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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72节

  花间小径的尽头,即将汇入茂密的竹林。
  穆明珠停下了脚步。
  齐云也跟着停下来,就站在她身边。
  春夜的风吹过竹叶,带来一片哗啦啦的响声。
  穆明珠歪过去,埋头在少年胸前,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她的腿没有用力,完全是依靠少年的力量维持站立的姿势。
  四下无人的竹林中,齐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穆明珠嗅到一股清雅的幽香,让她窒息的心得以喘动,而疲惫的大脑也得到了安抚。
  那是茉莉花的香气。
  穆明珠嗅着香气的来处,最终鼻子顶到了少年衣襟口,伸手从他外裳之下、摸出来一只眼熟的香囊,乃是她所赠旧物,里面装的正是茉莉香。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烦**了。”
  女孩的声音在竹林中脆生生响起。
  “就不能好好做点实事儿吗?不过是想清查人丁、精耕细作,怎么一堆一堆的事儿?又是刺杀、又是通敌!”
  “还有流言!为什么不能直接问我呢?非要疑心我!”这指控是冲着皇帝去的。
  “这个嫌分的官小了,那个嫌分的差事苦了,都是些什么东西!”
  穆明珠一条一条数下去,每一条都让人生气。
  她发泄了半天,察觉头顶抚摸的动作顿住,下意识抬眸看去,却对上了一张……笑脸?
  穆明珠恼了,用力一推齐云的胸膛,便要走人,道:“好哇。我这么生气,你倒是笑得出来。”
  齐云忙敛了笑容,慌忙又去抱住她。
  穆明珠给他一搂,不免心跳快了一分,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只口中冷声道:“你方才笑什么呢?”
  齐云不敢说是笑她可爱,急切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望着她含嗔带怒的明眸,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距离极近,彼此感受着温热。
  少年黑眸中涌动着不容错认的情意。
  穆明珠忽然想起当初在扬州的事情,与眼前少年的亲密原是解忧的好法子。
  少年显然已经情动,却还在克制。
  穆明珠却管不了那许多,伸手把香囊塞回他衣衫内,仰面踮脚,闭上眼睛便吻住了他。
  月亮羞涩地躲在乌云之后,只在云边露出几丝光芒。
  直到长吻结束,穆明珠的手都不曾收回来。
  她退开一步,欣赏着衣衫凌乱的少年。
  他倚靠在几株交叠的修竹上,面色潮红、喘息未定,痴痴地望着她,含着水光的眼珠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坏掉了。
  方才的互动,说是情人间的亲密,倒不如说是穆明珠单方面的发泄。
  他不堪忍受,她偏偏变本加厉。他无法喘息,她偏偏堵住口唇。他挣扎落泪,她却吮吸那滚烫的泪水。
  穆明珠的怒气早已消散,抿嘴一笑,手指擦着少年唇边染上的口脂,柔声道:“怎么这样乖?”
  齐云仍在喘息,眼尾绯红,望着她的目光像是还沉浸在幻梦之中,又像是回不过神来。
  穆明珠也觉自己方才捉弄的过份了些,歪头打量着他的神色,悄声道:“是不好吗?你不喜欢?那下次不这样了……”
  “喜……喜欢的……”齐云喑哑道,回答过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别开目光往一旁看去,原本已经不可能更红的面颊,竟然又更红深了一层。
  穆明珠眼睛一亮,见他这样情态,忍不住凑上来又亲了一口,笑道:“本殿就知道你喜欢。”这显然又是故意捉弄他,说完便嘻嘻哈哈笑着跑开了,跑出两步见齐云还靠在修竹上、像是身体还没回过神来,便又笑着退回来,主动牵了他的手,拉他起身。
  两人结伴,一路慢慢往竹林深处行去。
  月亮从乌云后飘了出来。
  穆明珠迎着清风朗月,顿觉心胸为之一宽,来日天上地下、大江南北,定当尽在执掌之中。
  第164章
  春雨连绵,雍州的天近日一直是阴沉沉的。
  南阳郡英王府中,主人英王周鼎焦躁不安地坐在书房中,听他面前站着的王府长史汇报。
  “这一趟去,那柳原真宿在行宫之中,咱们的人没能见上他。原本那张忠领着的两队护卫,也至今没有消息……”王府长史乔达低着头,尽量轻声温和讲述着襄阳城中的情况。
  英王周鼎越听,眉头越是皱起。浓眉下压,几乎是在暴怒发作的边缘。
  终于,后院传来的女子尖锐痛呼声,穿过打开的长窗,刺激了他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
  “嘭”的一声巨响,英王周鼎老拳砸在桌子上,怒道:“叫什么叫?派人过去,叫那接生婆子给她堵上嘴!”
  今夜正是世子妃生产之时。
  世子所住的跨院,与英王周鼎此时所在的书房,只有一院之隔。
  静夜里,妇人生产初期尖锐高亢的痛呼声,叫英王周鼎本就躁动不安的心,越发揪着。
  王府长史应声去安排了人,回来时只见英王坐在阴影处的椅子上、低头盯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王府的人去襄阳,”英王周鼎粗重透了一口气,道:“连邓玦也不曾见到?”
