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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五溪河上的制竿师》

  第二百九十六章《五溪河上的制竿师》
  李君阁笑道:“这个二准,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这片子连我们都没有看过,到时候也带上我们吧,想来能获得两个提名的电影,应该是不差的。”
  池田老头和良子妈妈又跟良子和篾匠聊了聊李家沟的生活,等到良子将婚礼的视频放出来给池田老头看的时候,老头一会儿惊讶得目瞪口呆,一会儿又止不住的抹眼泪,一会儿又高兴地哈哈大笑。
  老太太也是看得又哭又笑。
  看完婚礼剪辑,池田对阿音和李君阁说道:“良子对黄桑情根深种,可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唉!李家沟人人情深厚,良子在那里生活得很好,一点没有受到歧视。谢谢,谢谢你们的照顾。”
  说完对着两人深深一鞠躬。
  两人吓得赶紧还礼,阿音说道:“老伯,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们晚辈该做的。”
  池田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按你们中国的习俗,应该叫‘回门’吧?今天给你们安排了一道传统的日本料理,‘鲋寿司’,是日本寿司的始祖,传说还是你们中国传过来的哟!”
  日本人口中的鲋鱼就是中国人说的鲫鱼。
  老太太拍了两下手,徒弟们进来撤去茶点,重新端上来一个盘子。
  盘子底下摆着一些米饭团,上面是一片片切好的鲫鱼,鲫鱼身体的空腔里,是满满的鱼卵。
  池田老头眉飞色舞的介绍:“这是用我们附近琵琶湖产鲋鱼做的,是广为人知的特产,一直被视为高级品哟,今天难得你们来,特意开了一桶。”
  说完拿筷子夹起一块来,说道:“平安时代的律令延喜式上,便有纪载,说是位于现今滋贺县的近江国,以鲋寿司作为纳贡的物品。”
  “那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发明醋,我们的先祖就精选了产卵期带子的鲋鱼。去鳞,去鳃,只留下鱼卵,清理完毕后将鲋鱼抹上盐巴后放进桶子里盖上,再在桶子上放置重物等待二到三个月时间让鲋鱼体内的血水慢慢挤出去除。”
  “等到约夏季时,再把鲋鱼从桶中取出后先洗净,接着在鱼腔内填入抹上沾著盐巴的米饭、再把鲋鱼放入塞著米饭的桶子内放上重物压制继续发酵,时间越久越好。寿司里的酸味,就是这样来的。”
  然后问良子妈:“这桶腌制了多久?”
  良子妈说道:“这桶是腌制了一年半的。”
  池田老头招呼众人:“来来来,耗时两年的美食,大家赶紧尝尝。”
  日本人吃东西也细致,一盘寿司,一人分到一个小小的饭团。
  李君阁早听到了几个关键词,“腌制”,“两年”,“米饭”,“盐”,“酸味”,心生警惕,你日本人的美食,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存疑!上次看良子吃纳豆就知道了!
  其他人不知轻重,都将饭团塞进了嘴里。
  就见神色各有各的古怪,篾匠叔想吐又不敢吐,翻着白眼往下咽!
  旺财叔腮帮子突然鼓起,赶紧用手将嘴巴捂住。
  林昭眉毛鼻子眼睛皱成一团,还失礼打了一个喷嚏。
  倒是阿音,还在那里吃的眉开眼笑津津有味。
  池田老头一副捉弄人成功的样子:“哈哈哈,鲋寿司的味道,很多人第一次都受不了,咦?阿音小姑娘不错啊,你吃过?”
  李君阁翻着白眼心里嘀咕,他们苗家人,只要是酸的,都觉得好吃!
  赶紧将自己那块给阿音:“这么喜欢吃啊,来,我的这块也给你!”
  阿音高兴的接过:“二皮你真好!这鲋寿司,有一股特殊的酸香味,跟我们苗家的酸肉酸鱼差不多,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不辣的酸鱼呢!”
  这下池田一家知道阿音是真心喜欢这道料理了,更是高兴。
  至于其他人全在腹诽,还酸香,说得真好听,明明是馊臭!
  李君阁笑眯眯的点头:“如此美食,岂能独享,回程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猪儿虫,王八婆,一个都跑不了!”
