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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卷阅读_100

  赫连铖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盯住床上的沉樱看了好一阵子,伸出手来一指:“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上!”丽香姑姑吃了一惊,赶忙朝前边爬了几步,一把抱住了赫连铖的腿:“皇上请三思!”
  她知道赫连铖不喜欢沉樱,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沉樱这般厌弃——乱棍打死?丽香姑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虽说绵福不该撞上了瑛小姐的马,可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后来马夫们查看了一下绵福的马,发现马掌里扎了一颗铁蒺藜。
  马场里长着的青草里有时会混入不同的种类,铁蒺藜偶尔也能见着,春天来了,万物生长得很快,御马监没有过细,落下了一根两根铁蒺藜也是有的,不巧扎上了绵福的马掌……这这或许真是一桩意外,毕竟有谁会拿自己去涉险呢。
  “丽香,你要替她求情?”赫连铖的声音稍微放软了些,丽香姑姑是太皇太后的心腹,现在也是尽心尽责的为他做事,几分面子还是要给,声音自然就没那么咄咄逼人。
  “皇上,今日惊马之事并非绵福有意。”丽香姑姑松开了手:“马场长了铁蒺藜,扎了绵福的马掌,故此马儿受惊,失去控制。”
  “长了铁蒺藜?还有其余人在骑马,为何不扎她们的马,偏偏只扎到了她的坐骑?”赫连铖冷峻的望向床上的沉樱:“定然是她故意的。”
  “皇上,沉樱……并非有意。”惊恐过后,沉樱终于缓过神来,皇上竟然要打死她?乱棍打死?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彻骨的寒,泪眼朦胧望向赫连铖,昔日看上去风采翩翩的脸庞此刻格外狰狞,让她有丝丝绝望。
  “哼,朕还不知道你心里所想?”赫连铖大声呵斥了一句:“左右你是与慕瑛不对盘,心生嫉妒才会如此!”
  “皇上,沉樱真没有这般心思。”沉樱声嘶力竭的喊叫了一声,却说不出旁的话来,以前有的那一分富贵心,此时早就歇下,只是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皇兄,皇兄!”灵慧公主奔了进来:“皇兄,你要三思后行!”
  灵慧公主打心眼里是不喜欢沉樱的,自沉樱进宫侍奉高太后以来便不喜欢她,灵慧公主觉得沉樱太假,虚伪得戴着一张面具般,可听说赫连铖要打杀了沉樱,她也有些心慌,毕竟这是一条人命,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棍棒下慢慢没有了呼吸,这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
  “公主殿下,还请快去慈宁宫告诉太后娘娘。”见着灵慧公主进来,沉樱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请公主怜惜!”
  灵慧公主朝身边的香玉使了个眼色,香玉飞快的转身朝外边走了出去,沉樱见着那背影,恐惧稍微减轻了几分,她自从十岁开始便伺候高太后,五年里她不敢有半分怠慢,高太后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该会出手救她。
  “怎么?你想找太后娘娘来救你?”赫连铖踏上前一步,一把提起沉樱,看到了她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擦痕,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你这模样,真是难看,跟鬼一样。”他松开了手,沉樱跌回了床铺,刚刚接好的手骨与腿骨出其不意搁在床板上,痛得她“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皇上……”
  赫连铖转过背去,声音冷冷:“你是觉得自己攀上了太后娘娘,朕便不敢动你?哼,你这如意算盘也是打得好。跟你说明白,若是瑛小姐全部康复没什么事,那朕也可以饶过你,倘若她落下了些什么病痛,你便等死罢。”
