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西格尔所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当时在场的人都无法完全理解。维伍德作为一个法师，脑子里想的是魔法，思考地精会不会有隐藏起来的咒语力量；玛娜是骑士，她在思考地精怎样解决他们的近战战术，她想到了在“枪”下面安装“剑”的主意；费扎克在想如何从矮人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以及怎样才能潜伏到地精世界去；珍妮特则在替西格尔思考，为什么矮人将地精王国的事情秘而不宣，他们暗中在计划什么？
不同的人会从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西格尔从一个战士成为法师，从一介平民成为领主，从海里游到了岸上然后翱翔天际、横渡虚空的人，他的思维宽度要广阔的多——他在思考矮人是如何失败的。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隐含着非常多的信息。虽然大法师威廉深入到地精的世界，但那已经是矮人战场失败并开始退守之后的事情了，战斗的场面他并没有看到。摩拉之巅对于战场的状况严格保密，就连艾琳特也没能说出来。目前在西格尔面前只有两件地精的武器，他需要凭借这两个东西推导出地精的战术。
用炼金爆炸药——起名叫做炸药吧，西格尔心想——推动金属弹头进行打击，做到比弓弩更好的杀伤效果。由于摒弃了十字弓那样上弦的机制，所以只要利用好爆炸的力量，掌握抛弃弹壳的方法，就可以达到连发射击。西格尔手中的枪已经有了安装弹匣的机构，制作过连发十字弩的法师心里很清楚，这是“连发”机制的标志之一。
子弹比弩矢小多了，又不用担心弩弦的韧性和寿命，所以地精的连发枪的射击能力只受弹匣大小的影响——还有炸药温度对整体结构的损耗，西格尔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想法。由于炸药产生的是瞬间爆发力，所以枪支晃动得厉害，连射状态下命中率就差了，所以得出必然的结果：必须用更多的射击来弥补命中的不足。
西格尔想象了一下漫山遍野的地精都使用这种武器，金属的弹头像风暴中的雨点一样砸过来的场面，然后就不寒而栗。只有驱离金属法阵，而且必须是由秘尔能核级别的力量驱动的这个法阵才能保护其中的法师，其他咒语或者催发咒语的法师根本承受不住连续的打击，如果不想办法躲开，要么崩溃、要么因为法力疲乏而死。
但地精显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本领。炸药的配方很精妙，如果加大剂量，直接用来攻击呢？冒险者们会使用一种叫做爆雷石的炼金道具，造成些许的伤害和巨大的噪音，伤害敌人的耳朵。炸药比爆雷石强多了，其冲击力和火焰能够直接致命。而且从子弹应有的数量看，炸药这东西地精绝对可以大量生产。一颗子弹也就指头捻起来的几小撮儿，但如果是拳头大的一堆，甚至满满一房间的炸药呢？
威力越大的东西越需要投放机制，矮人使用投石机和重弩炮，他们的威力西格尔亲眼见过，就连龙狮崖的元素魔像都承受不住。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地精王国承受住了，并战而胜之。西格尔只能假设地精的投放能力也远高于矮人，就像炸药枪远强于十字弩一样。
“这是一场纯粹远程的较量，射程、射速、威力成为最重要的指标，武技和战阵就是送死的，也难怪矮人会惨败。”西格尔自言自语，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不会认为战争到这个程度就结束了，事情永远不会那么简单。
子弹的杀伤力虽大，但依然会被阻挡住，比如大地。矮人擅长挖掘，他们肯定会利用大地的力量，或者使用地下坑道，或者使用可以行走的壕沟接近敌人，抹平射程的劣势，好将短距离战斗的力量发挥出来。西格尔熟悉矮人坑道的那一套，对他们的建筑方法和建设速度也知之甚详。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矮人是怎么败了的？
他在纸上列出了几种可能：炸药对坑道的破坏作用；类似爆雷石的简易手持投掷武器封堵通道；地精拥有更高的机动性，矮人挖坑追不上战局的发展。
“不好打啊！”西格尔揉揉眉心，让仆从魔像给他递上烟斗，用宁神草的香气让自己思考。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实验室中闪烁，西格尔几乎一动不动。
整整一个星期，西格尔就没从实验室中出来，所有的食物和水都是仆从魔像送进去的。他放下领地所有的事情，集中全部力量在冥想中推演、在实验中验证。他完全沉浸在由枪和炸药带来的思维涟漪之中，将想象力的极限越推越高、越扩越远。
他心里很清楚，想要知道地精的武器和战术，只需要去找矮人问一问，去战场上看一看就全明白了。那样固然准确、直观，但也会限制住人的思考方向和能力。他先不管能不能实现，只是不断的幻想，运用幻想的力量而不是逻辑的力量充实自身。
二十面骰子忽明忽暗，所有的数字都微微散发光芒。西格尔的思路变得毫无滞障，每一个方向都能得出结果，无数种可能全都呈现在他的眼前——只要他敢去想。
