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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48节

  段清并未停歇,语气中隐约有几分期待:“师姐,我与云歌的结契大典,你会在吗?”
  “结契?”虞芝重复道。
  她以为段清已然将此事推拒,但见小姑娘冷静的模样,又不像是仍为此事伤怀。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考量,也不需要她插手了。
  她将问题抛还回去:“阿清想我在么?”
  这话问出来,段清却面露迟疑,有些犹豫。
  她自然希望师姐能一直陪着自己,可若是给师姐添了麻烦,她又不愿。
  见她久久说不出口,虞芝摸了摸她的头:“结契是阿清的大事,师姐哪能不在?别怕,若是阿清真想做些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段清扑到她怀中,似是乳燕投林:“师姐,你真好。”
  “我可不好呢。”虞芝单手虚虚环住她,另只手收起水中月。
  她要做的事,可没一件能称的上一个“好”字。
  段清摇头,发丝都被蹭得松散:“我不管,师姐就是最好的人。连师兄也比不了。”
  她又想到什么:“师姐,太清宗好像也派人来了。”
  当日师姐去秘境,宁愿将她交给裴师兄,去万剑宗,也不让她跟着太清宗的人,她便知晓是师姐对宗门有嫌隙。这会听说了此事,便赶紧提醒,免得师姐撞上哪个惹她不快的,平白坏了心情。
  “我知晓,已经见到了。”虞芝漫不经心将这事告诉段清。她并未将尹珝放在心上,如今她已元婴,尹珝还在金丹后期徘徊,真动起手来,不过就是一息的事。
  她看到段清身侧的那柄剑,剑柄上的红色剑穗有些眼熟:“这剑是裴景替你挑选的?”
  段清从她怀里离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柄剑:“是,剑名‘落穆’,裴师兄盼我能一心向道,守住本心。”
  说到这里,她脸上有些落寞,想来她结契的事传到裴师兄耳中,他会觉得自己扶不上墙吧。
  一眼便看出她心里所想,虞芝手中突然出现一个朴素的木盒:“这是裴景托人给我,让我转交予你的,说是你结契的礼。”
  今日被万剑宗找上之时,虞芝可不像此刻这般好态度。她才到了虹霓山庄多久,但不仅太清宗,连万剑宗都知晓此事。闻云歌在其中出了多少力,真是不想便知。
  教人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
  段清没想过裴师兄还会为她送上份礼,她打听过,万剑宗只派了几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弟子前来道贺,还以为是裴师兄不愿再见她。
  她双手接过木盒,有些慌乱:“师姐,我能打开吗?”
  “自然。”虞芝点头,“放心吧,裴景最是面冷心热,你离开万剑宗之后,他指不定多担心你,岂会责怪你?”
  在她的鼓励之下,段清屏息,将盖子挪开。
  里面如这木盒一般干净,连一点装饰用的绸缎与点缀都无,空空荡荡,只拿了块红色的粗布包住了一枚方形的褐色石块,表面粗糙,瞧着也没有半点灵气,只是画满了防御阵法,纹路细密的想再添一笔都难。
  虞芝琢磨了半天,也没瞧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万剑宗哪怕再怎么不宽裕,也不至于送块破石头当作结契礼吧?