  王府长史垂首恭敬道:“那邓都督据说是上次四公主**的时候,为了保护四公主受了伤,自那以后便一直在行宫中养伤,至今也还未离开。”又道:“那行宫虽多年搁置,但四公主一来,却是戒备森严、人员清楚,等闲人想要混进去也难。”
  不管是柳原真还是邓玦,一进入那行宫,就好比石沉大海,他们在外头再也探不出一丝新的消息。
  英王周鼎又喘了一口粗气,从阴影处转头望着窗外浓墨似的夜色,神色阴晴不定。
  他针对四公主的动作已经有两次,第一次便是邓玦受伤的刺杀,第二次便是柳原真受伤的刺杀。
  现在,邓玦与柳原真都住在了四公主的行宫之中。
  而当初派去柳原真身边的护卫张忠等人,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是一则好消息。
  英王周鼎眯起眼睛,忍不住要攥紧双拳,可是双手手指一蜷缩,立时被关节处传来的巨大疼痛击中,不得不缓缓松开。
  比豺狼虎豹更叫人胆寒的,乃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现在的四公主就好比那毒蛇一样,不知又怎样的杀招等着他。
  虽然没有消息,但英王周鼎也不至于侥幸想着四公主什么都不会发现。
  至少张忠是落在她手里了。
  她有了张忠,便会清楚他原本设计离间柳原真与她的计谋,乃至于联合雍州的世家,叫她轻则滚回建业、重则丢了性命。
  可是从她知道内情到如今总有两三个月了,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英王周鼎派出的人往襄阳城中去,也有两三拨了,没有一次带回有用的信息,也没有见过有用的人。
  “那日刺杀,邓玦伤得很重?”英王周鼎忽然问道。
  “这……”王府长史没有避讳,道:“究竟伤的如何,咱们的人并不清楚。只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那日刺杀之后,邓都督是自己骑马护送四公主回行宫的,还能自己下马。”
  那么长的路程,他能自己在马上跑下来,无论如何,不会是重伤。
  一个荆州都督,在公主行宫中已经有两三个月之久,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英王周鼎眉头深皱,忽然想起当初四公主还没到雍州来时,邓玦曾经提了两尾鲜鱼来寻他。那时候邓玦对他道,听说那四公主醉心风月,问若是现下去逢迎是否还来及。那时候只当是玩笑话,现下想来未必没有一分真心。那是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女儿,本朝不禁驸马涉
  政,若是能尚公主,那邓玦的仕途岂止平步青云。荆州都督固然不弱,可离位极人臣总还是有一段距离。
  连邓玦都投奔了四公主吗?
  英王周鼎想到这里,顿觉一阵寒意。
  关于四公主的传闻,至此才算真的落到他心里去。
  当初穆明珠在扬州灭了焦家,又杀了邻州都督,做出的事情当真毒辣。
  如今他派人刺杀的事情被识破,以穆明珠那等睚眦必报的性情,又岂会放过他?她闹起来还好,此时的平静却更叫人寝食难安,不知私底下有什么埋伏正等着。
  英王周鼎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周身关节剧痛,不得不又坐回去,脸上滚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王爷!”王府长史忙上前扶住他,见他痛得浑身发颤,忙扬声道:“速传医官前来!王爷的王者之疾又犯了!”
  英王周鼎在剧痛中,还记得一件要紧事,轻声道:“给、给杨太尉的信……”
  王府长史乔达忙应道:“王爷放心,万事有下官在。”
  是夜,英王府中世子妃诞下了一名男孩,是她的第二个孩子。
  次晨,英王周鼎从令人昏睡的药效中醒过来,昨夜的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他伸手向床边,忽然摸到一只湿乎乎、毛绒绒的物件。
  他心中一惊,睁眼坐起,却见凌晨熹微的光线中,一只血淋淋的马头摆在他枕边,血水犹温热,正是他发病前最爱的一匹马。
  英王周鼎一声惊叫还未送出口去,人已经因为心脏突然传来的剧痛软倒下去。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那李氏妾室前来探看,才发现这一切。她尖叫着跑出去,口中嚷着“有人杀了王爷!”“王爷**了!”。
  很快,王府长史带着一众扈从闯进来,医官也得到消息赶来,最后世子周泰与李氏所出的周安也赶来。
  那医官看过之后,却是一场虚惊,英王周鼎只是晕厥,并不曾死去。
  虽不知那马头是何人所为,但其含义是明确的。
  这次事情过后,英王周鼎便有些杯弓蛇影了,就是被人扶着走动、活动身体的时候,看见地上一片叶子的阴影,也以为是穆明珠派出的人到了。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在雍州除了穆明珠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动机、也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胆量与手段。
  若在他盛年之时,说不得会再次主动出击,与穆明珠拼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他已经疾病缠身,面对穆明珠的反击,竟然退了一步、采取了守势。
  英王周鼎本就因为那所谓的王者之疾,先是关节、乃至于脏器都遭到了损害,如今日夜难以安眠、疑神疑鬼,那日马头之事后,杀了一批王府的扈从。就连他从前最宠爱的李氏,不过因为多提了几句儿子周安,便被疑心是巴不得他早**也,给他大骂一场轰出屋子去,当着一众下人给了个没脸。
  如此过了半个月,英王周鼎本就不甚康健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一直紧张的神经,关节的剧痛还在其次,不间断的头疼与心疼,乃至于无名脏器疼,甚至于尿液中都有了血。不管医官怎么调理,到底没有华佗的本事,那英王周鼎渐渐露出了几分下世的光景。
  这日王府中几个有头脸的婆子正躲在园子里说话,说起近日那世子妃诞下的孩子,再过两个多月的百日宴。
  “哎唷,听说那抓周的东西可稀罕。”其中一个婆子笑道:“方才那侍女送东西去给世子妃看的时候,我正禀完了事情退出来,不巧看了一眼。嗐,这么大的一颗明珠。”她拿手指比划着,一扯身旁另一个婆子头上的绒花,道:“比这个花心还大咧。了不得,才百日的孩子哪里能抓得住。就是抓住了,怕是也拿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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