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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必要,最好不见

  几日后,秦月莹不出所料收到了皇上召她入宫觐见的口谕。
  她知道那人的行程满满当当,可她也太久没呼吸到将军府以外的空气了,是以这一路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只比他们约定的时间……
  晚到了两个时辰。
  等她挪着步子到了御书房的门前,一国之君的头顶已经气得冒烟。
  她甫一迈进房门,先有一本奏折啪一下甩在她脚边。
  “秦月莹,你没有时间观念的?!”皇帝陛下看了一天的折子,眼下正是头晕眼花的时候,“朕为何传你入宫,你心里可有些数?”
  龙威浩荡,尽管隔着一层厚重的房门,守在外头的几个小太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然而秦月莹看也不看那折子,先迤迤然行了一礼。
  “皇上恐怕早就把事情查了个清楚明白,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她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腿一翘,俨然像是被请过来喝茶的。
  他手底下的影卫又不是吃素的,搁这儿发威给谁看呢?
  “是吗?那你给朕好好解释解释,这几天你进出赌场是做什么去了?”
  秦月莹半点不吃他这一套,捧着茶盏兀自悠闲:“去赌场自然是赌钱啊。不过这么些日子过去,想必你手底下的人连本宫的输赢都查得一清二楚,更无外乎赌场老板的身份了。”
  秦景同冷哼一声,仍埋头在书案之间不去看她,嘴上却一针见血:“看来这背后做你文章之人你也心知肚明。你刻意送上把柄,假意落实了自己这罪证,就是为了入宫走这一趟?”
  “是呢是呢,莹莹与皇兄久未相见,思念得紧了。”
  秦景同听了这话心思微动,一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女子一身素衣,白得通身——就差披麻戴孝了。
  他一口老血险些就要吐出来。
  “你竟敢穿成这样来见朕?!”
  秦月莹露出忧愁的神情。
  “莹莹尚在亡夫丧期,是小寡妇呢。”
  “全京城都知道,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当今圣上不至而立,正值青年。
  但他不像庆苍历史上其他年轻帝王一般沉溺玩乐,尽做一些劳民伤财又于国无什么大作用的蠢事,反倒勤勤恳恳,日日殚精竭虑。
  这不是因为他想殚精竭虑,而是因为他怕自己不为政事猝死,先被自己这个亲生妹妹给活活气死。
  大丈夫应当有所作为,岂能在史书上留下让人啼笑皆非的这么一笔?
  是以,秦景同一直有意和自己这个皇妹保持距离。
  若无必要,最好不见。
  他对她这些个黑话恍若未闻,只是皱着眉头将视线又移到自己面前的奏章上,含含糊糊的道:“你说罢,这么费尽心思就为见朕一面,是为何事?”
  屋内半晌没动静。
  他从书案间抬起头来,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儿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年轻帝王露出一个无语的神情,带着些嫌弃道:“近日打了胜仗,朕要犒赏百官,没钱也没生意来与你消遣。”
  传长公主进宫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割他的肉,也要脱他一层皮。
  底下那些个酷爱以讹传讹的宫人,哪里懂他这些苦楚?
  秦月莹却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本宫哪里敢惦记陛下你的钱袋子呢?本宫这是来给你送钱的。”
  秦景同那是一个字也不信。
  小狐狸笑眯眯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来递到案前。
  “时近年关,本宫愿出资,助宫里负责守备的羽林军换一批新常服。皇上,你看看这式样,多喜庆的颜色?”
  秦景同看着外头渐热起来的天气,看她就如看鬼一般。
  大千世界,真有人能把睁眼说瞎话修炼到如此境地?
  “这么瞧着我作甚?看这个呀!”秦月莹伸着指头点点桌案,强调这事儿的稀缺性,“本宫出资呢!”
  秦景同将信将疑的展开图纸。
  红衬银甲,褐裤黑靴,每人再配一副鹿皮制的腰带和束腕,仿佛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想象了一番宫里叁千好儿郎穿着这套衣裳,整齐划一行走在红色宫墙下的浩大场面。
  不得不说,他这个皇妹的成衣坊能开遍京城,是有道理的。
  不过秦景同又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
  “你这套衣甲,赶制出来要多久?”
  “快了快了,”秦月莹笑眯眯的,“本宫已经差人在做了,最迟两周之后,皇城内守备的羽林军就能全部换上。”
  原来是先斩后奏。
  这等好事,仿佛他也没什么拒绝的道理。
  然而秦景同又露出无语的神情:“你知道突厥人最忌讳红色?”
  “本宫知道啊。”
  “你就这么想膈应突厥使臣?”年轻帝王话语间有些微妙。
  “怎的是我膈应人家呢?”秦月莹理直气壮的,“那宫墙原本也是红的,又不是我叫人上的漆。”
  这背后的逻辑自然是立不住脚的——一个是有意为之,一个那是千百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如何能相提并论?
  不过秦景同思来想去,还是应下了皇妹的这个小恶作剧。
  再怎么着,作为此役战胜的一方,这点对突厥的小小刁难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况且他心里也有所权衡。凤关河这回在北境九死一生,她心里一定是怨的。
  她会怨所有人,除了突厥,还有他这个挑起战役的皇帝。
  若是那人真没回来……
  皇帝心底有些发寒,然而看着面前这人带着小小雀跃的模样,嘴上仍旧不太客气。
  “你目的既已达成,是不是可以回了?还要朕留你在宫中用晚膳不成?”
  秦月莹嘴里素得慌,像怕他反悔,点头如捣蒜。
  秦景同十分嫌弃:“这回你不是在亡夫丧期了?”
  又朝着门口朗声:“费茂德,进来把长公主给朕拖回去!”
  屋内踢踢踏踏响动一阵,人没了。
  过不多时,隔着一道厚重的房门,国之天子听见外头几个小太监苦口婆心的劝:
  “诶诶诶,长公主,这个摆件您不能拿回去!”
  他头疼的捏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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