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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3)

  警察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四十八小时内,男主角要找出自己的罪名,接受判决。
  什么鬼,不知道什么罪还抓什么人,这编剧这有病吧?姜鑫发出了疑问。
  这是卡夫卡的原作,崔远洵耐心地给文盲科普,《审判》。
  但何羽鞍的剧本并不叫这个,打印的封面上,剧本的标题是《罪名》。
  姜鑫很尴尬,但话已经收不回来,卡夫卡也被他骂了有病,尽量弥补性地提问:但为什么拍这个名著啊,演出来会很奇怪吧?
  崔远洵再往后翻,这个剧本后面却是空白的,只有短短的第一场戏。
  多么奇怪,像一场行为艺术,崔远洵跟姜鑫说:这个剧本不是给我准备的,不会给我演。
  那给谁?张昼?姜鑫提出一个人选,看着崔远洵的眼神,马上知道错了,操,不会是贺言吧?凭什么
  你出去帮我核实一件事情,可以吗?崔远洵打断了姜鑫的愤怒,对我有点重要。确定以后马上跟我说。
  把姜鑫派出去以后,崔远洵站在门口,看到贺言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出来,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门。
  门没关。贺言在里面说,习以为常地看崔远洵走进来。
  你知道是我?崔远洵问着,坐到了贺言的旁边。
  那不然呢?贺言反问,李深现在没事不会随便过来,来了也有房卡直接刷,不会敲门。
  崔远洵发现自己最近老是偏离正题,明明是过来商量剧本的事情,现在又开始聊别的。
  比如:他有房卡吗?
  嗯,贺言没太在意,有时候过来送点东西,收拾一下。
  听起来,人家的确是有这个需求的,崔远洵没再继续问,回归正题:剧本,你看了吗?
  还没。剧本就在茶几上,贺言弯腰拿起来,从第一页开始翻。
  一边翻着,一边听着崔远洵说:我觉得我之前可能判断失误了,何羽鞍的确是没多少时间再拍一部电影,所以我以为他放弃了。
  现在呢?贺言问着,已经看完了这短短的几页剧本,又听出来哪里不太对,什么叫没时间?
  崔远洵记起来,上次并没有跟贺言说清楚原因,那时他还想给何羽鞍保留一点隐私。
  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崔远洵说,我家里也有当医生的,说存活率很低。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不好好去治病,非要来这个综艺。
  贺言正翻着剧本的手指一颤,停在了最后一页上。
  原来如此。
  原来何羽鞍快死了。
  因为快死了,才会失心疯一样地做这种事情,写血书一样,逼得人印象深刻,无法忘记。把最后一场戏直接放到现场直播的总决赛上,一点退路都不留。
  给了他第一场戏的剧本,主题那么明显,等着他来续写。要找到这个主角的罪,进行审判,进行公开。
  这是什么?崔远洵注意到贺言手里摊开的剧本上,有一张纸片。
  贺言拿起来,递给崔远洵,那是一张停车收费的单据。
  这个停车场的地址是个墓园,贺言说,我妈埋在那里。
  手机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姜鑫发来的消息出现在锁屏的屏幕上。
  演员的抉择这个名字是何羽鞍导演建议改的,本来开始是叫演技课。
  他说当演员是需要作出选择的。
  第66章
  剧本的排演在明天,还有点时间准备。倒是又还有新的工作,需要马上开始,北极TV搞了个媒体宣传推介会,宣传过去成绩和下一步发展计划,要拉着人气选手亮个相。姜鑫已经在催促说马上就要出发,问崔远洵什么时候走。
  你休息吧,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崔远洵站起来,我去帮你请假。
  贺言却没有听从崔远洵的建议:休息什么?我下午还有个节目要唱歌呢。
  不仅要去,还要连珠炮似的问:你公司给你找靠谱的造型师了吗?你后续有工作和商务了吗?你就这样去活动,回头被发对比艳压图可别怪我你笑什么?
  不知道。崔远洵的确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贺言凶得很没有威慑力,又有点让他想发笑。
  甚至像那种路边遇到的小猫小狗一样,想要去挠一挠下巴。但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崔远洵不会这么干。
  等到了正式场合的时候,贺言已经完全换了样子,神采奕奕,唱了首抒情歌。曲调听起来陌生,但声音很不错。崔远洵听着,用手机搜了搜,发现还需要付费三元才能听。销量看起来非常高,但崔远洵却从来没听说过。
  看什么呢?旁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问。
  崔远洵抬头去看,一张面积很大的脸出现在面前。
  倒是有一丝眼熟的,崔远洵也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是哪位之后,更不太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对方却好像并没有太多羞耻心,继续赖在眼前:怎么?出名了招呼都不愿意打了?
  你好,朱总。崔远洵说。
  对方脸都气绿了:你他妈老子不姓朱!
  崔远洵想起来,好像是记岔了,这人是当时摸着他大腿谈潜规则的三百斤的猪,不是姓猪或者朱。
  朱总却还在试图聊天:当时我也有不对,不过你也没告诉我你是陈总的外甥啊,年轻人还是要成长,说话做事不要那么莽撞,知道了吗?
  这是摇身一变开始推锅教育人了。
  知道什么?崔远洵却很不领情,这不是你比较丢人吗?我成长什么?