骰子给了他魔抗的力量，好让他安全的学习魔法；骰子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好爬上摩拉之巅，得以学习矮人符文；骰子给了他隐藏的力量，好避开危险，鼓励他不断探索；骰子给了他灵视的双眼，好让他能够观察到细微；骰子让他可以变成死灵，从生命对立的角度来看到世界，绝对冷静的思考；骰子给了他电浆免疫，好让他能够接触耐括斯的技术。二十面骰子为他创造一切便利条件，目的只有一个，探索所有可能性。
一百面骰子代表成就和巅峰，二十面骰子构成了无数个世界、无数种可能。在多元宇宙之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智慧的火花。这些火花散落在广阔无垠的空间和绵延无穷时间里，散落在由无数可能性带来的无数现实中。不是每一个火花都能存活下来，都能茁壮成长，都能驱散无知的黑夜，带来绚烂的黎明。
这些散落在多元宇宙中的火种发出微弱的信号，让二十面骰子微微发光，影响西格尔的冥想，帮助他进行思考与推演。当徜徉在想象力的世界中，让思想的力量攀上顶峰，直穿云霄穹顶，那种幸福感是难以言喻的。西格尔就这样在自己的实验室中，云游多元宇宙，与无数智慧火花的主人交谈，将他们的思想吸收融合进来。
这种行动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跨越了现实与虚幻，自然会令人沉迷。珍妮特挺担心西格尔的情况，便通过渡鸦巴隆向他发送精神连接的信号，这才将西格尔从冥想中唤醒。
“啊，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我就没出来？”西格尔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拽了拽已经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我想事情出神了，但好在没忘了吃饭。”他尴尬的对珍妮特笑笑。
“你得注意身体，劳逸结合。”珍妮特拖着西格尔的手，把他拽向卧室：“我让仆人准备了热水，你得好好洗洗了！今天下午还要接见领地的居民，听他们的诉求。”
“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日子过得可真快。”明知道自己只要施展几个简单的法术就能变得干净整洁，西格尔仍旧让珍妮特动手，为自己梳洗打扮。他一边听着妻子讲述生活中的琐事，特别是艾萨克成长的点点滴滴，一边仍在思考地精技术带来的可能性。
“想要从相同的方向超过地精是很难的。”西格尔在接见居民的时候，突然对身旁的玛娜说道。“仿造他们的炼金配方也许用不了多久，但那最多只能打平。真要试着在战斗力上领先他们就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来试验和检验无数可能的配方。”
玛娜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想明白西格尔再说什么。她压低声音提醒：“领主大人，这两家因为嫁妆谈不拢而发生的矛盾应该怎么处理？”
西格尔哪里听了进去？他满脑子还是地精的枪炮子弹。“让他们等一个月，相互冷静一下然后再来，就这样。”
玛娜点点头，让他们退下去。正要叫下一组要上来的时候，西格尔突然对旁边的卫兵说：“你背着连发十字弩对吧？给我一个普通铁制弩矢。”
领主大人的想法立刻得到满足。两个商人因为买卖契约上的纠纷正在大厅中陈述，西格尔则控制弩矢在面前飞舞。
“一切都是重量和速度，两者共同决定了威力。”西格尔运用心灵念动咒语尽可能加快弩矢的移动速度，让它在小范围内高速震动。
“细长的杆在高速的时候没有意义。和重量相比，速度对威力的影响相对更大，所以想要到达极限，必须轻小化。”于是铁质短杆被抛弃掉，只留下三角形的弩矢尖端。
“震动的时候三角形并不流畅，为了实验方便，将它改个形状吧。而且旋转能增加稳定性，所以目前看来用纺锤形最好。”西格尔一个念头，火元素的力量就融化了弩矢，然后用气元素的的压迫将它重新塑形。
“心灵念动的单次推进力已经是所有法术中最强的了，但它的缺点是必须专注于物体之上，于是就和施法者的反应速度及魔法感应能力紧密相关。这种方式有些落后，只能作为起始加速之用。我需要更高的速度来追求更大的威力，之后怎么办呢？”
从元素中寻找力量是法师解决问题的途径。为了加速，显然土元素和水元素不适合。火焰代表的方向和地精的炸药是一致的，地精已经走到了前面。而四大元素中，最具有速度的却不是火元素，而是气元素。
风吹显然太傻，就算是暴风也不行。气元素更高体现的代表力量是闪电，一瞬而至，根本无法反应。西格尔想不出来元素中还有更快的办法，可怎样才能将闪电的力量作用到面前的纺锤形铁子弹上呢？
不管是联合会还是法师协会，他们的魔法师都会说没有办法，他们所接受的知识和教育中从来没有相关的东西。但如果将视野放到整个多元宇宙中，难道就没有解决之道了吗？
西格尔想将闪电的力量包裹到子弹上，就像用力场制作枪管一样。他让电流在自己的每根手指上循环流淌，然后握向子弹。
弯曲的电流形成什么？西格尔没搞明白，但他看到金属子弹被加快至以前从没达到过的速度，摆脱了心灵念动的束缚，从他手中飞射出去。
砰地一声，子弹击碎了一旁的墙砖，在一个带着裂纹的小洞中散发出袅袅青烟。
大厅上所有人目瞪口呆，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