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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媳 第139节

  九房的日子其实算好过,九爷有两位姐妹卢大夫人和穆芝关照,做个清闲小差事,家里人少,苏氏本来出身就不富裕,过日子抠搜,也因此九房私产还有不少。
  但她似乎不知道大家主妇怎么在外走动的,明明是走亲戚,况且今儿还是比较大的场合,她居然还穿着带寿字纹的衣饰,且腰间还有些许褶皱,这衣裳都像是没有熨烫过的,就这么大喇喇的穿出来。
  芸娘想,你光把脸擦的那么白有何用?衣裳太不得体了。
  可这些妯娌们并不会当面提醒苏氏,大家现在分了家,都是当家作主的太太了,苏氏平日送礼也是一塌糊涂,却毫无所觉,显然也不是个机灵的。
  不懂可以请教,但若是个不懂装懂的人,旁人也没办法挑明。
  还是穆芝看不下去了,才拉苏氏在一旁道:“九弟妹,你这衣裳穿的不合适,这样的纹路去给七八十岁的人拜寿可以,今儿可是小哥儿的满月,你搞这些松鹤延年,不是怪异吗?”
  穆芝向来如此,她虽然比不得卢大夫人是卢家宗妇,可是从少时起就很敢言。
  况且穆芝和九爷关系不错。
  苏氏的脸倏地红了,讷讷道:“妹妹,也没人跟我说,我就不知道。”
  她总以为自己读了不少书,衣裳只要得体就好,这件衣衫就上身过两次,外面看着鲜亮,所以就穿了来,哪里知道有这些讲究。
  穆芝叹气,“你日后可得多问问,你看看你几个嫂子弟妹都怎么打扮的。”
  苏氏看了看白氏,一身墨紫色的衣裙,冬日戴金饰,手上戴着虾须镯,中规中矩,林氏却是宝蓝色十样锦妆花袄,无一处不服帖,她仅仅只插了几根步摇,但步摇上的宝石煜煜生辉。
  甚至是陈氏,因为年轻些,着胭脂红的衣裙,头上也是戴的金饰。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插的玉簪,忽然明白了什么。
  穆芝就道:“你也不必难过,多问多思,侯府虽然分家了,但是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你也不是只有你自己。”
  九哥还有妾侍,生了个女儿,就是苏氏也是生了一儿一女。
  其实苏氏这样的人,既不会治理管家,又不会弹压妾侍,甚至连打理家业都不会,听说分给九哥的庄子这一年是唯一欠收的。
  苏氏表面俭省,可她用的那个帕子,就是林氏也不会用。
  菱花帕子十两一张,啧啧。
  和苏氏说完话,穆芝感觉自己更糟心了,再进去,见到一少年匆匆而来,他袖口磨破了,人倒是挺精神。
  “三姑太太。”
  那少年见是她,很快驻足,朝她行礼。
  穆芝好奇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识得我。”
  少年腼腆道:“我母亲是七房的太太庞氏,亡故几年了,侄儿元涛。”
  “是七嫂的儿子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穆芝回忆起当年,她还是闺阁女儿的时候,几位嫂子里只有庞氏和她关系最好,甚至还救过她一命。
  后来……
  因为月饼那事儿,苏姨娘不想让自己亲近庞氏,她后来就没怎么亲近庞氏了,想来还有点遗憾。
  后来听说庞氏过世,她还哭过一场。
  见着元涛,穆芝十分亲切,还找了一间空屋问了他如今的生活。
  “你这袖子都磨破了,可见你爹对你不上心。”
  元涛却道:“侄儿无事,侄儿是从书院回来的,回家后匆匆而来,却没想那么多。”母亲死后,父亲在祖母的安排下又续娶一房黄氏,黄氏虽然出身低微,但却是商户出身,她对他这个前头生的自然平平,况且外祖母如今身体不好,他待在庞家也受人白眼,还不如去书院。
  况且,他心道,若是没有杀母之仇,他安贫乐道做个富家子也无所谓,可既然知晓了谁才是杀母亲的真凶,他就得好好的壮大自己的势力。
  就像林斛一样,以自身实力压的林氏族中改选了族长,爵位甚至都不保,那林老太太如今苟延残喘,还得看庶子眼色。
  可他面对的对手,却不是林家那废物,而是三伯父穆莳这样的人,就不得不百倍努力了。
  第208章 家务事(二更)
  今日高朋满座,客似云来,这足以说明穆家三房如今的声势,芸娘蹁跹于其中招揽客人,好不热闹。
  对于穆芝和七房一个小子,自然不会留心。
  刚生下来的这个孩子皮肤已经变白,如牛奶一般,裹着红彤彤的绸子,分外喜气,乳母抱出来一会儿就又抱了进去。
  荣氏就笑道:“看的我眼热,只是斐儿不知道何时才能替我生个小孙孙。”
  程斐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还未成婚,荣氏背后不知道流了多少泪,非是荣氏挑剔,而是没什么合适的。再者儿子跟着宸王出去,一直没回来,她也不会自作主张。
  她的心病,芸娘很清楚,只道:“您就放心吧,日后您肯定子孙绕膝下。”
  这话原本芸娘随口安慰,荣氏的大儿媳妇秦氏却听了个正着,她想肯定是婆母同穆三太太说了什么,兴许说了自己不愿意把女儿放老太太膝下养着的事儿,所以才有这话。
  但她也很委屈,自己生的孩子,凭什么给老太太带。
  再有,既然成婚了,她和程大爷就是一家子了,太太却因为小叔子迟迟不婚,不肯把家里的权交给她,又不大喜欢她和三房往来,她都不懂为什么?就为了小叔子,难道要和整个程家人为敌不成?
