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

  赵白露在梦里过得再兵荒马乱，第二天早上七点还是遵循着生物钟乖乖醒来了。
  什么高中、白发、混混、烧烤摊全都烟消云散，她翻个身，看了下时间，才七点零五，想起今天上午没有排班，转个身又继续睡过去。
  睡着睡着，渐渐感到不对劲，整张床仿佛都在晃动，颠得她想装睡都睡不下去。
  赵白露张开眼，对上顾今夜的眼睛。
  她顿了两秒，扯过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上。半秒后，又被一把扯了下来。
  赵白露唰地踢开被子，“姓顾的，你别以为我没脾气！”
  顾今夜伸了个懒腰，说：“哪敢。”态度极尽敷衍，手掌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又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来吃饭了。”
  赵白露瞪着眼睛，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你把我叫醒就为了叫我吃饭？”
  顾今夜点点头，催道：“赶紧的。”
  说完不等她回话，转身又出了卧室门。望着那道背影，赵白露恨得牙痒痒，无奈瞌睡虫已经全数跑光，再躺着也是死撑，还不如起床吃早饭。
  只是等她换了衣服出来，见到的仍然是空空荡荡的餐桌，和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的顾今夜。
  她冲顾今夜眨眨眼。
  “早饭呢？”
  顾今夜理所当然地指着厨房。
  你妹。
  赵白露脸色不善地看着他，考虑是不是先到厨房里拿把菜刀结果了他这样才比较爽快，但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站起身，慢慢走过来。
  他的眼神微带睥睨，垂眸道：“外头的食不安全不健康，还是自己做的比较放心。”
  赵白露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个微笑。
  “家里没菜。”
  肩膀被人掰着转了一圈，赵白露被推着走了两步，才发现厨房菜板上搁着两个塑料袋，露出蔬菜一角。
  “我特地早起去菜场买的。”顾今夜说。
  ……你特么准备得还挺齐全。
  “去吧，我要喝青菜粥。”顾大爷带着丝丝笑意，手一用力，将赵白露推到了锅碗瓢盆前。
  赵白露盯着两个袋子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回头，说道：“顾今夜，咱俩什么关系啊？”
  “嗯？”他有些迟疑地反问。
  你凭什么使唤我啊顾大爷。
  憋着一口气，赵白露想直接把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但顾今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在她倔强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个微笑。
  “随你。”
  *
  赵白露把青菜洗干净，切好倒进锅里，望着眼前腾升的白雾，有瞬间失神。
  ——咱俩什么关系啊？
  ——随你。
  乍一听是两句毫无逻辑，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但仔细一品，觉得其间意味真是深长。
  赵白露觉得自己胸口有些被揪着似的紧张，她捏着炒勺，快速地翻动着锅里的青菜，因为心里混乱，动作也杂乱，好几根都被翻得跳了出来。
  “这菜跟你有仇？”
  赵白露一愣，低头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无语地拿抹布擦拭。
  “炒这么快，菜都没熟。”顾今夜皱着眉，盯着那盘半生不熟的青菜，有几根已经泛着焦黑，有几根看起来根本还是硬邦邦的没熟。
  赵白露：“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顾今夜：“歪理一大堆。”
  她转过身，把盘子递过顾今夜，然后打开压力锅，看着里面白乎乎的粥，弯下腰去拿了两个碗出来。
  顾今夜端起惨不忍睹的青菜，眉毛一挑，说：“我要的是青菜粥，不是青菜和粥。”
  “你把青菜倒在粥里不就是青菜粥了？”赵白露奇怪地回视他，端着两碗白粥，放到桌上，自己也跟着坐下。
  顾今夜只好端着青菜过来，赵白露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烟草味也不是酒味，闻着很干净，不知道他是不是早起洗澡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面对面坐着，两人都静默无话。
  赵白露察觉到顾今夜吃早饭的样子比昨晚文雅了不少，不紧不慢，斯文有礼。
  禽兽披上了人皮。
  他们安静地吃着饭，今天是个好天气，窗外暖融的阳光照进来，顾今夜的侧脸都是粼粼的光波。
  赵白露觉得有点尴尬，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她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顾今夜抬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赵白露挺直了腰板，确定他看不见自己的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浏览器，当着他的面输入了“顾今夜”叁个字。
  点击搜索，出来一堆结果。
  好在这名字不算太大众化，赵白露一条条过滤过去，很快搜索到了“昱晟律师事务所”的官网。
  一家合伙制的专业型律师事务所，只做刑事辩护，是A市为数不多的只专注做刑辩的律师事务所。
  官网刚点进去，往下翻两页，就是一个硕大的男性半身像，下面写着“王民新”。
  再翻一页，钱国富。
  再翻，李恒。
  直到翻到倒数第二页，才看到顾今夜的名字和“宁絮因”一起并排出现，也是穿着西装的半身像，比之前几个小了一大圈。
  赵白露叹了口气，这跟言情小说里的富二代律师的标配完全不一样。
  太没排面了。
  大概是她叹的这口气太明显，顾今夜跟有所感应一样，倏地抬起目光，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
  “你在看什么？”
  然后，在赵白露尚未反应的时候，他伸手，从她手里抽出手机，翻转过来对着自己。
  屏幕上占据了一半面积的他自己的半身像就这么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