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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_分卷阅读_164

  山璞诚恳地道:“阿爹,难道阿爹不觉得他们过得比咱们好么?咱们用的盐、铁,都是山下来的。儿带来的首饰、绸子,阿娘和阿妹都喜欢呢。他们比我们过得好,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人多,智慧就多。归义的人少,可归义外面,他们的人多得多了。我们总是呆在山上,是没有出路的,与别人差得只会越来越多。眼下还不显,再过几代之后呢?越来比人越差,连谈条件的资格,都要丧失了。不如趁现在,山下郎君人也磊落,与我们交情也好,还好多得一些个宽限。否则……”
  头人一摆手:“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这些好的,咱们现在都有。咱们还有他们那没有的药哩!就如今这样,很好!”
  “阿爹难道忘了,先前山下人好的时候,可是直接进山的!难道,咱们还要等到他们再进来吗?那时候,就真的没得谈了。打又打不过,又要过得好些,不如……与他们合同为一体。”
  头人再顾不得老婆在场了,跳起来就要揍他!山娘将他拦住了:“行了,他还小,你不会好好说吗?你这小子,山下是好,你看你阿爹拦着你下去了吗?可你也不能……将自己什么都不要了罢?下了山,合同为一体?将什么都交与旁人,还有你什么事儿?还有我们什么事儿?”没了话语权了,你懂吗?
  山璞道:“我不过这么一说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也下山,山下还垦荒呢,五年都不收税的。到时候,咱们也有人,也穿绸,也住大房,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多好?”又将颜肃之一家夸得各种好,还说,“咱们还是咱们呀。”变的不过是生活方式而已。而且,还不是被暴力掳下山,失去话语权。
  山娘不耐烦地道:“你们父子两个,这两年总是为这个争吵,真是讨厌!既然阿郎说山下的人好,那就让我见上一面!收拾收拾,不是还要送他下山吗?一起去看一看!再作定夺。你也别黑着脸了,就算在山上,也不是什么都是你说的算的,老头子的脸色,你也要顾及到一些的。”
  老婆说的就是圣旨,头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哼哼地道:“凭什么是我下去见他?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咦?还长得好啊,那就下去见一见罢。我很久没去山下看热闹了呢。”
  头人:“QAQ”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的根据地建设是相当有效的呢。
  每本书里,都有一个怕老婆的男人……
  ☆、95·第一次握手
  夫人如此痛快,实在头人意料之外。他这位娘子是个爽快人没错,对于重大事务也挺有发言权也没错,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夫人是一向跟他站一边的。为什么为一回却站在臭小子这一边了?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揍儿子手太重,激起老婆的义愤了吧?
  想也不可能啊!
  她只是想调和一下丈夫和儿子之间的矛盾而已。山璞也不傻,没少找他娘拉票。山娘能嫁这么个丈夫,自然也不会太弱,此女日常有千人战队,老公不得不接受其家暴,不然就不是家庭矛盾,得改成双方对阵了= =。
  山娘一向是站在丈夫这一边的,一是因为固定思维,山民跟山下人,确实有着历史上的许多矛盾,而且生活习惯上也有很大不同;二也是因为儿子年纪小。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朋友,说出来的话,你更相信谁一点呢?当然是年长的那一个。