  段清却在看到的一瞬间弯了唇,弧度细微,连双眸中都透出来几分喜悦。
  “是试剑石。”
  那时在万剑宗,刚拿到落穆剑时,她还不大会用,剑刃总是被她磨坏,裴师兄便送了她一块试剑石,教她磨剑,教她打磨本心,让她的人如剑一般锋利。
  等到后来,她修为上来,落穆剑再也不会卷刃,削铁无声之时,那块伴随她的试剑石也不知晓去了哪里了。
  没料到今日,她能再得到一块。
  像是在告诉她——
  不论经历过什么,不论逃避过什么,她与她的剑,仍能浩气长虹。
  第56章 你可真傻……
  南洲的天总是如水洗过的碧色, 与东洲的艳阳日不同,大多是温和湿润的,空气中似是都溢满了水气, 沁人心脾的花香四散,令人流连忘返。
  喜庆的气氛围绕住整个虹霓山庄。
  到处是张灯结彩, 大红色满目可见, 乐声与流水声响至一处, 清脆悦耳。
  穿着美艳的女子款款走着,手上捧着精心编织的竹篮,在往外抛撒着柔软芳香的花瓣。她们口中浅唱低吟着吉祥的曲子, 将祝福传至山庄中的每一处。
  虞芝难得没有穿红衣,而是换上了一条粉白相间的长裙。袖摆长长地垂落在手背上,将肌肤寸寸裹起。腰间的白色缎带将腰身紧出,衬得她身段窈窕。
  往来宾客都知晓礼数,将正红色留给了两位将要结为道侣的新人。闻云歌并未选高台当做结契之所,而是选在了百花盛开的宽阔园林之中。
  没有高台,没有巍峨的石柱,在这片花海之中结契,确有几分南洲修士的习性。
  以天地为见证, 以花鸟为友朋,在风和日丽的时候, 与心爱之人结为道侣,共证大道。
  段清的房内早早便涌进一排侍女, 为她编好最精致的发, 换上最华丽的衣裙,化上最美的妆。圆润的珍珠点缀着她的黑发,繁杂的金丝绣上她的裙摆, 胭脂色晕红她的眉眼。
  一切的美好都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打扮成此时此刻,世间最美的姑娘。
  带着清晨露水的红百合别上她的衣襟,将她的面容衬得柔软,不见平日里的那些刚强,像是整个人过了一遍水,迎面而来都是软和。
  虞芝伴在她身边,看着曼奴为她悉心装扮,面上的笑容亦染上几分欣慰。
  纵然起初她并未想过与段清有何牵连,但当她从双生藤下救下这个小姑娘的那一瞬间,到现在,竟也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些年,连段清都穿上嫁衣,到了结契的一天。
  长久泛着冷的心都有一丝热意,是真心真意盼着她能有一个好的以后,有一个永不悔恨的当下。
  等到大红色的唇脂抿与她的唇瓣,虞芝才走过去,扶起她的手腕。
  腕上的手钏瞧着有些窄了,在她细瘦的腕间再不能如幼时那般轻摇,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芝用灵力在上面抚过,黯淡的三枚红色小珠复现了最初的夺目光彩,微紧的银环也沿着她的腕骨扩了一圈,缠绕紧密,变做成年女子的样式。
  亮色在段清如冰似雪的肌肤上闪过,与她今日这身喜服太过合适,鲜妍美丽、一见难忘。
  “阿清,我以前与你说,这些死物,理当随着我们心意去变。道是如此,人亦同样。你如今大了,这手钏便得大些,若是再往后,你不喜欢了,将这手钏扔了、砸了、烧了,也该随你心意。”
  虞芝轻抚她的手背,缓声说道。
  这只手上满是练剑磨出来的痕迹,一点不像高高在上的女修。她在万剑宗那满是男子的地方修炼,想必也没有人会关心姑娘家的手,这般日复一日下去,剑练好了,手也糙了。
  到了虹霓山庄,闻云歌对她虽好,但她早已习惯自己这双手,送来的那些膏药灵汁都不往手上抹,怕坏了剑法,失了那一份熟稔。
  “师姐,我会珍惜它的。”段清听了虞芝这话,另只手连忙握住手钏,“我永远也不会不喜欢师姐赠我的手钏。”
  虞芝笑了笑,点点她的额头:“还是个小姑娘呢。”
  快到结契的时辰了,按照规矩,那些侍女还得与段清交代一些结契礼时的事,虞芝也不便久留于此,起身带上房门,不再打扰里头忙碌着的人。
  谢朝兮身为男子,自然不能进去,只得一直候在门外。见虞芝出来,他迎上去,脸上亦有几分欣喜:“芝芝,阿清如何了?”
  段清结契,他身为段清的师兄,亦是高兴的,只盼着今日一切顺遂,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虞芝见到他,心中便泛起一股子疲。她这些日子思索的事多,并不太愿意与谢朝兮多说什么,但被问起段清,她还是答了句:“妆成,到了时辰便出来。”
  谢朝兮感慨道:“那时在登云会上初遇阿清,谁曾想还有见到她结契的一日,真是光阴易逝。”
  他说得如同自己已然是位耄耋老人一般,感叹时光难觅。虞芝不由得开口道:“你我都是修士,何曾在乎这短短数年?”
  “芝芝。”谢朝兮看向她,目光直白,一丝往日的含蓄羞赧也寻不见,“你我相识数年之久,我以为,这番情意已然不浅。”
  虞芝心中不耐,只是瞧见身边的红绸喜意,看在段清的面上,强将这股反感压下。
  “谢朝兮,相识便得有情,这是谁定下的道理?”
