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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分卷阅读_147

  上辈子桃华是没谈过恋爱的,对家庭的反感让她对所有的男人在下意识里都抱着一种不大信任,更糟糕的是无论上学还是上班,她都遇到过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同学,这让她对男人这个群体都觉得没什么兴趣,以至于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都是孤身一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然而,来到这个更加普遍地重男轻女的世界之后,她居然变了。
  桃华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想自己的变化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蒋锡真心的疼爱消除了她的敌意,也或许是沈数屡次的帮助打动了她,总之,生活的确与从前不同了,她也是真正的——恋爱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桃华看见一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沈数已经贴到她唇上来了。
  其实只是很轻的贴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因为出神,桃华几乎没有感觉到。但看着沈数迅速红起来的脸,她也后知后觉地跟着脸上发起热来。
  不是太宽敞的马车里,两个年轻人对着红脸……这画面太美,反正桃华是不好意思再看的,赶紧把头转开,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还装模作样地把窗帘掀起一点来往外看,然后看见了一棵树。
  “对了!”猛然想起一件事,桃华顾不得还在发热的脸颊,赶紧转过头来——视野里又撞进一张脸上,她的嘴唇擦过沈数的脸颊和唇角,再一次亲密接触了。
  沈数僵了一下。这次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不过是想离桃华近一点罢了。两个人可以一起挤在窗口看看外面不是吗?谁知道桃华会忽然转头……
  砰地一声。两人同时下意识地向后仰身,沈数身后就是车厢,所以他的头重重撞在木板上,发出一声大响。
  桃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发现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背后是窗户,所以头被窗帘兜住了,并没有撞痛,可是发髻上的梅花头簪子却被窗帘流苏挂住,一时动弹不得。
  沈数摸摸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俯身过来给桃华解簪子上的丝绳。
  其实桃华戴的簪子花样并不繁复,丝绳缠绕得也就并不厉害,但是沈数解了好一会儿,桃华就静静地靠在车窗上,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上轻轻拂过。
  沈数的胸膛就在她面前,一股热气带着男人的气息弥漫开来,把她包裹了起来。略微的有一点儿压迫性,但更多的是安然。
  车帘被掀起了一条缝,冷风从外头吹进来,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马车里那种有点儿躁动的热,也吹着桃华发烫的脸颊,很舒服。
  沈数解开丝绳,把被挂得有点歪的簪子仔细地正了正,手指在乌黑柔亮的发丝上摸了摸,这才有点儿遗憾地后退开去。
  桃华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一些,可以正常地说话了:“今日进宫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人,极像银朱。”
  “银朱?”沈数眉毛一扬,却不是惊讶,反而有些“果然不出所料”的意味。
  “崔家果然是有什么事?”桃华看懂了他的表情,“崔秀婉真的是急病身亡?”
  沈数轻笑了一声:“扶柩返乡的其实只有银红一个,银朱么,据说是当时就殉主了。崔家为她也好生置办了棺木,一起送回了故乡。不过银红也是一样的刚烈,听说是棺木送到的当日就悬梁自尽,也跟着主子去了。外头都说崔家是出了一双忠仆,如今双双葬在崔家坟山外围,就在崔大姑娘的坟墓旁边呢。”
  未嫁而亡的女孩儿,棺木是进不了祖坟的,只在祖坟旁边不远的地方埋葬,说起来也是可怜。如今有了两个忠仆伴随,想来到地下也不孤单,正是一桩佳话。不过这些话从沈数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不尽的讽刺。可不是,据称已经殉主的银朱都还活着,那么其它的事还有几分准呢?
  “银朱是逃出来的?”桃华猜测着,“难道是崔家人要杀人灭口?”是发现了崔秀婉的私情,所以让她“暴毙”了?
  桃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如果崔秀婉真是死于自己父母之手,那也太可怕了。
  沈数倒没琢磨到她的想法,只答道:“银红的确是被杀人灭口了。”
  “那崔秀婉是——”
  “我猜,她跑了。”沈数摊了摊手,“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在南苑时失踪的,只不过我并无证据,除非——开棺验尸,那棺木应该是空的。不过,这又何必,总之现在崔家已经给她办了丧事,这就是了。”
  “跑了?”桃华愕然片刻,喃喃地道,“她很大胆。”
  “聘为妻,奔为妾。”沈数淡淡地道,“她与人私奔,恐怕日后就难了。”
  桃华不知该说什么。一方面,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同情崔秀婉,包办婚姻,纵然未婚夫千好万好,总不如自己心上那个人好,她有这样的勇气离家出走,其实是难得的。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的出走又是十分自私的,至少是弃父母于不顾了。如果沈数有心,将这件事掀开来的话,崔家少不了一个抗旨的罪名。就不说抄家斩首什么的,崔知府这个官儿也保不住了。
  最后,这里头多少还有点儿私心,既有那么一点儿有人让出位置来的窃喜,又有点儿替沈数不平——这样的人,怎么还有人眼瞎看不上呢?
  沈数自然不知道桃华心里这种复杂的活动,续道:“尤其如今崔家已经给她办了丧事。”纵然是做妾,良妾也是要立文书的,里头照样得写明家世来历。崔秀婉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文书要如何立?