  沉樱躺在那里,吃力的将头转了过来,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不仅身子疼痛,而且心也在痛,赫连铖的那些话,就如一把刀子,扎进了她的心,一刀又一刀在凌迟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灵慧公主走过来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沉樱,这次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才来替你求情,若你真有这歹毒心思,那便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诅咒了两句,灵慧公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为何都这般对我?为何我这般倒霉?”沉樱喃喃说了一句,忽然想起赫连铖说的“你这模样真难看,跟鬼一样”,蓦然惊慌了起来:“绿竹,快些替我去拿镜子来。”
  “绵福,你要镜子作甚?是你的手和腿受伤了。”绿竹同情的看了沉樱一眼,不想太过伤害于她,长相是每个女子都最珍惜的,要是她见自己成了这般模样,还不知道会多伤心难过。
  “镜子,拿来。”沉樱咬牙,她必须要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模样。
  绿竹无奈,只能从桌子上拿起镜子走到沉樱面前:“绵福,你要仔细些,留心伤口又破裂。”
  万一她见着自己那模样,大喊大叫还不打紧,伸手去抓了镜子过来砸,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撕裂就不好了。绿竹犹豫着,将镜子捧到了沉樱面前,晃了一晃,就直接抽开,沉樱喝住她:“停着,我还没看到自己呢。”
  她只来得及看到黑黝黝的一团,飞快的闪了过去,根本没看清自己的脸。
  她的脸,白白净净,小圆脸盘细眉细眼,多么耐看,可刚刚晃过去的黑团子又是什么?沉樱蹙起了双眉,心生疑惑:“拿过来,让我看清楚。”
  绿竹犹豫着,将镜子捧到了沉樱面前:“绵福……”
  沉樱定睛往镜子里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肿得如猪头的脑袋出现在镜子里,脸颊大约是摔肿了,小圆脸盘变成了大盘子,眼睛一只肿了起来,眯成一条缝,更可怕的是脸颊上有几道纵横交错的擦痕,黑色紫色混杂在一处,昔日那白净的脸庞再也寻不出半分模样。
  “啊……”沉樱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丽香姑姑!”绿竹惊慌失措:“绵福她……”
  丽香姑姑赶了过来,伸手在沉樱的鼻子下探了探:“没事,绵福只是晕过去了。”
  绿竹忧郁的望了一眼床上的沉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这可怎生是好?绵福成了这般模样,恐怕皇上的恩宠再也不会在了。”
  昔日传言樊绵福在宫中得宠,她还存了颇高的志气,一心想旁着宠妃攒些打赏银子,到了年纪好出宫去开家小铺子,找个老实男人过小日子,万万没想到这事情急转直下,自己想攒银子的心愿是落空了,到了年纪放出宫,只怕还是口袋里布挨着布,没有一点积蓄。
  “你先好好伺候着绵福才是正经事儿,那些有的没的,还不用你去操心。”丽香姑姑呵斥了一句:“快些去让人取了热汤过来,好好给绵福擦擦脸,再涂些祛除疤痕的药膏。”
  “是。”绿竹怏怏不乐的应了一句,扶着门走了出去,心中一片茫然。
  “什么?皇上要打杀樊绵福?究竟怎么一回事?”高太后惊愕的望着站在面前的香玉:“你说仔细些。”
  “我们家公主喊了瑛小姐去骑马,没想到樊绵福也在,结果樊绵福的马踩到铁蒺藜受了惊吓,撞上了瑛小姐的马,将瑛小姐撞了下来,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要将樊绵福乱棍打死。”香玉简简单单将事情说了下,急急忙忙道:“太后娘娘,你去劝劝皇上罢,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吶!”
  “阿弥陀佛。”高太后喃喃的念了一句佛:“赶紧的,给哀家备软轿,哀家去盛乾宫劝劝皇上。”高太后眼眸下垂,一只手捻着佛珠不住的转动:“皇上这也太粗暴了些,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哪。”
  香玉点着头应承:“太后娘娘真是慈心,樊绵福今日不是故意去害瑛小姐的,罪不至死呀。”?
  ☆、第 125 章 始欲识郎时(四)
  ?  “绵福,绵福,你可算是醒了!”绿竹惊喜的喊了一句:“太后娘娘来看你了。”
  沉樱吃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穿着深紫色锦服的高太后坐在床边,正在朝她微微而笑:“樊绵福,可感觉好些了?”