  好在后面的料理都正常了,虽说还是不太习惯,但是都在还不错的级别,尤其是一道照烧鳗鱼,更是获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一起去京都,一是布置兰花展场,二是参加观影。
  东京电影节为各部参展电影都安排了场次,观众每部电影都有机会观看。
  影院不小,有一半是联合会的人,另外一半却是对这部电影有兴趣的观众。
  李君阁看到影院坐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日本人对传统手工艺还是很看重的。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年轻人。
  原来日本青年除了对漫画,小电影,cosplay感兴趣之外,其实喜欢传统手工艺的也不少。
  灯光熄灭,银幕亮起。
  片头是一段动画,一个娃娃拿着塑料枪跳着,然后瞄准一个牛奶瓶上的苹果,然后画面拉近成特写,枪上的准星瞄准苹果,然后一扣扳机,“啵”,枪口出来一个带收缩杆泡沫拳头,将苹果打倒。
  娃娃嘿嘿贼笑,镜头拉远,原来是一个圆圈,圆圈里一个十字,像一个十字瞄准具,十字将圆圈隔成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娃子在调皮,旁边五个汉字“星准工作室”。
  片头把不少人都逗笑了,李君阁对阿音说道:“二准这片头设计得还挺好玩。”
  接下来就是正片了,画面一出来就是几个让人心绪不宁的忙乱场景。
  开场就是嘈杂的市场,汽车声,叫卖声,吵嚷声……背景是人们在忙碌的交易,搬运,镜头的近处,是几筐装在竹编箱子里的萝卜青菜。
  接下来是渝州街边的面馆,小桌子摆到了街上,喇叭声,食客们的点菜声,老板的答应声,背景是人们在匆忙的行走,食客在呼哧呼哧的吃面,镜头近处是一张尚无人坐的小桌,上面放着筷筒,里边是一把竹筷。
  最后是夜总会,背景是疯狂的音乐,跳舞的人群和散乱的灯光,近处特写到一个果盘,水果被切成一个个小丁,每个小丁上面插着一支竹制的牙签。
  音乐越来越急迫,人群越来越疯狂……
  就在观众们都开始觉得难受的时候,暴躁的音乐戛然而止,画面突然一切,整个画面变成了一团迷雾。
  接着银幕下方两侧出现一些竹枝,树叶,接着往银幕上方移去,观众才明白,原来这镜头还在从上往下移动。
  接着银幕底部出现一汪绿水,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拍摄的一段雾气蒸腾的河面。
  绿水清莹,迷雾飘渺,恍若仙境。
  没有音乐,只有岸边林子里传来的鸟鸣。
  观众们之前被带得烦躁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不少人还舒坦的“哦”了一声。
  突然迷雾中一个小木船的船头破雾而出,接着篾匠叔站在船上的身影也从迷雾里穿出来,手持一根绿竹长竿,左一下右一下的点击着水面,直面镜头而来。
  篾匠叔轻皱着眉头,没什么表情,不过身上的穿着打扮已经是遇到良子之后的那套打扮,瘦削的脸型,沧桑的目光,低平的眉毛,绝对充满了中年男人的魅力,就听见影院里不少小女生“哇哦”起来。
  字幕“五溪河的制竿师”在水面出现,接着又被水面的波浪摇得变形,之后被船头压过,消失在水中……
  李君阁握着阿音的手紧了一下,这个开场,可以的。
  然后影片开始倒叙,开始就是篾匠叔婚礼的镜头。
  奶奶在新屋里坐着,笑呵呵的接受篾匠叔和良子的礼拜,给新娘套上手镯。
  接下来就是池田来访时欢乐的场面,有九斗碗上觥筹交错,有试艺时的欢声笑语,有篾匠叔编织羊头送良子时的暧昧温馨。
  李君阁转身看着良子,良子早已深深陷入了影片的氛围情绪当中,眼里已经充满了泪光。
  但是再接下来,影片基调越来越凝重,突出的主题只剩下“孤独”。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中间矫正竹竿,刮刨竹枝,陪伴他的,只有那竹林中穿过来的一缕阳光,几声鸟鸣……
  有他在乡场上设点摆摊,周遭人来人往,无一问津,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堆编织细密,雕镂精美的竹器……
  有他在昏暗的炉火前调胶配漆,火苗在炉膛里不停跳动,陪伴他的,只有手臂上斑斑点点因为过敏而生起的漆疮……
  还有他在雪染的山林艰难的攀爬,漫天的风雪刮飞了他的帽子,陪伴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胡子边上呼吸凝出的冰渣……
  感同,身受,很多人的眼角都湿润了,尤其是联合会一帮子制竿的人,那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良子拉着篾匠叔的手在嘴上低吻,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哭出声来。
  不过不管镜头中篾匠叔如何落魄,他的眼神始终如一。
  阳光,鸟鸣,人声,漆疮,风雪,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他平淡而专注的眼神从竹子上移开。
  影片非常明确地传达给观众,这个人,不管他外表如何,不管他环境如何,只要给他一根竹子,他立刻就会变得无比的强大。
  孤独,落魄,贫穷,病痛,在这种强大面前,只能被碾为齑粉!
  李君阁的眼眶也湿润了,拉着阿音的手,低声道:“明妙坦荡,心无所染。垢净分别,于我何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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