  直到近年来,儿子年纪渐长,又下山读书,山娘也不能免俗地要多听一听儿子的看法了。毫无疑问的,山璞的想法影响了他的母亲。尤其山璞的语气相当诚恳,且用了比较亲近的人,比如他乳母一家的情况,来做一个举例,让他母亲不得不去考虑一下“让大家过得更好一点”这个命题。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思考起来还是挺带感的。
  山璞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反正,这么封闭是不太行。
  山娘本身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子,年轻时还喜欢往山跑。当时山下生活自然也是清苦的,可是县城还是比山上热闹,她也挺喜欢的。
  当然,她并没有被儿子给安利住——毕竟生活阅历在那儿摆着。所以她问山璞“将什么都交与旁人,还有你什么事儿?还有我们什么事儿?”真是一针见血。
  而山璞答“咱们还是咱们”,这才让山娘产生了考查的兴趣。如果只是改变衣食习惯之类的,山娘一点也不介意。本来就是嘛,怎么过着舒坦怎么来呗。况且她也觉得山下的衣服首饰很好看,山下的饮食也不错,调料也很好。山下的屋子、卧榻、帐子、被褥令人舒适,山下的胭脂各类繁多,惹人喜爱。刺绣的工艺也比山上好很多,还有许多山上无法见到的珍惜。
  山娘的房里到现在还摆着一个螺钿的铜镜,还是年轻的时候,头人送给她的,她一直小心地保养,用到现在。
  山下的物种也丰富,天地也宽广。
  当山娘对儿子表示出一定程度上的赞同之后,头人也沉默了。想了半天,还是吭哧道:“我只怕隔得远了,彼此好相处,一旦离得近了,又要生出事来,反而不美。”
  山娘嗤笑道:“就跟在山上你不跟人磨牙似的,前年还干过一仗呢,你怎么不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话不假。朝廷里还有个派系斗争,皇帝还要防着亲弟弟。山民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呢?摆在明面儿上的就有两类,一类是山璞这样向往山下的,一类就是大树君这种仇视山下的。这两个人彼此还好,只是争吵,也是因为大树君太老,山璞有礼貌,这才没有打起来。
  除此而外,便是大树君身边聚集的那么一拨人,也未必全是因为仇恨山下。还有一些个人,也是有一些自己势力的人,乃是因为担心,到了山下他们言语不通就罢了,武力值也不算很高,山下种种生活都不会,只会享乐,怕到了山下失去了在山上的身份优势,被淘汰呢。
  这才是真像山娘说的“还有我们什么事儿?”那是必须不行的。
  便是大树君有朝一日放下仇恨了,想要下山了,他们也是不想的。
  在山上,延续着自古以来高高在上的地位,漂亮的姑娘他们先挑,别人给他们干活,他们坐享其成。哪怕生的孩子是智障,也能得到最好的资源。穷人家的孩子再聪明上进,除非有大造化,不然还是得给他们服务。
  到了山下,谁知道山下人会怎么做呢?换了他们,也会要能干的人,而不是要只会吃不会干的人。
  这些人,真是比大树君还让头人头疼的,每天总要吵那么几回。全是因为头人态度受到了开化派的影响,有所松动,两派就开始吵。吵而不行,便用最简单的办法,打,用拳头说话。别看这些人整体水平差一点,内里也有几个武艺出挑的。自己出挑也就罢了,旗下还有几个武艺不错的奴隶,反正……又不能真的撕破了脸,是以双方势力居然是势均力敌的。
  开化派呢,虽然以山璞为大旗,但是自身的势力也不错。是通过比如贸易等等,与山下接触比较多的人。自以水平不错,如果与山下接触了,正可借机机会洗牌,将那一群老朽、已经只知道吃白饭的家伙踹走,自己要凭能力多占一些资源。
  头人一年里,除了组织生产,协调这两边的关系就占了日常工作的很大一部分时间。头人自己水平也不错,又有一个比他还厉害的老婆,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可爱的女儿,倒还真不担心下山后自己会被人篡位。他担心的,是山下人的诚意,他怕血本无归。
  山璞的撺掇,跟电视广告似的,见缝就来插针,由不得他不往心里听进去一两句。
  相对于守旧派,山璞的话无疑有很大的煽动性,见他爹被他娘说的进入深思了,他也跟着忽悠:“阿娘说的是,在山上不也打么?哪怕到了山下还是争吵打闹,要争的也不是山上这一点地方!山下天地宽广,儿读书,知道四海之大,人口之众,财富之多。便是要争,要吵、要打,都是出力,争点大的不好么?”
