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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173

  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她的肚子争气,抢先生下了崔府的嫡长孙吧。
  魏氏心中黯然,正有条不紊的指派着下面丫环婆子们干活,忽听得外面喧哗,已经有丫环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直呼:“不好了——”
  “掌嘴!大过年哪里不好了!”
  崔夫人眉头已经拢在了一处,方才的笑意全没了,她身边体面的婆子立刻开口斥责那丫环,那丫环哆哆嗦嗦伏在地上,头磕的砖响,“太太,二门上被官兵堵住了,说是刑部的官员上门来,请老爷过去,有一桩案子与老爷有了牵连,苦主告到了御前……”
  魏氏吓的面色都白了,暗自思量公公可有做过什么事情,只许多事情她做人儿媳的并不知道,反倒是崔夫人更清楚。
  崔夫人强自镇定,喝令丫环:“胡说什么?老爷才往外面去送年礼,刑部的人上门,也许只是请老爷去做证,哪里就与案子有牵边了?”崔连浩往东宫去送礼,却不能在丫环面前大声嚷嚷出来,这等事情也就家中儿子媳妇以及极贴心的下人知道。
  下面仆人总有些不知轻重,若让下面仆人觉得崔府巴上了东宫这条大腿,往后在外面狐假虎威招摇生事,岂不要惹出祸事。
  那丫环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额头贴着青砖,早吓的六神无主,又怕被崔夫人责骂,忙顺着她的话说:“是奴婢糊涂了!奴婢吓昏了头,刑部的人上门定然是请了咱们老爷去作证的……”心里却觉得那阵仗不像。
  二门上都让刑部的官兵给封住了,只进不出,二门上守着的小厮全被拿下,只内里守着的婆子被轰了进来,不曾动粗,这光景哪里像是来请人的,说是来抄家的还差不多。
  崔府里乱轰轰的闹成了一团,崔夫人自不肯信丫环所说,派了心腹婆子去二门上打探消息,探来的消息跟丫环所说一般无二,顿时瘫倒在了椅子上。
  崔连浩这些年在外面为官做下的事情,十停里有九停崔夫人都知道,多翻出来两件这官也就做到头了。可为官的哪个不是欺上瞒下的?只巴望着如今有太子这个靠山,能将这些事情都抹了去。
  崔二郎昨日出门访友未归,他进京这些日子,跟着崔连浩往几个同年家中走过,倒也结交了几个年龄相当狐朋狗友,一起出门吃酒听曲子,吟诗挟美,多付两会钞,这些人俱都拿他当酒肉朋友待。
  崔连浩送完了东宫的礼,想到年后就能上任,心中开怀,坐着马车快到家门口了,瞧见骑马的崔二郎宿醉未醒一般,摇摇晃晃坐在马上往家赶,小厮牵着马在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吩咐车夫快点驾车,将儿子挡在当路,揪上马车来,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崔二郎还在强辩:“父亲不是也说过,让孩儿多与京中年轻人结交,来年下场大有助益?”
