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342.凤之所坠
雷光与火焰交织，将众布衣人的包围圈轰出一个缺口，四人冲出一片硝烟，在甄宓的指路下迅速消失在山脉深处。待布衣门弟子重结阵型时，面前的林海已经寂静了下来。
山峰耸立，挤出头顶上方形的天空。偶有一两只鸟略过，鸟鸣声回荡向深处，渐渐平息。赵云坐在不大的空地上，阳光透过叶子，光斑映在身上，星星点点。
小白待在旁边，越兮倚着那棵树，甄宓在和飞鸟打听四周情况。自越兮出现后，众人一路奔走，遇到好几次布衣门的围追堵截，赖得甄宓指引得以到达这不为人知的地方。赵云拍了拍小白的头，目光聚集到不远处的越兮身上，那支三叉方天戟仍交织着雷光。
经过数次与布衣门追兵截杀之中，赵云也渐渐了解了越兮的能力。他操控雷电属性炉火纯青，看得出来也是一方好手。而且据越兮说，自赵云等人找到管辂离开司州起，他便一直暗中跟随着众人。赵云和司马懿在邺城发现的那股不明气息便是他。越兮说，他曾受赵阳大恩，但对于赵云，他需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跟随与否。就这样一直潜随到了这里，在赵云为甄宓挡下那一击时，越兮才出手。
总而言之，曦里的人还剩下童渊。赵云撇过头去，看到了那边的银白色曲线。沉寂了片刻，赵云走了过去。
“甄宓小姐，附近情况可都清楚了？”
甄宓放飞那只小鸟，回头颦眉：“除了那边，周围或远或近都有布衣门的人，没有人的都是死路。”
“而且，那一处无人的方向，通往断魂崖。”
断魂崖？赵云一愣。也就是说，目前众人要想不与布衣门冲突，只有往断魂崖去了。
“能找到离魂宫的人么？”赵云问道。
甄宓低了低头：“听有一只飞鸟说，它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队紫衣人，我已经让它把那队人往这边带了。”
“如何？接下来去哪里？断魂崖么？”甄宓抬起头，看着赵云。
赵云想不出头绪，许久没有回话，甄宓倒是开口了：
“你觉不觉得有点蹊跷？”
赵云不解。
“我们一路遇到的围堵，似乎都有目的。”甄宓道，“我总觉得，布衣门是故意把我们向这边逼的。”
孙策曾说，甄宓的智才谋略不输于郭嘉，对于她的察觉，赵云自然听得进去。只是众人目前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我们就留在这里么……”赵云喃喃着，“如果樊淑她们在向这边走的话……”
“我只是直觉而已，没有什么根据。”甄宓道，“断魂崖就在不远处，并不危险，要去也是可以的。”
歇息了片刻，赵云把情况包括甄宓的直觉都告诉了其余人，商议之后，一致决定不能停在原处。如今断魂山脉内布衣门分布情况在不断变化，众人必须在动态的变化之中找到突出包围的路。
见一致通过，赵云便带着小白等人向断魂崖的方向行去。一路上树木在不断变少，温度也渐渐降低。路不再崎岖，地势陡然升高，排在两边的山峰逐渐变矮。头顶的天空慢慢开朗起来，最后在赵云和小白一起拨开面前草丛时，断魂崖现于视野之中。
面前是一片平地，数十步之外便是悬崖。小白“哇”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在小白的陪同下，赵云向断魂崖下望去，只见得满眼的黑色，之前在山腰林海里看到的两边山峰到了这里完全没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就在脚下，却什么也看不见，深不见底。看得久了，赵云只觉一阵心悸。
这下面……通向哪里？这突然出现的黑色，又是什么？
“赵云哥哥，那里有路。”小白拽着赵云指向右方。众人看去，断魂崖东边有一条小路，没入另一侧的林海，看模样，似乎和侧面主峰相通。果然没错，断魂崖这边有出去的路！
回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黑色，赵云拉紧小白向那条小路过去。越兮和甄宓也跟了上来，飞鸟落在甄宓手背上啾啾的叫着，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走到路口，小白就要迈步，赵云浑身一紧。他疾速转身拦腰截起小白，在那束光吞噬一切之前大吼：“后撤！”
