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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_分卷阅读_49

  范家属高门朱户的人家,住处不难打听,杜大夫和童儿顺顺当当的便找到了范家门前。
  才到门口,看门的老仆人便弯着腰满脸谦恭的过来迎接,“您老人家里面请。”杜大夫不以不异,大摇大摆的跟着老仆往里走,童儿悄悄拽了拽他,小声嘀咕,“咱们都没有自报家门,他便领着咱们进来了,会不会有诈?”杜大夫嗤之以鼻,“我老人家英名满天下,谁不认识我?”童儿憋的小脸通红,顿足道:“咱们也没说要来找谁啊。”杜大夫想想也是,扬声问那名老仆人,“这是哪位大人的府上?”老仆人笑道:“这是谒台仆射范大人的宅邸。您老人家放心吧,没错。”杜大夫便说童儿,“听见没有?是范仆射府上,没走错。”童儿勉强点了点头,闷声不语跟着杜大夫往前走。杜大夫多嘴啰嗦了一句,“也不知你怕的是啥,还会有人想把你卖了不成?”童儿小脸发白,一路上惊慌不安牵着杜大夫的衣襟,时不时向四下里张望,好像真的怕有人想把他卖了似的。
  老仆人到他们到了一道月亮门前,便不往前走了,将他们交付给两位中年仆妇,“这两人自会为您老人家带路。”杜大夫知道大户人家往往如此,没说什么,童儿却是看到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窄,树木花草越来越多,心里害怕,把杜大夫拉得更紧了。
  两名仆妇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院子前面,“您老人家请。”自己却停步不前了。
  想来这个院子不是她们能进去的。
  杜大夫高视阔步往里走,“小丫头,是你么?”他步子迈得太大了,童儿腿短跟不大,又不敢放开他,只好一溜小跑紧紧跟在他身边,看起来真是可怜巴巴的。
  才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怡人的香气。
  不是花香、果香,而是饭菜香。
  这院子莳花置石,布置的很清雅,院中间有一个由鲜花围成的花墙,花墙上方搭有棚子,棚子上也遍布鲜花,迎风怒放,鲜艳夺目,棚子下置有高足木桌、胡椅,木桌上放着杯盘碗盏,和两双筷子。
  饭菜香正是由这里散发出来的。
  杜大夫本是一腔气愤来找任江城算帐的,走到近前一看,只见桌子上有绿油油的青菜,红艳艳的糖烧小排骨,白生生的鱼汤等,每一样看上去都是色香味俱全,不由的馋涎欲滴。他方才的气早丢到爪洼国了,伸手便要拿筷子,童儿牵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往桌上看,一脸艳羡 “杜大夫来了。”任江城笑咪咪从花墙后走出来。
  杜大夫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半分不知道敬老爱老,有糖烧小排骨也不送过去,害得我老人家特地跑这一趟。”任江城嘻嘻笑,“我不这么做,也见不着您啊,对不对?我这不是想您了么。您最有风度最有器量了,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您看看,我做了这么多菜呢,看在菜肴的面子上您也不能真跟我生气了啊,您说是不是?”杜大夫哼了一声,“小丫头惯会花言巧语。”脸上却有了笑模样。
  能红和能白一人拿着脸盆架,一人拿着洗脸盆过来了,杜大夫用很快的速度洗了手、脸,便冲到桌前坐下,两眼放光,“这排骨看样子便好吃。”任江城替他装了一小碗米饭,“还是配米饭吃最好。”杜大夫也不客气,接过小碗,先夹块排骨尝了,“嗯,好吃。”任江城跟他推荐豆腐卷,“这个也不错。”杜大夫尝了一个,“太好吃了。”然后便顾不上说话,埋头吃起来。
  童儿在旁眼巴巴的看着,小眼神儿很可怜。
  任江城笑笑,命能红带童儿下去,“厨房还有,每样菜都替他装些。”
  童儿道了谢,高高兴兴跟着能红走了。
  厨房又端了一道新菜炸响铃上来。这道菜外层是豆腐皮,里面裹的是肉馅,皮层松脆,豆香扑鼻,里层鲜嫩,引人食欲,真是香甜可口,风味绝佳。杜大夫吃的满意之极。
  凉拌的油豆皮他也觉得非常爽口。
  放下碗,杜大夫一脸惬意,“说吧,小丫头,想见我是有什么事?”
  任江城调皮的笑,“没事不能见您了么?您别把我想的那么功利,我就是想见见您,请您享用一顿美餐而已。”
  “小丫头会这般好心?”杜大夫大摇其头。
  任江城把自己的椅子往他身边拉了拉,语气热烈,“杜大夫火眼金睛,什么也瞒不过您。是这样的,杜大夫,仇大娘的毒虽已解了,但一直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身体虚弱了许多,我想麻烦您替她开方子调养调养。还有,我舅母胸口发闷,不知是怎么了,您能给看看么?还有,我舅母族中一位弟妇,就是我一位堂舅舅的妻子,和我舅母蛮要好的,但是进门五六年了,一直没动静……”
  “停!”杜大夫忍无可忍,打断了她。
  “吃你一餐饭,想让我医治几个人?”他气呼呼的质问。
  任江城无辜的眨着眼睛,“虽然只有一餐饭,可是不只一个菜啊……”她往桌上看了看,伸手去数,“一个菜,两个菜,三个菜……”
  “停!”杜大夫再次制止她。
  任江城再次无辜的眨眨眼睛。
  杜大夫扶额,“好吧,我治,敢情我今天不是找你算帐来了,我是自投罗网啊。”
  任江城笑的花枝乱颤,“杜大夫,这几个人的病情对您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其实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请教您……”杜大夫气哼哼的,“小丫头,你这餐饭还真不是白吃的。”本来想说“下回我再来,有两个主菜就行了,其余的不用”,可是转念又想了想,可口的美味难求,看几个病人有什么呢?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他也算是行遍天下食遍天下了,任江城做出来的菜他却没见过,以后说不定会有更让人惊艳的……
  任江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循循善诱,“杜大夫,我知道几种做娇耳的法子,还有铜鼎涮肉的法子,改天闲了咱们一一试过。”
  杜大夫马上问她:“方才你说有重要的事,是什么?”
