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引蛇出洞
为了保证行军速度，苏起换了一架机甲。健壮的肌肉把驾驶舱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有点滑稽。
“苏起身体素质，是我已知人类中最强的。联邦身体素质的评级，以他为最高标准，现在，还在不断刷新。”“朋友”在孙无情眼里标记了苏起肌肉分布，作为一个人类，在数不清的基因手术和没日没夜的锻炼中，终于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今年他四十岁，现在大概是他身体的巅峰。
“但他也不敢离开机甲。”孙无情接过话：“你是说如果没有防护措施，我们可能被他控制？”
孙无情并不认为那架三十米高的机甲能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这应该用在大规模战场或者外太空开拓上，地底作战，无疑是杀鸡用牛刀。
这样可能还不容易杀死鸡。
如果赤手空拳，苏起的胜算明显会大一点。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放水？”
“你问我？”孙无形愣了一下，敲键盘的手都顿了顿：“你是‘朋友’，你问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孙少爷~”“朋友”在他脑海里叹了口气，一副三朝老臣的迟暮模样：“如果不是连接到你，我怎么会知道联邦还有这些事？这些数据上传的时候都打了记号，就算经过我的数据库，也不会留下一点记录。唉，你知道我现在看到这些有多难受吗？”
“你清醒一点。”
“清醒不了啊，孙少爷。”“朋友”像个晚年失妻的老男人一样哭哭啼啼：“数据只有够多，够全，我才能做出最好的预测。现在让我就通过你那个小眼睛看着这些东西？谁受的了？这些又小又脏数据什么鬼都分析不出来，我除了和你聊天，还能做什么！？”
你这是嫌我眼睛小咯？孙无情翻了个白眼，转眼看到队伍前面，豁然一片开阔。
“到尽头了。”“朋友”把卫星地图印在他眼中，相比机甲上自带的雷达，大气层上的军用卫星能清楚的看到这片土地的每一块碎石。
科迪斯山脉全长一千八百公里，现在，孙无情等人已经到达了它的最西侧。辽阔的荒原展现在他们眼前，身下，更是一条狭长的峡谷。
越过峡谷，再往前走，过一片荒无人烟的喀斯克地貌，上面布着密密麻麻的太阳能源板，就是一区。
脚下的峡谷有三十米深，如果是苏起的那架顶天立地的机甲，下去刚好填满。
但敌人在更深处。
在那条潺潺的溪水下。
“苏老师？”队伍沉默了半晌，杜少尊看着站在悬崖边，最前面的身影，机甲被承静云拍了一把，试探性地打开了通信：“接下来呢？”
苏起也保持着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看着谷底。
“没有计划，给我的任务只追到这里。”很快，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句话。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为阻拦他们设的三道关卡，叛变十五人，伤亡九人，苏起亲临战场，却只带走对方两人，到这里竟没了下文，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跟到这里的，以苏起为首，总共五名四年级生，三名一年级生，剩下的，都是联邦军人。
更别提杜少尊的恩赐，有他在，就自带千军万马。
现在和我们说，不前进了？
敌人就在下面，他们却要回家？
“是不是安排还没下来？”承静云打开通信，吸了一口烟，语气沉静。她的声音和吕岳很像，自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即使资历尚浅，但很多机甲师都愿意听她的指挥。
苏起应该也是持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原地休息，自己打开舱门，看着远方逐渐沉到地平线下的落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秦楚安正在给张灵秋递水，张灵秋漫不经心的接过，眼神却落在最前面的几个四年级生身上。他们聚集在苏起身旁，好像在讨论什么。
“喂，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朋友”的声音突然在孙无情脑海里响起：“峡谷后面，有个地下城市。”
“这里还有城市？”孙无情坐在秦楚安旁边，神色凝重。
