欧琦，你指的是它的城市样貌还是它的整体规划？”
男子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女子。这下才能看见他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不仅如此，他那极端冷漠的表情，似乎是想将见到的人冻结起来一样。
“夫君，奴家指得是如果夜袭的话，大概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占领这里！”
“具体我还不清楚，走吧，我们出去转一圈！”
“遵命！”
两人沿着赌场门口的石板路朝中央广场走去。
中央广场是哈翼城中最发达的地方，位于哈翼城后方，这是一座建造在两山之间的巨大广场。就算哈翼城被攻陷的话，广场也未必会失守。广场高耸的东、西、北面山壁可以阻止敌人的入侵，南侧是一条地势平缓的峡谷——也是通往天皇城的道路。但哈翼城的居民们在山谷中建造了巨大的城墙，城门以及数不清的迎击设施，从而形成了一处可以让敌人地面上的战士难以突围的要塞。
这里既是一个安全的巨大广场，同时也是通往周边地区的交通枢纽。这样一来自然有无数的人和物资每天源源不断地涌入这里，也正因为如此，中心广场的规模变得越来越大。
广场的石质建筑物随处可见，地面上也铺满了石板。或许是因为在这附近就能采掘到品质优良的石材，所以连广场角落里的地砖也都得到了良好的保养。
哈翼城以中央广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北面是绵延不绝的坡道，在其顶端是被称作大老殿的建筑物和几座掌管着整个城市事务的设施，没有一座私人宅邸。大老殿是一手掌控整个城市的哈翼居住的地方。他年轻时曾是一位仅靠一刀就杀死了巨型怪物的刚勇之人，如今则指挥着城市和战士集会所的运转，引导人们不断前进。
中央广场可谓是人潮涌动的焦点地段，人们大都集中在商店，古物观测所，大众酒馆和武器工房等公共性较高的设施里。当然，此时欧琦的目的地是武器工房。
工房修建在通往大老殿的斜坡旁边，是一座由岩石堆砌而成的牢固建筑，用几根粗壮的立柱支撑起整个屋顶。
从外观上看，整个工房显得特别坚固。为了制造特殊武器以及锻造、加工特殊材料，整个制造过程需要极高的温度。而为了得到这种高温，工匠们需要修建一座特别的高炉，因此整个工房才会采用这种坚固的结构。
此时正是街上行人最密集的时刻。从乡下来到这里的年轻战士或是商人看到这番景象，多半会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祭奠之类的问题。但这种惊人的热闹只不过是城里最寻常的景象之一罢了。
“欧琦，看来哈翼城，比想象中更繁华一些。”
“夫君，如果硬攻的话，想必会是一场恶战。”在一片喧闹之中，许零点了点头，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了工房里。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工房内部的环境，那就是热。从室外看去像一幢两层建筑的工房实际上只有一层，只不过天花板相当高，因为里面砌着一个只有把房子修成这样才能容纳的巨大高炉。正是这口炉子产生了能熔化一切的高温。因此，它向周围发散的热量也与随处可见的其他炉子有着本质的区别，工房内的空气就像密集的热气云团一样欢迎着访客。
太热了！
许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里面已经有了几位先来的客人，或许都是来取之前订做的物品的吧，他们每一个都和许零一样，被热气烤红了脸颊。
欧琦强装镇静，一颗汗珠正好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
……
哈翼城的大老殿，武藏在铺着被褥的木架床上，将薄薄的毛巾布材质的被子胡乱搭在胸口上，被这一天的疲劳所侵蚀，正像死了一样睡着。周围没有邻居的屋子，很是安静。
没有灯光的漆黑房间里，寂静得能够听到自己血液的流动，没有半点声音。完全不顾这个季节的晚上，潜藏在整片农田中的虫鸣与蛙叫声吵闹。
武藏只是感到异常疲劳，一躺下床就睡了。尽管从离床头不算太近的墙壁上，透过窗帘敞开的窗户洒进来朦胧月光照亮了他的脸。然后，同样被这微弱光线照亮的，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桌上的那株百合花，正府视着他。
上次与文豹、祖咔两人同时交手时留下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肩膀挨了文豹一刀、大腿被祖咔的虎头湛金枪戳穿。
“武藏大人，您还好吗？”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哦——原来是九·怪里的血女！
从她鲜红的嘴唇中能够窥见的雪白尖牙，不仅如此……那牙还会吸血。没错——虽然难以置信，眼前的女子正是如假包换的吸血鬼。
“血女，你找我有事不？”
进来的血女无言地站到武藏的身边，深深行礼后右转，再次行礼，背向武藏然后坐下。右脚放在左腿上、左脚放在右腿上，前后左右轻晃身体，调整坐姿。她眼睛半眯，调匀呼吸之后，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能让您受伤的，想必是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吧？”
“奇异洲的三巨头，文豹及祖咔！”
“能被他们俩联合击败，大人您输得光荣！”
“我现在所担心的，倒不是他们俩！如果是在哈翼城决战的话，我坚信哈翼将军能拖住他们其中一人！另一个人就交由我对付就好！”
“那您目前担心的是？”
“他们的主人。实力尚未知晓的——恶魔！”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