轰天爆鸣响在断魂崖上，赵云护着小白、越兮带起甄宓，四人退到平地正中。回头，路口灰尘消散，一颗圆玉悬在半空之中散发白光。迎着光芒，四周的树木杂石都化为了冰雕，整个断魂崖上方的温度骤然下降，刺骨寒冷扑面而来。
“冰玉？！”赵云一惊。那正是上次群英会中掉落的冰玉！如今出现在这里……这是……
“呵，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们了。”一只手从空间涟漪中伸出，握住了冰玉，空无走了出来。随即，四面八方的涟漪之中涌出无数布衣弟子，将四人团团围住。
“空间么……”赵云四人做出迎敌的姿态，“怪不得那些动物没有发现……”
“穷追不舍，只是为了炎玉么……”赵云冷哼一声，涯角枪上燃起火焰。
空无耸耸肩，冰玉在他身后飞来：“抱歉，我们的目标可不是炎玉。”
“不是炎龙，不是凤凰，只是这个小丫头罢了~”
小白？赵云一愣，眼角余光瞟向严阵以待的小白。小白本身对于布衣门，有什么利用价值？
毫不留手，在空无的率先带领之下，布衣门众人纷纷跃起，映着冰玉冻结一切的光冲了过来。四人之中赵云率先冲出，将星附体、炎玉、君炎，三大杀招几乎在同时爆出，炽热的气浪将大地烧得龟裂，和铺天盖地的莲花撞在了一起。
爆鸣声中，赵云的喝声传出：
“小白，你带着甄宓先走！”
“砰！”枪杆与折扇对撞在一起，空无抓起一把空间涟漪，攻势出现在君炎之后，直逼赵云面门。越兮在一边牵制着余下的布衣弟子，云朵之中万道雷光聚集，经由方天戟牵引劈向四周。在铺天盖地的莲花轰击之下，炎玉竟也有所动摇。赵云被逼出好远，和同样撤回的越兮背靠背，断魂崖上一片混乱。
外力从天而降，似是一座大山砸来。赵云与越兮急忙闪躲，刚撤走，阳玉所造成的爆鸣炸响，剧烈的气浪引得两人胸中一阵翻腾。回头一看，是轩黎奔来。阳玉和冰玉合在一起，与炎玉对峙。在双神兵的夹攻之下，炎玉那焚尽一切的气势动摇了，苦苦支撑着，却仍旧一寸寸地退开。
小白带起甄宓退到林子里，回头看着战局。见轩黎出现，双玉成形，小白默然。她拔出刀剑，就要过去。
“甄姐姐，你好好地躲起来。”小白道，“我要走啦！”
“可是，他不是让你离开么……”甄宓道。
小白摇摇头：“我要是走了，赵云哥哥就危险了。不说了，你快藏起来！”
赵云缓和着不适，周围，火与冰互相交融，布衣人围了过来。君炎再度成形，匍匐在两人脚下。越兮的瞳孔里竟然溢出雷电，与武器上的遥相呼应。布衣人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有些心悸。
白光闪现，空无还未做出反应，小白的刀已经刺破他的肩膀。鲜血飞溅的瞬间，赵云与越兮两人动如奔雷，一左一右扑入人群，火焰与雷电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眨眼间已有十余人倒在地上。
赵云一枪逼退袭击小白的轩黎，炎玉和阳玉对撞，震碎断魂崖上的平地，滚滚巨石落入深渊。小白击开空无之后也是退到赵云身后，短暂的停滞。
“不听话……”赵云道，“不是让你走么！”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小白撂下一句话，双脚生雷，向带着冰玉的空无袭去。长刀划出破空声，速度快得让空无只看到一抹残影，大惊之下空无只得调动冰玉之力，附近空间被冻结，小白一刀插进厚厚的冰层之中，两人隔着冰对视。
没有任何拖延，小白把刀一横，几道清脆的劈斩声，化为冰晶的空间被她片片破开。空无的折扇冲出冰晶袭来，被小白用剑刃抵住。就地借力，小白横起身子空翻，脚尖带动毒系能量向空无的头扫了过去。来不及躲避，空无只得抬起右手格挡，同时向后暴退。
对峙之下，空无的右手被毒系能量沾染，已然不保。见此情况，空无毫不迟疑，直接断去右手。不消片刻，那只断臂便被黑色气息腐蚀，化为一堆白骨。
“看来，与你近战是个错误的决定。”空无笑道，“五种能量，凤凰之躯，确实让我羡慕。”