  这个问题,银朱也想到了。
  桃华和沈数在马车里谈论崔秀婉的时候,银朱已经搭着一辆骡车出了京城,直奔二十里外的一处小镇。
  这个小镇就叫二十里镇,因为处在南北官道之旁,还颇为繁华,近几年甚至有向县城发展的趋势。
  骡车是镇上到京城送货的车辆,在镇口就停了下来。银朱从车上爬下来,眼睛还有点发直,木然地向车老板道了谢,便有些踉跄地往镇子里走去。
  “老刘,咋没收她车钱?”别的搭车的人就有些不平衡起来,半真半假地笑着质问,“别是看着人家生得俊,舍不得了吧?”
  “说什么呢!”车老板摆了摆手,“这姑娘没爹没娘,跟着姐姐姐夫来京城投亲。结果亲戚没找着,姐夫倒得了疟症,已经病了几十天,险些就死了。身上带的东西都当完了,今儿这是去京城再寻一次,结果又没寻着……这样了,那几个车钱,我哪好意思收?”
  车老板家境平平,却是个极好心的人,镇子上都知道。他这般说,大家也就无有不信的,连那个心里不平的也讪讪道:“老刘素来好心……”便将话转开,“说起来这疟症——前些日子还说蓝田洛南那边发了疟疫,别是从那边传过来了吧……”
  “不会的。”车老板见得也多,随便摆了摆手,“那边的疟症都被治好了,哪会传过来。要说疟症,咱这边隔些时候也有人得,就那么一家半家的,没啥事。”
  说起这事,大家不免议论纷纷起来:“听说皇上派了个姑娘家去治疫,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我有亲戚在那边,就是被她治好了的。听说那边已经给她立了生祠了……”
  这些议论银朱当然都听不到,她只拖着有些冻麻的脚走进一条小巷,拍了拍一扇小门。那是一家药堂的后门,有个小伙计开了门:“朱姑娘回来了?哎,卫娘子等你好久了。”
  银朱仍旧是木然地向他点了点头,之后就直奔一间房间,推门进去立刻反手关牢了门,颤声道:“姑娘,不好了!”
  ☆、第115章 错了
  屋子是内处两间,内间有两个人。一个年轻男子躺在床上,脸颊凹陷面色苍白,正在昏睡。另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则坐在床边,正在做一件外袍。
  银朱的声音惊动了那个男子,他眉头微微动了动,似乎随时会被吵醒。女子则急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直到看他的神情又平静下去,才皱眉回头看了银朱一眼,低声道:“什么事急成这样,卫郎才吃了药睡下。”
  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是崔秀婉,见银朱回来便道:“东西当了?”
  银朱这会儿根本顾不得床上的人了,拉了崔秀婉到外屋便道:“姑娘,不好了!”
  崔秀婉听见“不好了”三个字就觉得一阵焦躁。
  南苑围猎,先是承恩伯暴病,接着是两县发疫,一片混乱之中,她顺利地带着银朱逃了出去,与心上人会合。为防着崔家寻人,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决定出京城先向北绕一段路,然后再转回去搭船南下。
  然而或许是她的运气至此就全部用完了,三人才走到这个镇子上,卫远就发起寒热来,请了郎中来一诊脉,乃是疟症!
  此刻正是两县发疟疫,这镇子虽然离发疫之地远得很,但也听说了疟疫来势之猛,立刻就将他们一行三人扣留了下来。
  也幸得此地的县令是个厚道人,只将他们留在了镇上的药堂之中,虽说限制了行动,却让郎中继续给卫远诊治。也就是三五日之后,从疫区传出臭蒿水治疟疾的法子,郎中也学着用,于是卫远的命终于保住了。
  算算,他们已经在这镇子上住了一个多月。因是从南苑逃出来的,崔秀婉身上并没多少银钱。卫远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银子,然而在京城住了好几个月,如今又请医吃药,还有日常开销,有出无进的也就渐渐空了。
  崔秀婉自幼娇养,卫远亦是家中独子,都不是能受委屈的人,花起钱来也不知节俭,猛然因这病耽搁了一个多月,就到了当东西的份上。
  卫远的病来势凶猛,烧得厉害的时候他只当自己快死了,喊着要回家去,死也要死在家里。但他这样子怎么可能长途跋涉返回福州,只得将身边小厮派了一个回去送信。
  崔秀婉本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见卫远这副模样,自己也吓得不轻,折腾到前几日,终于忍不住让银朱回京城去,名义上说是去当点贵重首饰,京城里的当铺出的银钱多,实际是想让银朱回崔家去看看。
  结果银朱一去就是一整天,回来还这么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崔秀婉的心不觉抽得紧紧的:“怎么,是,是被发现了?”家里人会来把她抓回去?可是现在婚期都过了,幼婉说不定已经嫁给沈数了吧?
  “不,不是——”银朱紧紧抓住崔秀婉的衣袖,“姑娘,家里办了丧事了!”
  “什么丧事?”崔秀婉还没明白过来,“谁出事了?是父亲还是母亲?”
  “是你呀姑娘!”银朱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奴婢去打听了,咱们走了没有十天,家里就向宫里说姑娘暴病身亡,丧事已经办了,连姑娘的棺木都送回老家去了!”
  崔秀婉怔了片刻,才猛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你说什么!父亲母亲——他们说,说我死了?”这不对啊!她留下的信里明明是让父母对外说她重病啊!
  银朱这会儿觉得哭都哭不出来了:“是。京城里都说是遇了个庸医用错药,晚上发病,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安郡王已经说了要给您守一年呢。如今丧事也办了,棺木也送回家乡去了——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不,不会的……”崔秀婉万万没有想到家里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觉得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里,“我,我明明没有死……我留了信给母亲的——会不会是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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