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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戏多嘴甜 第656节

  他们不认得霍以骁的模样,却能从他那与众不同的华贵衣着里分辨他的身份。
  看他抬棺,看他礼服上的泥土痕迹,就能想象他在山上做了什么。
  老百姓不懂皇家这样那样的礼数,不知道皇家丧仪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只知道,父母走了,得有儿子、孙子抬着棺木去安葬,才能走得安心、走得顺。
  那位娘娘,在他们江陵城等了太久了。
  终是等到了,拼尽性命生下来的儿子,来给她抬棺。
  落叶归根。
  第807章 祝您高寿
  春日尽时,迎灵的仪仗回到了京城。
  正南的宫门大开,迎灵柩入中宫,停三天三夜,再入皇陵。
  仪程繁复,一整套走下来,温宴免难都有些腰酸背痛。
  下午时候,温宴去常宁宫陪霍太妃说了会儿话,讲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同时,也是稍稍歇一会儿。
  霍太妃没有细问宁陵县时的状况。
  在一切尘埃落定的现在,那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入夜后,温宴又回到中宫。
  霍以骁要给母亲守夜。
  此时的中宫,已经看不出俞皇后活着的时候的样子了。
  它空荡亦冷清,加之停灵,更显萧瑟。
  两人各自一蒲团,坐在灵前,小声说话。
  黑檀儿趴在温宴脚边,呼呼大睡。
  二更过半,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黑檀儿抬起脖子,冲着那厢喵了一声。
  霍以骁自然也听见了,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那渐渐靠近的灯笼。
  离得近了些,人影清晰起来。
  吴公公提着灯笼走前,皇上在后。
  温宴亦起身,待皇上到了跟前,恭谨行礼。
  “朕来看看她。”皇上道。
  白日里,那些仪程全是给旁人看的,是走一走章程,是礼法所需,再多的真情实感被那层威仪所拘着,气派十足,却不够贴心。
  也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时,才能屏退人手,独自来看一看这棺椁。
  温宴见状,便道:“小厨房里备了些宵夜,我去取一些。”
  霍以骁也想退出去。
  皇上拦了拦:“与朕说说迎灵时的状况吧。”
  霍以骁睨了皇上一眼。
  迎灵的状况,正式的有礼官的文书,上头把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不正式的有徐公公的禀报,定然会把所有细枝末节都和皇上讲一遍。
  霍以骁讲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想来,皇上也不会想听,他是怎么把母亲的遗骨一块块拼起来的经过的。
  皇上没有催霍以骁开口,走到棺椁之前,抬手覆在了那华美雕刻之上。
  霍以骁看着皇上。
  皇上低垂着眼,神色淡淡。
  霍以骁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又或者是,皇上什么都没有想。
  二十年了,物是人非。
  活人相见,都得是凝噎着无从开口,阴阳相隔,更是不知道从何想起。
  这种沉甸甸的情绪,霍以骁以前不一定能想清楚,但现在,他能领会。
  那日,他进了破庙时,亦是一样的。
  良久,皇上才低低叹了一声。
  “朕听说,”皇上转头看霍以骁,“你给你母亲烧的元宝,都是你自己折的?”
  不是那种折了一半的、只要轻轻一拉就成形了的元宝,而是从一张锡箔纸开始,从头折到尾。
  徐公公想帮着一块折,霍以骁都没应,那么一大袋子,全是他和温宴折完的。
  霍以骁应了声“是”。
  皇上道:“竟还会折这个?”
  “跟阿宴学的,”霍以骁答道,“她家要供奉的人多。”
  皇上问:“亲手将你母亲的坟挖开了?”
  “没花多少力气。”霍以骁道。
  皇上又问:“没有按着定好的,你自己抬了棺木,一直抬到了江陵城中?”
  霍以骁反问:“生儿子不就是做这个的?”
  皇上:……
  他问以骁这些,当然不是责备。
  固然,从仪程上来说,没有那么合适,却也不是不能变通。
  他从徐公公那儿听说时,更多的是惊讶与感慨。
  以骁比他想的还要更怀念母亲。
  做那些事情,不是为了名声,以骁也从来不看重所谓的名声。
  以骁那么做,仅仅是他想替母亲做。
  皇上抬手,拍了拍以骁的肩膀:“你母亲她会高兴的。”
  霍以骁抿了抿唇,从中冒出来一句:“您的棺椁,我抬不了。不过,您也不缺抬棺的人。”
  皇上的手僵了僵。
  一直垂眼站在边上的吴公公都抬起了眼帘。
  帝王宾天,后事越发繁琐,出殡之时,当然也没有让皇子抬灵的礼法。
  可是,话赶话的,皇上就是和霍以骁拧上了:“朕就不配有儿子抬棺?”
  霍以骁道:“您正是壮年,身体康健,等您驾崩之时,我恐是年纪大了使不上劲儿了,您指望儿子,倒不如指望孙子、曾孙子。”
  皇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他跟前敢说什么“驾崩之时”的,也就是这臭小子了!
  听不下去,皇上干脆招呼吴公公离开。
  吴公公赶忙跟上去,迈出大殿之时,还听见身后的殿下促笑了声。
  行至御花园,吴公公一个激灵,道:“皇上,殿下是祝您高寿。”
  “朕知道,”皇上没好气地道,“能把’寿比南山‘说得这么不顺耳,朕也是佩服他。”
  吴公公想笑又不敢笑。
  皇上又道:“让朕指望孙子、曾孙子,他倒是赶紧让朕抱上孙子啊。”
  当然,皇上也就是抱怨几句,催是断不会去催的,上回没话找话催了一句,霍以骁回过来的一箩筐,听得更糟心了。
  初夏夜里的风,吹在身上不算粘腻。
  呼吸之间,是蔷薇花的香气。
  御花园里种了一片蔷薇。
  郁薇生前最喜水仙。
  他曾与她说笑,说她浑身的劲儿与水仙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反倒是与蔷薇有缘,连名儿都一样。
  郁薇笑了好一阵。
  她喜水仙,却不想取个水仙一般的名字。
  她说话爽快,同样是故意气人,也气得明明白白。
  思及此处,皇上失笑着摇了摇头。
  以骁的嘴,也不知道是像个谁。
  说气话厉害,说好话,比说气话还厉害。
  三日之后,宫中大祭。
  皇上追封先皇子妃郁薇为皇后。
  霍以骁再从宫中出发,送棺椁入皇陵安葬。
  墓前竖碑,不再是空空荡荡。
  所有仪程行完,有条不紊,各个衙门都长松了一口气。
  虽有制可依,但这么多事儿一并办了,到底劳神,尤其是迎灵。
  迎灵不是“常规”的,更何况中间还出了差池,吓了所有人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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