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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19节

  湖阳公主道:“八郎从小就不好武,骑马摔了,真是个不长进的家伙!”
  六表姐问道:“那药王,你把这个带走,方便么?”
  “我家里没有外男,当然方便啦。”
  六表姐道:“那就好,八郎要是敢闹你,我骂他。”
  公孙佳示意手下先把小卷毛带走,对六表姐道:“他不会的,他答应了我的,我把人带走,他绝不再查问。”
  六表姐道:“他说的话,能信吗?别的能信,在怜香惜玉上从来不可信。”
  “我让他发誓了,再多事,以后写诗错韵、弹琴跑调、画画手抖……”
  她说一句六表姐的笑容就加大一分,最后所有人都笑了,六表姐喃喃地道:“他这回发的誓是真的了。”
  “二舅舅?”
  钟保国气道:“本来就没有我什么事!你是不知道……”
  “我懂,”公孙佳说,“长辈们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凡是看起来不可能,但是你们又慎重对待的,必是在那上头吃过苦头的。”
  钟保国一拍大腿:“就是!还是咱们药王明白!当年我手下一个弟兄,就是被……咳咳,好啦,不说啦。”
  钟秀娥一把薅起余盛:“二哥、二嫂,那我们也回家了哈,过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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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回到公孙府,钟秀娥在车上就揪起外孙的耳朵来:“来,小兔崽子,咱们来说说,你今天都干什么好事了!”
  余盛一脸懵逼:“啥?救了个小姐姐啊,她那么小,会被打死了。这年头缺医少药的。外婆,疼!你揪我耳朵干嘛?”
  公孙佳捧着手炉,看着这个活宝外甥也是哭笑不得。等钟秀娥骂了一阵,才说:“他还小,慢慢教。”
  余盛哭丧着脸道:“阿姨,我没错啊。”哪儿错了?打女孩就是不对,他当然要见义勇为。
  公孙佳道:“你到处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人跟着的。”
  钟秀娥道:“听到了吗?这就是傻!非得吃个大亏不可!哎,那个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先养好伤再说吧,长得不错,放在屋子里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小小年纪,那长相,啧,你可要小心。”
  公孙佳嗔道:“别说她还很小,根本没那回事。就算长大了,二舅母担心就罢了,她家里有儿子。您担心什么呀?我又不会收了她。”
  余盛不敢说话,悄悄瞥了小姨妈一眼。钟秀娥道:“那也别总带在身边见人。”
  “知道了。她的容貌是出色了一些,容易招人觊觎,我会注意的。况且在咱们家,贴身的人都是要可靠的。她呀,先养好伤再看看有什么长处吧。有长处就使她的长处,没有别的长处,再看容貌的用处。”
  公孙佳说得坦荡,钟秀娥听了也觉有理,最真实的原因还是——公孙佳确实是个女儿,钟秀娥不怕这小姑娘长大勾了公孙佳的魂儿。钟秀娥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八卦了:“你舅母也是!这么小个孩子,能干什么?就瞎疑心!要我说,没多会儿她醒过神来这事也就过去了,你白饶个麻烦回来干嘛?”
  余盛插嘴道:“不是麻烦的,是阿姨心眼儿好。”
  钟秀娥又想起来了,戳戳余盛的额角:“你闭嘴吧!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一叫一嚷一闹,你阿姨可不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公孙佳道:“以后一看到她,就想起来抓花脸,大家心里都会过不去的。”这小卷毛之于钟保国家,就像是“宣政坊”之于钟秀娥,事不大,但是膈应。摘了这个膈应,大家心里都舒服。
  钟秀娥道:“也是,回去安置在哪里?”
  公孙佳道:“小佛堂那儿清净,还有空房子,又只有两个姑子,就那儿吧。”
  钟秀娥道:“说起佛堂,你多久没去上香啦?心要诚!那是专为你造的地方,要多拜拜。”
  “哎……”公孙佳答应得不是很热情。
  因为不是自己家的糟心事,且又圆满解决了,钟秀娥心情好,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车进了府门,她们才从车里下来,公孙佳的代步是肩舆,钟秀娥不肯坐那个嫌冷:“我还是走走发发汗舒服。”公孙佳坐上肩舆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卷毛裹着她的斗篷正跟着进府,招手让她过来。
  元峥很是惴惴,想把斗篷还给公孙佳。小跑到了跟前,发现公孙佳身上早已穿上了另外一件,人家根本不缺衣服,又讪讪地将斗篷裹了裹紧。公孙佳道:“你这身衣裳在这里该换了。阿姜,一会儿给他安置在小佛堂。这两天担惊受怕的,她怕也没好好休息。对了,饭呢,让她端到房里吃,不用跟姑子们一起吃素。等过了年,我再想想怎么安排她。”
  阿姜答应一声,提醒元峥:“还不谢谢主人?”