  头人的眼睛闪了闪,故作无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行了,说不过你们!你给我滚到山下去,看看山下是个什么样子罢。近来有没有什么热闹好凑,你娘怕是在山上呆得闷了,你阿妹长这么大,也还没见过山下有意思的事情。要是好玩,就下去看一看。给他收拾行装,好歹带点土产下去,别像下山就为占人家便宜似的。”
  艾玛!大成就哎~山璞安利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点曙光了!他爹娘要下山了!真是太好了,一定不能搞砸了这件事情。山璞打小就听大树君给他讲什么山下人曾经诱拐山上头人下山,然后趁机把人杀掉之类的事情。虽觉颜肃之必不会这般干,但是山上的阻力还是很大的,便立意要将此事做好。
  答应一声,山璞开心地去准备,没走两步,被他娘喊住了:“我看你走路怎么都不对了?腿是不是也被这老东西打了?”
  “老东西”:“……”老东西结婚很早,十五岁就拐了个山妹子,十七岁生了这么个儿子,儿子如今十三岁,他刚刚三十。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老婆推出去:“去叫他们给你上药好好揉揉,我晚上去看去。”然后就看到儿子乖乖把门带上,老婆开始卷袖子……
  新一轮鸡飞狗跳,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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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璞因为挨了揍(虽然挺划算的),养了几天伤,等他大包小包下山的时候,山下已经平静了,准备开始大生产运动,以及发动群众搞联防了。一派繁忙而又兴旺的景象。
  山璞看了,居然生出一丝“与有荣焉”的心情来。
  到得县衙,衙里也颇忙。又要登记今年春天新垦出来的地,又要整理牛、羊两家的家产,还要把这两家人都打包送到流放地——按血缘远近,流放五百到两千五百里不等。这个流放的里数,也不是绝对的,乃是以京城为中心,划分几个等级,五百里也不一定就是准了五百里一个圈儿,上面的点随便选,而是比京城周围政治经济人文环境降一档的地方。其他以次类推。
  有卢湛和马家求了点情,颜肃之很给面子,把这些人差不多的都放到一个地方,而不是打乱了。
  颜肃之将将搞定了这些,山璞就来了,还带了不少山珍过来。比如山里比较常见一点的狼皮一类,又有一张虎皮,都是给颜肃之的。一些比较稀有的药材,都送给了姜氏。还有山娘给颜神佑和六郎准备的银饰。山民的银饰,份量十分充足,虽然冶炼水平略低,花纹也有些奇特,但是无一不是很大只。
  颜神佑当时就挑了一只大大的银项圈儿给六郎挂到了脖子上:“这个好,他那么大个儿,也只有这样大个儿的项圈能配得上,旁的戴上了,都跟玩儿似的。”
  颜肃之看了,也笑道:“是很搭!”又问山璞过得可好。
  山璞这几天,过得“痛并快乐着”,自然是回答:“很好。在山下时,想父母,回到家中,又有些想念在山下读书的日子了。”
  颜肃之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又问他父母如何之类。
  山璞便趁机道:“家父家母听闻山下繁华,倒想下山来看上一看,只是家父家母出行,怕随从有些多。县里又新遇变故,恐惊扰到了百姓。”
  颜肃之感兴趣地一挑眉:“哦?这里百姓吓过一回之后,可比往常经吓了。令尊要带多少人下来呀?能把他们吓着了?”
  山璞憨厚地笑了两声,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意外地不显得笨拙,反而有些羞涩与腼腆。姜氏看了,十分叹气,人家儿子都比她闺女斯文。其实她闺女正老老实实在一旁坐着呢,非常大家闺秀,到现在也就说了刚才那么一句话而已。
  那边的羞涩少年又说了:“家父百余亲随,可是家母……”阵仗比较大,她老人家还要带着闺女来,随从加起来上了将近三百。
  颜肃之笑道:“无防,来便来嘛。”
  山璞又说了他的难处:“山上有些人,总念着旧时事,想阻挠,还请郎君给个理由。”
  颜肃之眼睛眨都不眨地道:“海贼清退了,如今通匪之人也已经流放出县,伤亡业已抚恤。正合该大庆三日,再晚,又要忙着收获了。”
  这个理由相当地好,山璞又问日期。颜肃之道:“看令尊令堂何日能下来了——可不能太晚,太晚了,这个借口就不好使了。”
  山璞笑道:“晚生这便安排人回去送信。”
  颜肃之道:“不忙,总要我下个帖子嘛。你让他们且去用些饭食,歇上一歇,再一同上路。”
  山璞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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