  她并不愿与身边人多待,脚步自然快,不过一会便到了结契的园林之中。
  来自各大宗门的弟子已然坐在自己的位置,把酒言欢,一派和谐之气。
  虹霓山庄家底颇丰,闻云歌又不是个吝啬之人,这场结契大典办得轰轰烈烈,桌上的酒都是百年的红合酒,一滴便可恢复耗尽的灵力,放在外边上千灵石也难寻一坛。
  更不必提这铺落在花丛之中的赤缎毯,乃是千年冰蚕苦苦吐出,染红之后,又被上百位绣娘以灵力织成,可抵金丹期全力一击。
  那玉石碗筷无一不是世间难得之物,就连摆放在桌边的小食亦是又灵植制成,无一不显露着闻云歌对此事的上心。
  若要真计较起来,这满园的奇花异草之中,还就那些由闻云歌亲手写出的千百句“永结同心”的诗词显得平平无奇,论起真金白银而来,一文不值。
  只是修仙之人,哪怕心中如何在意这些俗物,大多也是不会将其挂在嘴边的。是以可供他们交谈的便是闻庄主这一番心意,这落在千百条红绸之上的情深意切。
  像是他肯花心思抄上几句话,便真真能与那位心爱的道侣天长地久了。
  听到身边又一位修士夸赞着闻云歌写在花上的承诺,虞芝终是按捺不住,口中带了些微嘲讽:“我倒是不知晓,在这上头写几个字,便是矢志不渝了。若如此说,结契也无需发心魔誓,更不必以大道为质,只消寻上几张红纸,写几句好听的话,便足矣。”
  修士耳聪目明,何况虞芝并未遮掩,那称赞闻云歌的男子当场变了脸色,面带怒意朝她看来:“这位道友,你这是何意?闻庄主今日结契,乃是大喜的日子,你方才所言,莫不是有何不满?”
  虞芝看也不看他,手腕轻扬,将盛满了酒水的玉杯倾倒,清冽的酒水流入喉间,辛辣之余,又回了几丝甘甜。
  润泽的水光将她的唇染上艳色,她舔了舔唇瓣,柔软的舌隐在齿间。
  “谢朝兮,你说为何这世上老是有人,放着好酒不品、美景不赏,偏要说那些自己都不信的恭维话,真是虚伪。”
  谢朝兮看着她透着粉的面颊,抿了抿唇。他见到闻云歌写满园林的心意之时,亦有想过虞芝是否会喜欢,甚至想着等会了绛霄峰,也为她做上一回。
  可如今听她言语……谢朝兮只觉得自己太过不明白她的心意,慢慢将自己心中的念头压下。
  他抿了抿唇,问道:“芝芝,你喜欢这酒酿?”
  这些年来,他甚少见到虞芝饮酒,似是她对这些口服之欲从无兴致,哪怕是件华美新奇的衣裙,都能令她多看几眼,却从无听她说起过记挂的吃食。
  虞芝也不明白谢朝兮如何从她那一场段话中只捕捉到了“好酒”这么一个东西,听他正正经经问自己是否喜欢这酒,她忍不住笑起来。
  约是借着酒意,她双眸如波,粼粼的光盛在里面,就这么看着身边的人。
  她像是在说玩笑话,点了点头:“要我说,是呢?你要为我酿这酒?”
  谢朝兮认真答应:“若是你喜欢,我便去酿。”
  “你可真傻……”虞芝的唇角弯起,风吹过她的身后,穿过花海,这一片香气绕过她的发间,像是一幅技艺精湛的画师需得耗费数年才能绘成的画卷。
  被两人晾在一旁的那修士再忍耐不住。
  他乃是南洲一小宗门的宗主,苦苦修炼数百年,才看看元婴期修为。原本见到两个看起来如此年轻,修为又快要追上自己的人便极为不快,只恨不得将之尽遭扼杀。
  不过是因为看在虹霓山庄的份上,他才按捺住,不愿在闻庄主大喜的场合闹事,平白与虹霓山庄结怨罢了。
  但这两人这般不敬,想来即便自己教训教训他们,闻庄主也不会责怪自己。
  他想到这里,一只厚掌拍向虞芝面前的圆桌,将面上的小食酒盏俱击到空中,倾落的水线就要撒在桌面,顺着弄脏虞芝的衣裙。
  虞芝面色不变,仍撑着下颔,弯眼望着谢朝兮,温温和和,是谢朝兮这几日来从未见过的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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