小白警惕地盯着冰玉。在空无心念的牵引之下，冰玉缓缓落在他手中。点点白光泛起，空无四周的天地能量居然开始凝固，并不断向外延展！
“个人再强，又如何强得过神兵四玉？”空无一步步向小白靠近，随着他的步伐，沿途一切都化为冰晶。尘埃、落叶、飞溅的鲜血……
感应到冰玉的气息，小白后退了数步，向赵云的方向看了去。他和轩黎及一干人缠斗，在阳玉和众人的围攻下，握有炎玉的赵云只有防御的地步。另一边的越兮淹没在人海之中，局势也是不妙。如果这个时候放冰玉过去，赵云和越兮绝无逃离的可能……
电光火石，小白想到了什么。她站直了身子，刀和剑在双手中划出好几个圈，最终入鞘，声音清脆悦耳。
见小白突然收起武器，空无嘴角一扬：“你还有什么把戏呢，小丫头？”
“你本人的价值，可比凤凰之躯还要大得多啊~”
小白面无惧色，她解开外衣，将其抛向一边。蓝衣在空中飘荡起漂亮的图案，露出小白细滑的肌肤。迎着冰玉，小白略显稚嫩的脸满是坚定。低声吟诵，背后闪出微微紫光，凤凰之躯的骨骼成形，眨眼间闪耀天际！
“那是……”另一边激战的众人被冲天紫光糊住了眼，赵云竟只能用手护住双目。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与冰玉对峙的小白。
“小白！你要干什么！”赵云大惊，弃了轩黎，君炎将自身包裹，一路撞开人群直奔那边的女孩。
小白咬破指尖，数滴精血被紫色气息牵引，融入到凤凰之躯里。那副骨骼之中多了一抹殷红，似是有了生命。眨眼间，一双巨大的翅膀从小白身后扬起，继而，紫金色身躯满眼而出，凤鸣声响彻整个断魂山脉！
“神兽祭血？！”空无一惊。那边百丈凤凰身躯横亘在天地之间，任何事物都为之臣服。但那凤凰，却护着脚下的小白，那个年纪虽小但无比坚定的女孩！
紫光完全压制住了冰玉之光，无论空无如何拔高气息，冰玉终究逊色凤凰一筹。小白迈出脚步，把目光从远处的赵云身上移到冰玉之上。
“这是……赵云哥哥的东西……”小白喃喃着，“它不属于你……”
迎着小白无人可当的气势，空无咬咬牙，亦不退缩。门内的命令是抹掉这个丫头，那自己就算是死，也要一拼！
空无自杀式的爆喝带动冰玉，漫天白光激荡，整个断魂崖上都化为冰峰。面对此情此景，小白只是伸出小手。背后那只凤凰瞪着巨大无比的瞳孔，凤爪直接抓住了冰玉！
“轰！”剧烈的冲击波将四周人群掀飞，赵云面前的君炎竟然被强行击散，自己也被撞向远处。山崖之上，一时只剩下了小白和冰玉对峙。
小白抹去嘴边鲜血，接过凤凰递过来的冰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冰玉，像是保护着珍贵无比的东西。
“赵云哥哥，这是你的东西……”小白转过身，身形已经不稳。祭出了凤凰为赵云解困的她已经消耗得太多，凤凰之躯的使用带给小白的是锥心的疼痛。她的背后，与凤凰之躯相连的皮肤已经溢出鲜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小白只是望着赵云的方向，挤出那天真无比的笑容。
“哥哥……娘把我顺江漂流时，曾说过，会有人来关心我。”
“会有那个值得我为之死去的人来关心我……”小白踉跄着后退，脚已经触到断魂崖边，碎石坠落。顾不得平息伤势的赵云挣扎了起来，一眼便看到虚弱的小白。
一路卷起冲天火光，赵云刹那间把速度提升到平生能达到的最快地步，但仍旧阻止不了远处的小白向断魂崖下倒去。一切都那么慢，小白天真无邪的笑容，赵云脚下被划破的冰层，四处飞溅的火焰。
那么慢，却无法挽回……
小白的双脚离地，身体悬空，凤凰随之消散。赵云摔在崖边，伸出的手只是碰到了小白的脚尖，却抓不住一切。
女孩的身形逐渐落入黑暗，赵云扑了下去，想要抓住小白。腰间一紧，越兮在崖边抓住赵云的衣角，冰玉被小白抛了上来，掠过双眼无神的赵云，落在地上。
小白的笑被断魂崖下无边黑色吞噬，消失不见。一切都静了下来，赵云的瞳孔里尽是惊愕，被越兮拉住的他无力地动着手指，却什么也抓不住。
“赵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