  路上,府里的丫环已经告诉他新主人是谁了,元峥想:一家子都是女孩子,我一个男孩子恐怕不太合适。
  元峥顾不得礼仪,问了一声:“是、是我自己一间房吗?”
  这就有点不太识抬举了。阿姜的脸冷了下来:“怎么?您还有什么要求?”
  “不、不……不敢,我、我睡相不好。他们都不爱跟我在一块儿,嫌、嫌我……”
  此时元峥还算是个单纯的人,不大会编瞎话,吞吞吐吐的反而让人意识到他异于本地人的长相。
  钟秀娥先叹了口气:“也是可怜。行,先自己住着吧,反正佛堂很空。”然后心里就嘀咕上了,奇怪,当初自家佛堂塞的姑子不少,怎么错眼不见就只剩两个了呢?
  公孙佳道:“行了,就这样吧。”
  元峥便被安置在了公孙府的小佛堂,自己得了个单间,谢绝别人为他上药的服务,自己动手洗沐,搽了伤药、换了衣服,一顿饱餐之后钻进了温暖的被窝,身上的酸疼都轻了,觉得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睡着了,公孙佳的忙碌却刚刚开始。
  荣校尉送来的最新的情报:“王氏庄的事情有些眉目了。王氏庄被师括洗劫之后,当地官府接到过诉状。王氏庄主的妹妹嫁到了邻县元家,得知惨案之后往官府告状……”
  “她怎么知道的是师括……哦!”公孙佳明白了,她听外公吹牛的时候也听过,这类当地豪绅,与本地匪类也有些沟通的渠道,自能知道不是盗匪所为。更有甚者,有些匪类可能就是他们豢养。就像当年皇帝起兵,也有些豪绅暗中资助一样,成了,你就是大家的新伙伴,败了,你就是匪。
  荣校尉续道:“这里面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师括灭王氏满门是真。当地县令是纪炳辉的门人,状子递到了他的手里,于是元氏也遭了毒手。元家有两子,长子一家与父母等悉为盗所杀。次子元典并不在家中居住,说是因为娶了外室不为父母所容,携妻子在外。获悉家门惨案,携老仆往州府申诉,又死于非命。王氏陪房的老仆王兴,一路带着元典的儿子元峥出逃,至今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
  公孙佳道:“那倒不太好找了,这一条先挂起来。师括肯定不止干过一桩这样的事情,都梳一遍。”
  “是。”
  第22章 怀疑
  师括只能算是一场持续时间长、规模大的双方搏弈中并不算非常重要的棋子, 公孙佳将师括安排完,更关心的是自家收上来养的童子。
  荣校尉主管这件事情,说起来条理分明:“略有起色, 才放开就有点疯, 还要再收一收他们的性子。不能疯得过份。”
  公孙佳笑道:“你果然可靠!”
  荣校尉谦虚地躬一躬身,接着说下一件事。公孙府如今没有在朝为官的人,并不直接参与朝廷大事件, 可以言说的事也不太多,荣校尉很快就将整理来的正事说得差不多了。单良又在此时来了,脸上带着点促狭的笑。
  公孙佳与荣校尉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不晓得谁又要倒霉了。
  单良进门就说:“药王,有好事!”
  公孙佳问道:“什么事?”
  单良一扬手里的名帖道:“你猜,是谁?你们都猜猜嘛!小荣,不要那么闷嘛。”
  荣校尉稍稍想了一下, 不确定地问:“容?”
  公孙佳一扬眉:“哦!那他们可够慢的。”
  单良道:“不算慢啦, 先是容尚书请了余将军做说客, 接继而是容公子托了钟家八郎探路。两人的说辞必是截然相反的,你总要给容尚书一个动脑子的时间。”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公孙佳接过帖子看了一下, 以她的文字功底,有点吃不太准,只能分辨出是容公子的帖子, 表示要代钟佑霖来送件东西。
  单良道:“钟家八郎,哎, 咳咳。所以……”
  懂了,容尚书突然就自己上门这个未免有失身份, 让容公子过来就比较说得过去了。如果不是钟佑霖昨天出了个意外,应该就是钟佑霖带他的新朋友过来了。
  “难怪八郎这些日子跑得勤。”
  “钟家八郎是个单纯的人,药王也不要将他想得太复杂, 有些事情他自己恐怕都未必分得清。”
  “我明白的。那这个是什么?”