  秦氏的心事,荣氏不知道。
  她想和芸娘说起自己最近相看几个姑娘家,“一位姓钱,就是杭州钱家的闺女,以前本来也是准备和我们家结亲的,但是没结成,后来他们家正巧还有一位小闺女,模样性情都不错,人家也有意呢。”
  程斐现在身份也不一般,是宸王的先生,还有官职是御前承旨,直达天听之人。钱家有个女儿还嫁给了二皇子煦王长史,可算是四处下注了。
  果然荣氏又拧眉,提起另一位,“是我娘家侄女,人才倒好,只是是个庶出,非我挑剔出身……”
  芸娘劝道:“既然没有真的好的,那您且等等,好饭好怕晚呀。”
  这劝慰是劝到荣氏心里了,这几位姑娘也还成,但是也不是那么好,好到非她们不可。
  谁家有程斐那样的儿子,挑也是应该的。
  接着又有人过来找芸娘说话,荣氏也找别人寒暄了,这一场宴会办的热热闹闹的,芸娘和穆莳也热闹了一场。
  没有人留意穆芝和元涛的一举一动。
  小儿子取名叫元清,她掂了掂儿子,有点忧心道:“你大哥和鹤儿都说元清满月酒来喝的,怎地就没回来?”
  姝丽没好气道:“我看哥哥是玩儿疯了,给我写的信上还说什么要在西域把葡萄酒喝完,什么葡萄多的吃不下。”
  她也想哥哥啊,但还好,现在来了个乖弟弟。
  “你呀,也想出去玩儿了吧,可惜咱们女子这辈子大多数时日都被困在后宅了。”
  好在姝丽也不是悲风伤月那种人,自己抱着小弟弟玩儿,只可惜元清还小呢。
  楚婆过来催她休息,芸娘才回房去,穆莳今儿回来的早,他喜道:“日后就不会这么忙了,许多事情理清楚了,日后让他们照本宣科,我看着点就成。”
  “好,真希望你能多陪陪我。”芸娘撒娇。
  自从穆莳进了兵部,没一天是歇着的,芸娘几乎白日都是自己陪自己,有时候晚上甚至他都在书房睡下,因为穆莳是个特别专注的人,他做事的时候,从来都不希望别人打扰,芸娘知道他做正事,从来都是支持,没有二话。
  穆莳刮了刮她的鼻子了,“放心吧,过几日休沐我就专门陪你和儿子女儿。”
  那可太好了,芸娘又问:“鹤儿和澄哥儿这俩孩子在外面待的都不想回来了吧,明明说好他弟弟满月酒回来的,又没回来,我真的是担心呀。”
  “没事,我知道他们很安全。你放心吧,儿子需要真正的磨练,这才多久啊,不必担心,我七岁就上马了,我在前头骑的时候,我爹还赶我下来,我又撩上去,比这可辛苦多了。”
  “好了,我知道了。”芸娘又想起今儿见过的元善,“那孩子听说勤练武艺还准备考武举,多亏是遇到大嫂这样的善心人,否则,还真的不知道变成何样。”
  穆莳皱眉:“要我说林家那位老太太做的也太狠了些,你给一碗毒药毒杀了,也比再卖到窑子里去好啊!再说林斛,那他还真的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那老太太本是想真让他死的,人家没死成,还活了过来,可不就要报仇么?”