  崔连浩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敲开了儿子的脑袋问问他在想些什么。
  父子俩同乘一辆马车,才拐进了自家巷子口,跟车的长随就道:“老爷,咱们家门口守着不少官员……”
  崔连浩掀起帘子去瞧,心中咯噔一下,崔二郎还在马车里笑嘻嘻道:“恭喜爹,想来是任命的文书要下来了。”
  父子二人才下了马车,便有刑部官员上前来,打头的是刑部侍郎,道一声“得罪”,上前来先将崔二郎给绑了,这才道:“有人敲了登闻鼓,有一桩案子与崔大人有些牵连,圣人下旨让燕王主理,刑部彻查,倒要委屈崔大人跑一趟了。”
  对崔连浩倒没绑,只呼啦啦冲出来十来名刑部官兵,将他围在当间,竟是个怕他逃脱的模样。
  崔连浩才要问自己到底犯了哪桩官员,可今儿前来的这位侍郎与他素日无交,嘴牢的很,半点风声不肯透露,父子俩从家门口被押走,跟随的小厮长随马夫都被一起带走。
  能跟着崔家父子出门的,必然都是心腹之人,也许从这些下人嘴里也能拷问出线索来也不一定呢。
  主犯落了网,崔家二门上的守着的官员便撤了出来,只书房里还有人在抄检,大门侧门角门统统有人把守,院内仆人倒可随意走动。
  崔夫人见得这阵仗,始信了之前丫头的话,让婆子拿了荷包去外面守门的那里打听消息,得到的消息却是崔连浩连同崔二郎都被官兵给锁走带走了,顿时天眩地转,差点晕倒。
  “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跑来找老爷的麻烦?”眼瞧着要升官了,却被送进了刑部大牢,分明就是见不得她家好。
  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宁景兰,镇北侯府,以及晋王府,心里恨的要喷出毒火来,暗自思量挽救之法,却不知此事崔府出事,与镇北侯府半点干系也无。
  何渭在燕王府住了些日子,等齐帝重回朝堂执政数日,才去宫门口敲登闻鼓,状告前洛阳知府崔连浩的不法行为。
  齐帝正对太子不满,此事不必查也已知晓了结果,当下顺水推舟,命燕王主理此案,带着刑部官员彻查崔连浩,务必平了民怨。
  况且敲鼓的何渭可是当初为国捐献过棉衣,解救过幽州急难的商人,也算得爱国商人了。
  燕王得了旨意,这才派人往崔家走一趟,先将崔家父子锁拿到案,再行审问。
  等崔府书房里的要紧书信文件都被搜罗了出来,刑部的官员才从崔家撤了出来,只向崔家人留了话,家下仆人一律不得乱跑,若是逃逸的将等同犯罪,直接打入牢房。
  崔家人还不知道崔连浩所犯何罪,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况且卖身契全在崔夫人手里攥着,俱都老老实实守在府里,等着听刑部的消息。
  过得几日,崔夫人派出去打听的下人才得到消息,说是洛阳何家的少当家何渭状告崔连浩,都不必传出状告的缘由,崔夫人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必是那批辽国骏马惹出来的祸事。
  这时候再后悔也晚了,她恨不得跪在佛前日夜烧点,只盼着崔连浩能够咬死了不认,又盼着东宫得着消息,好将此事抹平了,才过了十来日,到得大年夜,她鬓间的头发都愁白了十好几根。
  家里顶梁柱被押进了刑部大牢,崔家人哪还有心情再过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崔连浩押入刑部大牢是年前,等到除夕封印,这件案子还在收集证据,崔家父子在牢房里过了个年。
  旁人家过年,欢欢喜喜举家团圆,独崔家愁云惨雾,连下人走路都抬高了脚尖,生怕脚步声大些,引的崔夫人动怒,招来斥责。祭祖都是宽哥儿领着磊哥儿在祖宗牌位面前磕了个头,支应过去了。
  崔家年宴摆上桌,魏氏前去请崔夫人入席,倒被她面上唾了一口:“没心肝的,你公公跟兄弟在牢房里过年,也不知吃的甚,有无穿暖,你倒大鱼大肉摆上桌准备享用。合着你男人没事儿,你倒可以站干岸了?”
  崔夫人房里丫环婆子都垂首静立,魏氏被婆婆当着下人的面骂了,委屈的眼泪花只在眼眶里乱转,还要辩解一句:“娘,媳妇绝无此意!”
  “你最好没这个念头,不然你当你公公不好,你丈夫就能好了?”
  魏氏这下是真哭出来了,“娘,夫君也是您跟父亲的亲生儿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媳妇也懂!”
  崔夫人原是心中烦乱无处发泄,举家团圆之际急怒之下口不择言,骂出口就有些后悔这话说的重了,见得大儿媳妇也哭了,到底心里又回转了过来,拉了她的手道:“我是心里着急,你别怨娘。”
  “媳妇不敢。”魏氏低了头,又劝她几句,心里到底含了怨气。
  年宴一筷子未动便撤了下去,崔夫人一口未吃,魏氏在她房里侍候了许久,劝了她半日,才服侍她喝了半碗碧梗米,她是数着米粒往下咽,边咽边哭,叹息丈夫次子在牢里过的辛苦日子,食难下咽。
  魏氏心道:就算是公公小叔子真掉了脑袋,难道大家就都得束起口来饿死?