“很小，但这附近有水源。联邦要征用他们的土地做太阳能源的收集，所以请他们搬到了地下。但人数不多，说是城，只是一个小镇。人口约十万，而且未纳入数据采集范围。我每天只能得到零星的数据反馈。”很快，一串指标浮现在了孙无情眼中。包括小镇人口，房屋数量，能源使用都详细标明。和大都市相比，这里确实只是一个小镇。只是联邦的科技源源不断的给予支持，这里的人们不用做任何事情，也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或许，只是娱乐少一点。
“大部分是老人。这个镇子很久了，几百年前是西部荒野，充斥着牛仔和左轮♂手枪。现在，这里只剩一些风烛残年的老家伙咯。”
突然，队伍一阵骚动。孙无情看到苏起似乎和学长们讨论出了什么结果，所有人重新钻回机甲，马达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怎么回事？”孙无情爬回驾驶舱，立刻听到了苏起的指挥。
“承静云领一队，和张钦从地底通道过。剩下的人，和我去比林市。”苏起率先冲下悬崖，杜少尊看了身后的机甲一眼，也跟了下去。
承静云二话不说，带领自己的队伍和其它人分开。张钦和杜少尊的动物协助她挖出通往地下的深坑，他们很快消失在了地面上。
而孙无情三人，则是跟在苏起身后。十几台机甲俯冲下悬崖，山谷里惊起一阵鸟叫。
苏起落在一个洞穴前，按照“朋友”给的资料，比林市就在洞穴之后。
他并没有收到来自首都更多的任务指示，他只被要求尽可能的对敌人造成更多的伤害，即使最后只抓了一个人，但剩下的几位，都带上了伤。
苏起不是不认得那个带兜帽的身影，这几十年来，他一直活跃在联邦中。但即使是以数据中心为背景的中央情报局，还有众多的执法者，也没能抓住他。
联邦对他肯定有安排，但这不是苏起下来的原因。
在他们逃跑的前方，有一个小镇，镇子里有人，普通人。
且不论他们是否会从这里过去，联邦在市里有没有安排，作为学院的老师，他有必要带人过去。
洞穴的通道尽头，安着一盏老式电灯，旁边是一扇普通的电子门。
“朋友”为队伍解锁了密码。
昏暗的洞穴内，阳光重新照了进来。
门后，还是一片荒漠，这里，似乎只有风和太阳。
头顶悬浮的是人造阳光，吹起沙尘的风也并非真实，但若只是大致看去，便觉得这里和地面毫无二致。
老旧的木头平房立在荒漠之中，旁边的马厩拴着几匹年迈的矮脚马，它们沉默的嚼着干草，背上没有马鞍，早已经不用来驮人了。平房外放着几只酒桶，上面悬挂着破烂的木牌，随着风在左右摇晃，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啤酒的味道。
时光好像未曾从这里离开。将近五百年前，在这地底城市的上面，也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西部牛仔，在为他们自己，为未来强大的联邦，开疆扩土。他们的牛仔帽，至今还侧立在酒馆门前，好像这些人一直都在。
但孙无情眼睛里的数据，不会骗人。
眼前看似几百年前的西部荒漠，只不过是“朋友”根据历史图像模拟出来的场景。对联邦目前的能源总量来说，做这一切，不过举手之劳。
沉重的钢铁机甲走在这些木屋间，似乎轻轻一碰，这些合成木板就会断裂。冰冷的金属和四周的烟火气，显得格格不入。
开始有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看着这来访的不速之客。每年都会有分析师和工程师到这里给他们维护设备，但联邦机甲，他们是第一次见。
孙无情看到，这里的人都很年迈了。
“没有异常。”“朋友”已经将目光放到了这里，即使没有完善的数据采集工具，还是能找到几个还能用的摄像头，包括进比林市所触发的报警系统，依旧运转良好。
苏起带路，直奔最中央的政府中心。他不打算打扰这些普通居民，只是新的命令到来之前，他们就在这里守着，以备不测。
“这里，谁管？”巨大的机甲投下了一片阴影，正在打瞌睡的政府官员猛然惊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朋友”的远程协助下，所有手续很快办好。所有人住在临时为他们搭起来的三层小楼，机甲就放在窗下，随时待命。
站在窗边，孙无情看着外面的黄沙，看着正在晒太阳的老人们。
房间里，所有学员围着苏起，正在开会。承静云已经从通道那边过来，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消失了？”杜少尊一直在用动物去寻找，但至少今天，可能还得不到结果。那些腿短的小土豚，要跑过来给他汇报，估计要个把小时。
“密道，恩赐，哪一种都有可能。”苏起一个人占了半个房间，正在查看资料：“看联邦的安排。”
“如果是……那个人，会不会比林市，也有他的……”张钦在旁边欲言又止。针对“无名”里三个主要干部的行动，一直列为绝对机密，连他也不敢把话说全。
“有可能，所以我们要……”苏起的话刚说一半，就在孙无情面前，一个橡胶物从窗外扔进了房间。
它掠过孙无情双眼的一刹那，“朋友”拉响了整个比林市的警报。
这是一个塑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