  任江城脸红了脸,四下里瞅了瞅,见能红、能白和其余的婢女都离得远远的,并没在跟前打扰,便小声问杜大夫,“您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可以让人服下之下便定期发作,痛的死去活来,只有服下解药之后,才能重获新生?有了这种药,设法让人服下,他以后不就乖乖的听话,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杜大夫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许久,看的她心里发毛。
  “要是真是这样的药,小丫头,我制出来给你,你拿去设法喂给北朝皇帝,让他每到月圆之夜便痛的不成人形,只有向咱们求救。咱们便趁机要求北朝投降,天下统一,到时候你做天下共主,做女皇帝,小丫头你说好不好?”杜大夫凉凉说道。
  任江城目光幽怨看了他两眼,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好吧,就算我说了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也用不着这么不留情面的讽刺挖苦我吧……
  “小丫头,你要这样的药做什么?”杜大夫好奇问道。
  任江城依旧少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自保啊。杜大夫,我一出宣州就遇着贼,在乐康公主的船上还能遇着贼,我到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便生出了这个念头。”杜大夫很是不屑,“若要自保,毒药难道还不够么?迷药也可以。”任江城很好说话,一点也不嫌弃,“毒药和迷药也行啊。你若带着,便给我三瓶五瓶的。”杜大夫道:“毒药我没有,有也不能给你。迷药可以送你防身。”任江城兴奋的两眼发亮,“有迷药啊?真好。杜大夫,多给点儿多给点儿。我这个人太出色了,你知道吧?嫉妒我仇恨我要害我的人实在太多,防不胜防,所以我要多准备点儿,以防不测啊。”
  杜大夫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认命的先去给仇大娘看了,又分别替郗氏和郗氏的弟妇姜氏瞧了瞧,开了方子。
  这三位的病情都和心情有关。仇大娘和郗氏都是太着急了,仇大娘急于痊愈,郗氏急于替已到婚龄的范琛稍等妻室,伤了肝气和胃气;姜氏却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太过担忧,以至于日渐消瘦,身体虚弱,那自然更不利于受孕了。
  杜大夫给她们都开了药方,不过话说明白了:要放宽心。“百病生于气,病从心生”,若心中郁结,永远也好不了。
  看完这三个人,还欠着任江城迷药丸和迷药粉,杜大夫觉得有点吃亏,“小丫头,我老人家是不是不大上算?”任江城已经命人把晚饭准备好了,香喷喷的小米粥,几样精致小菜,主食是一种由鸡蛋、面粉和青菜摊成的软饼,任江城告诉杜大夫,“这叫糊塌子,软软的,蘸蒜汁儿很好吃。”杜大夫夹了一块金黄软嫩的饼,蘸着蒜汁儿送入口中,鲜香美味的感觉充溢了整个口腔,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治三个人,值了。
  特地跑这一趟,值了。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任江城耳聪目敏,听到声音不对,霍的站起身。
  能红反应最快,嗖的一声就蹿出去了。
  片刻之后她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八娘,郎君和桓郎君一起过来了!”
  任江城大为吃惊,“阿父来了?还有桓家的郎君?桓家的哪位郎君啊?”
  任平生和桓广阳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
  “阿父。”任江城忙迎过去,“阿父,发生什么事了?”
  她迅速看了任平生一眼,见他身上虽有尘土,却没有别的事,暂时安心。
  眼角扫到桓广阳,风姿俊逸依旧仿佛如同往日。不过,神色间仿佛有一抹焦急?
  任平生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儿放心,无甚大事。”他往院子里瞅了瞅,“这位长者便是杜大夫吧?杜大夫,仆有事相求。”任江城心中一沉,“阿父,有人受了伤,还是有人中了毒?”杜大夫见惯这种场面,根本不以为意,捧着肚子心满意足的踱过来,“小丫头,你怎知不是有人生了急病啊?”任江城犹豫了下,低声道:“若是有人生了急病,我阿父应该不会和桓郎君在一起。”
  陵江王府和桓大将军府又不是同盟军,谁生了急病,会让他们一起着急?一定是有人受伤了,这个受伤的人和双方都有干系,所以两家都想着摆平。
  桓广阳颔首,“女郎聪慧。”
  也就是说,任江城猜对了。
  “谁受了伤?”她紧张的问道。
  任平生语气温柔,“没什么大事。八娘,是陵江王府一位名叫秦林的谘议参军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医治。”
  “这位参军和阿父很要好么?”任江城神色焦急。
  这个人一定很重要,要不然,不会同时惊动任平生和桓广阳。
  “是。”任平生简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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