  “前朝名画。”
  公孙佳想了一下道:“看画倒是可以,别让我说来历就行。”眼界也是培养出来的,钟祥自己不通这个、公孙昂于这上面也是平平,但是他们有兵有权,自然就会有好东西,哪怕挂墙上招灰,公孙佳看的也挺好的,好或者不好,她还能分得清。
  一看日期,约的是两天之后,公孙佳道:“离过年还有几天呀。”
  单良道:“刚好啊。见过了,容尚书过年后拜年过不过您这儿,又或者您往不往他府上投拜年的帖子、帖子怎么投,两下就都有数了。”
  公孙佳道:“好,回帖,我是丧家,只要容公子不嫌弃,多谢他代表哥跑这一趟。哎,等等,还有一件事情,今天带回来那个小姑娘,单先生知道了么?”
  单良道:“如此容貌,恐招惹是非。究竟怎么一回事?”
  公孙佳将前情说了,问道:“阿爹在的时候,像这样因缘际会带回来的人是怎么处置的?平庸的倒也罢了,她确实有点出色,这出色的人还是妥当些好。如果底子干净,未尝不能好好养着为我所用。皮相和脑子都是天生的,求不来,遇到了我实在不想放过。这些事情我以前没处置过,如今想知道。”
  荣校尉道:“我去查。”他的脑子里已经勾画出一整个的阴谋,漂亮的小姑娘,让钟佑霖这种草包给带回府去,可能就是个暗棋之类的。甚至小姑娘都不需要知道整个计划,她只要进去了就可以。幕后之人有无数的手段让她听话。
  荣校尉自己也常做这种事,当然他很瞧不起这个布局的人,用这么出色的容貌布这个局,太显眼了,不如用相貌平平的混进去。做探子,第一要务就是“平凡”。
  单良道:“你们怎么都这么看重她?好看的皮囊虽然不少,但也是不缺的,并不稀罕。不值得让小荣查吧?”
  公孙佳捻了捻指尖道:“手感太好了。看起来狼狈,也肯定是近期才遇到什么事的。放在以前我可能察觉不到,前些日子不是去庄子上了吗?真正穷人家的孩子我算是见到了,脸皴皱得不像样子,她……不是。还有头发,色泽充盈,入手柔滑。官话也说得不错,我听不出口音,她还要住单间。”
  单良道:“不如直接审一审。”
  荣校尉问公孙佳:“要审吗?”
  公孙佳道:“不过随口一说,要审的话派个管事也就差不多了。我是问,阿爹的时候,是个什么例?以后遇到了,咱们该怎么办?”
  单良坏笑道:“这不简单么?小荣的人手多么金贵啊,忙不过来的。要紧的时候,再让小荣去查。
  这种小丫头片子不大要紧、你又想留着她用,是想看她来历是不是清白?家里派个管事审一审。审出毛病来扔出去,审不出来,也先放到粗使上,慢慢磨。
  想防着是不是有人设局?是不是逃奴?拿张帖子去衙门,什么京兆、万年都行,跟他们说,抓到了个小贼,查一查京城有走失的小孩子没有,如果没有,那行,就卖身抵债了。如果有,对一对,对得上号,想要就留下、不想要就还回去。有人冒认也简单,番奴胡人,落咱们眼里都差不多,弄个假的让他们认,认错了就问他个讹诈之错!认得出来了,你还想要她,也可以跟她的主子买嘛!
  日后有人拿这个说事,咱们手里有她的案底,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有说法。
  这个法子,对付知道肯定是圈套的也管用!害人之心……哦,说错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先生条理分明,一个小姑娘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家如今不能有闪失罢了。只要不是针对舅家和我,她有什么麻烦我都能容她。”
  单良道:“那我给容家回帖子了?”
  “有劳先生。”
  单良拄着拐走了,公孙佳问荣校尉:“那边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荣校尉道:“已颁发了新衣,饭食也都有了,从明年开始发。给他们几天年假,回家探望父母。主人是知道的,他们原本在家里过得不好,家人也不喜欢他们,多半回去不会过得太好。若有眷恋亲情的,属下想,应该将他们挑出来,心已经软的人,做不得死士。”
  “你看着办,这些你在行。”
  “是。”荣校尉领命之后又不说话了,派了小林过来顶班,自己又去忙他那一摊子事了。
  公孙佳对阿姜道:“咱们去阿娘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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