  她自己忙碌了一天,早饿的身子发软,回房之后听得宽哥儿的奶嬷嬷说起,将年宴上宽哥儿喜欢的菜提了四样到房里来,服侍着哥儿吃了一碗米饭,消散了会子才睡,其余的还在茶炉上温着。
  奶嬷嬷心细,知道她未进食,吩咐丫环将宽哥儿吃剩的菜端了过来,魏氏就着儿子的剩菜狠扒了两碗米饭,才觉得活了过来。
  崔家未来如何,且还不知道呢,但这奶嬷嬷却是个靠得住的。她吩咐了贴身丫环与奶嬷嬷一起,将自己房里的首饰银子都清点了一遍,暗中考虑给自己跟儿子留些傍身钱。
  丈夫那里的东西,恐怕早被那些狐狸精以及她们所生的庶子女瓜分了,哪里有她与宽哥儿的份。
  才过了初三,崔夫人在家里差点急出病来,趁着年节亲自往崔连浩同年家里去打探消息。官场之中,原就是得势时人捧,失势时人踩,如今崔连浩不但有了牢狱之灾,且连一门有助力的姻亲都无,魏氏娘家虽也为官,却不入流,帮不上一点忙,这些人便只敷衍。
  内眷来往,透露一两句消息都是言语之间,但敷衍起来却极容易的:“咱们后院妇人,哪里知道外面爷们的事情。只听说崔大人被请到了刑部,外子不曾提起,这我倒不知道了。”
  轻轻巧巧,就将崔夫人打发出来了。
  崔夫人再往人家送帖子相约,却总被婉拒,不是病着就是有事不得闲,礼物流水一样送出去,倒有一多半儿都给原样退回,只少数人家回送了价值相当的礼品回来,再无余话。
  崔夫人坐困愁城,这会子两个乖孙到了眼面前,也难解她的愁容,只摸着孙子的小脸掉泪:“也不知道你们祖父在牢里如何了?”到底崔连浩年纪不轻了,身子骨不比年轻壮实的儿子耐熬。
  她有心去求东宫,可惜太子妃的宴会并未请她,又出去了几趟往相熟的人家里跑,央了别人往东宫递帖子求见太子妃,都未得到太子妃请见,这时候才想起宁景兰来。
  宁景兰的好处在洛阳城似乎显不大出来,但到了长安城,凭借着她娘家的身份,宫中除夕年宴,以及太子妃宫里的宴会,都能进得去。甚至晋王也能替崔连浩说得上话。
  崔夫人心中后悔万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了镇北侯的要求,笼络住了宁景兰,如今也能往牢房里去探望丈夫儿子,好歹探听消息不愁没门路。
  也不知道燕王心中作何感想,早在崔家父子被收押之后便严令不许人探监,刑部的官员对这位帝宠正盛的亲王不敢得罪,暂时还未曾放人探监。
  太子在年前就听说了有人状告崔家父子,其中还牵扯到了失马案,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收到的崔连浩的孝敬,当初还以为这些骏马来路正当,便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到得燕王主理此案,才知道内有隐情。
  他在东宫大怒,若非崔连浩被羁押在案,早将他提溜到东宫来出气了。只是如今光想着出气还不行,恐怕还要想办法将此事抹去,免得被崔连浩牵累。
  这时候再想办法,已经晚了。
  整个长安城的文武重臣勋贵权爵就无有人不知,太子在数月以前大方赐下许多骏马,粗粗统计,也与崔连浩的案子爆出来的数目大致相符。
  案子还未开审,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长安城中许多官员都在观望,想看看燕王肯不肯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将此案查明,替何渭追回赃物。更有甚者,与已身利益无关的,譬如二皇子一派的,还暗中赌了盘口,只看燕王如何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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