  “太后娘娘!”沉樱心中感动,眼泪珠子落了下来:“沉樱,沉樱……”
  “快莫要说话,你且好生躺着,别乱动。”高太后慈祥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朝她摆了摆手:“你现在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行,若是心情太过激荡,会将伤口崩裂。”
  “太后娘娘,沉樱真的不是故意的。”
  两行清泪从沉樱眼角滑落,泪眼朦胧里,高太后的脸孔越来越模糊,成了看不清的一团:“娘娘,你要相信沉樱,沉樱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不是那狠毒之人,如何会去故意撞阿瑛?你快莫要自责了,她没有受伤太重,你且放心。”高太后声音柔和,不停的安慰她:“本宫给你带来了最好的黑玉断续膏,能帮助骨伤恢复,还能消除疤痕,每日用三次,能在一个月里就将疤痕除净。”
  沉樱更是愧疚,抽抽嗒嗒道:“太后娘娘,沉樱不是说这个,沉樱是想说没有去慈宁宫请安问好,不是沉樱的本意,是因为,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丽香姑姑已经从斜里走了过去,一只手扶住了沉樱:“绵福,太后娘娘刚刚才说你不宜过于激动,怎么又哭起来了呢?也不知道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爱惜自己的身子。”
  口里说得柔和,一只手却死死掐进了沉樱的肉里,提醒着她不要再多嘴。
  “太后娘娘,沉樱知道自己身份不够,不能来给娘娘请安,心中愧疚,唯有每日里在这盛乾宫中对慈宁宫方向遥遥而拜罢了。”丽香姑姑这一掐,让沉樱醒悟过来,她不是在樊府,不是在慈宁宫,她是在赫连铖的地盘上,一切还得顺从着他来。
  “没事没事,沉樱,哀家知道你是个知情意的孩子,哀家不会怪你。”高太后笑了笑,朝丽香姑姑看了一眼:“丽香,你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服侍过太皇太后,为何这宫中礼仪还没弄懂?虽则樊绵福分位低,可她毕竟是皇上第一个绵福,她与本宫的交情又不同一般,怎么能不让她来给哀家请安问好呢?这样罢,等着绵福身子好了以后,一旬可让她来给哀家请安一次。”
  “是老奴设想不周,谨遵太后娘娘懿旨。”丽香姑姑赶紧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她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姑姑不假,可现儿这后宫暂且是高太后的天下,如何能再仗着过世的太皇太后来与高太后呛声?
  高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丽香,你记下,千万要按时给绵福搽那黑玉断续膏,万万不可忘记,这般美貌的脸孔,如何能被几条疤痕给毁了呢?”
  沉樱躺在床上,泣不成声,此刻对高太后有了更深的一份感情,只恨此刻的自己势力单薄,无以为报。
  “墨玉,看来哀家和你都看走了眼。”高太后靠在梳妆台边,一支手撑着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没想到皇上也会演戏了,这两个多月借着沉樱竟然将哀家也骗了过去。”
  “娘娘,你还不是仍然对皇上有怀疑,哪里又骗过去了?”墨玉姑姑笑了下,将香茶奉了过来:“娘娘,沉樱这颗棋子又活了。”
  高太后伸手接过茶盏:“活了?”
  “娘娘心中早有定论,如何装出这副模样来。”墨玉姑姑垂手立在一边,似乎在自言自语:“皇上其实还是沉不住气,瑛小姐摔下惊马,他便要打杀了樊绵福,前边做出那么久的假象不就全毁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样心疼瑛小姐,也不该对樊绵福痛下杀手,这有悖常理。”
  “对。”高太后点头:“不错,故此可以看出来,阿瑛依旧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而沉樱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若是皇上这么在乎瑛小姐,那么娘娘的筹划又会更顺当些了。”墨玉姑姑弯下腰来用极细的声音道:“到时候能用瑛小姐做饵……”
  “墨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儿哀家只想看皇上的态度,若他对我们母子两人不苦苦相逼,那哀家也不会出手相逼。唉,只是哀家的毓儿心太软,也太真,会看不穿他皇兄心中的弯弯道道,万一哀家撒手去了,谁来护着他?”高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到一处:“墨玉,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定要替哀家好好的护着他!”
  “娘娘,怎么就说到这上头去了?”墨玉姑姑赶忙安慰她:“娘娘一切筹划周密,万一有个不测,各种机关自然会齐齐发作,护得太原王周全。”
  高太后一双手捧紧茶盏,眼睛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白雾,低低说了一句:“但愿一切平安。”
  上元夜高国公府做了试探,可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戴面具的人来救赫连铖,计划功亏一篑,幸得京兆尹是个无能的,全城搜索无果,还是高太后暗地里让人做了假象,把一伙拐卖妇人孩童的歹人端了出来,京兆尹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跟那件事情有关系的犯人,如何肯放过这伙人?威逼利诱屈打成招,这伙人中终于有人熬不住,按着京兆尹的授意写了供词:上元节里准备寻些美貌女子送去青楼,见着慕氏姐妹,觉得两人绝色,于是纠集了一伙人来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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