  芸娘摇头:“但老太太到底是他的嫡母,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动手啊?那不是让自己的仕途糟糕。”
  尤其是说林老夫人杀他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证据。
  “他现在已经是林家族长了,大嫂那位哥哥只会冲动坏事,人没有半点大志,动不动就埋怨他父亲偏爱小儿子……要我说,我以前连读书都是跟大家混着读的,但是我知道上进,若为了长辈偏爱就放弃自己的前程,那是最不成的。”穆莳感叹一声,又对芸娘道:“我怕林家会有大事发生,大哥正秘密练兵,一时半会回不来,大嫂找到咱们,你可万万不能掺和。”
  家务事很难断,站在林氏的立场,认为林老夫人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姐弟的今天,才会痛下杀手。但在林斛看来,林老夫人既是杀母仇人,也是害自己的凶手,甚至当年妹妹段林氏做下这等丑事,也是因为林老夫人想让妹妹嫁个快死的人,妹妹的反击。
  芸娘笑道:“你又胡说了,她找我也没用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出身也不是勋贵,即便是去了,又能说的上什么话呢。”
  这京城的关系网千丝万缕,芸娘来往的大部分都是穆莳同僚,勋贵亲戚认得是认得,但大多都是点头之交,要说很好的也没有。
  不像京里勋贵府邸出身的姑娘们,都是亲上连着亲,说话也方便很多。
  穆莳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虽然不是勋贵出身,但是有我在,又有谁敢欺负你,大嫂这个人不错,可有些温吞,再有,你也知道的,她兴许是找你两边劝和的,你胆子也大,以前在家中就是时常很有一番气势。”
  没想到还真的被穆莳料中了,隔了几日林氏突然就上门来,“三弟妹,不知道你近日有没有功夫?”
  芸娘暗道穆莳乌鸦嘴,还真的让他说中了。
  她也真的知道自己不能管了,遂一推,“近日我还在养病,你知道我有咳疾,原本好了,但是生了这个小的之后身子骨就不舒服了。淑人也不让我出去,若是有什么宴,帖子送到您那边了,您也替我拒了吧。”
  林氏听说她咳嗽就有几分心虚,又听闻她身子骨不大好,索性就没有再提了。
  但回府之后,整个人心乱如麻。
  书香忙道:“大太太,老夫人那儿又派人过来,正请您过去呢。”
  “我过去,我过去做什么?我是能够以势压人,可林斛——”林斛说过,若她以势压人,爵位是回到她哥手里,可老太太就甭想活。
  他手里有十足的证据,送老太太进监牢,那么大的年纪受那份罪,这可怎生是好。
  林斛手段果然不一般。
  可惜穆英不在身边,元淳也在西北。
  墨香便道:“大太太,其实咱们也不必怕他,他现在无非是个九省都检点罢了,和咱们侯府压根就不能比,拿出咱们侯府的款儿不就成了吗?”
  “你呀,想的太简单了,这些年我哥哥都是靠俸禄过日子,他本身人是个好人,可是他不大作为,连唯一的虚职都丢了,只有一个爵位。我那几个侄儿倒是有一两个还不错,可和林斛比起来差远了。怎么对抗?我能够抵挡一次,但是不能此次抵挡,本来希望三弟妹能说和一二,好歹三弟在兵部也有些关系,可她身子骨不舒服,我也不好勉强。再者,这是我自家的事情,总不好麻烦别人。”
  说白了就是哥哥已经无力抵抗林斛,她即便帮忙也只是饮鸩止渴。
  但亲生母亲不能不救,她还是决定亲自回去一趟。
  林府上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了,林老夫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她沙哑着嗓子问:“竹筠还未回来么?”
  “老夫人,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去催了。”
  林老夫人那早就苍老的脸上更是跟枯树皮一样,她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没死了,那孽畜如今求的是把我逐出族谱,笑话,我可是建国候夫人的娘,伯爵府的老夫人,他就是串联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
  若是老夫人真的完全不担心,也就不会今天打发了三拨人去请姑太太了。
  “老夫人,您放心,奴婢看过他们送来的药,都无事的。”下人只能劝林老夫人喝药。
  林老夫人冷笑:“当然无事,我现在要是死了,他还得丁忧三年。他是希望把我逐出林家,揭露我做的那些事,可那又怎么样?是这个家从根子上就不正,若是他不偏宠妾侍,我会下此狠手吗?”
  下人知道,林老夫人口中的“他”,其实是死去的老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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