  非要说的话,崔远洵这段时间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比如现在他更想给这人一拳了。他快速地走开,以避免因为公开场合揍人而出现在派出所里。
  贺言已经从舞台走了下来,端了杯酒,刚喝一小口就看到崔远洵走过来。
  那不是深海传媒的徐麟嘛,你认识?贺言随口问道。
  你认识?崔远洵反问了回去,居然还知道他名字。
  贺言莫名其妙:你这语气见过而已。
  之前说什么要封杀我。崔远洵这才和缓一点,这次又来说些鬼话想教育人。
  贺言突然想了起来,好像是听崔远洵说过,回忆着问:是不是在机场说什么混不下去也不会找三百斤的猪潜规则?
  对。崔远洵有些疑惑:你那时候听见了吗?
  嗯,贺言还记得那个场景,你站我前面嘛,我心想这人长得还行,怎么脑子像被驴踢过。
  崔远洵并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比如,要是刚刚那位徐总对他说这种话,他可能真的会考虑不顾自己的基本素质,把酒淋对方脑袋上。
  如果是杜别舟这么说,他会随便反驳一两句,内心很不屑。
  如果是贺言说的
  长得还行吗?贺言听见崔远洵说,眼神有些闪烁,我记得你说的是,导师夸我只是因为我根本没名气,看起来眼生,才会觉得好看。
  有吗?贺言装傻。
  第一期的第三个附加花絮里。崔远洵还在强调,你怎么记性一会儿好一会儿差。
  贺言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长舒一口气,无比热情地回应:我马上过来!
  就这么一溜烟跑了。
  崔远洵一头雾水,直到回去的路上,姜鑫刷着微博夸他今天出的图很帅,崔远洵依然在想这件事。他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看姜鑫用助理号转发的图片,声音很轻地问:小姜,如果别人记得你很久之前说的话,还指出你前后矛盾,你是不是会觉得他很记仇?
  姜鑫想一想:这个肯定看情况吧。我也可能会觉得妈的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
  崔远洵学习了一个新的知识点,但又在这样充满了可能、大概等不确定元素的选择题里犯了难。
  他最近总是困在一种古怪的情绪里,有时候会发散思维,有时候又在意一些以前不会在意的东西。那位据说很有名的摄影师也夸过崔远洵有多么适合拍照,他当时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听到贺言这么说出来,他就有点讨人嫌地想多追问几句。
  果然搞得人家不愿意回答了。
  崔哥?姜鑫在崔远洵面前挥手,怎么了?都不说话。
  崔远洵若有所思:刚刚应该问问那个朱总,当同性恋是什么感觉。
  姜鑫眨了眨眼睛,完全听不懂崔远洵在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剩傻眼。
  那头的贺言才刚坐下来,就听到一长串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原本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拿起来一看,是崔远洵把九宫格照片全发了过来。
  大哥,你没事给我展示您的出街靓照是干嘛呢?贺言实在不懂。
  你不是说要艳压吗?崔远洵回复,看看效果。
  贺言这一整天的愁云惨雾,对未来的踌躇与困惑,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全都消解在了崔远洵的神经质行为里。
  甚至让他忍不住打开语音,在李深的惊讶眼神里骂人:妈的,神经病吧你!
  但他没有抬起手指,依然按着,隔了一两秒,又有些无奈地说:你好看,行了吧?
  李深五雷轰顶,动弹不得。甚至看着贺言下车,他都还呆坐着,望着远处的云海和近处的人潮,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是有嫂子了。
  第67章
  听你舅舅说,你推了王砺的新电影选角?晚上的时候,已经回到家的父母打来电话问候。
  爸,崔远洵有些无奈,你就别操心了,不是你们一起说的不管我发展什么样都好吗?
  我们那意思是不管你混得有多差,父亲说,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有了机会,你应该把握时间,掌握方向。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得一些道理。
  崔远洵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像以往那样沉默着。
  是因为贺言吗?你要跟他竞争同一个角色。父亲却突然这么问。
  没有。这次崔远洵很快做出了回应,他后来定了演另一个角色,我推荐的,感觉他比较适合那个。
  父亲更加吃了一惊,电话那头的声音远了,他似乎是在跟边上的人说些什么。
  崔远洵没有挂电话,他很少会挂断家里人的来电,静静等着,直到那边声音再次响起来:其实我和你妈上次去现场就感觉出来了,你真的变了很多。
  但语气里,并不是只有高兴,更有很多担忧。
  他们的儿子,就像每个杀猪盘诈骗案里的精准对象,不擅交际,又没什么朋友,也不谈恋爱,缺乏生活技能,还有钱,以前至少还冷冰冰的,现在有了温度,被利用的可能性只会大幅度提升。
  可是这些话,他也很难对崔远洵说出口。
  他们明显觉得很勉强,又还约着去试第二次,崔远洵继续说,换成以前我会多去争取,但现在会想,是不是因为舅舅,才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父亲明显听得更痛苦了:可这又有什么问题,现在干什么不需要关系人脉。那个贺言不也是被人介绍去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崔远洵却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了,因为贺言。
  集人情社会之大成的娱乐圈,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为什么这次会拒绝掉,这个事情,他其实自己都不太想得明白。
  表演艺术是崇高的,不应该被别的因素裹挟,不应该去演并不适合的角色,他以为是这个原因,但总觉得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不是因为贺言要跟他竞争同一个角色,而是因为贺言。贺言也会在这个剧组里。
  如果一起拍戏了,他很难跟贺言说,自己也不确定剧组是不是根据演技和角色匹配度选的他,因为家里的背景,因为有人砸钱?他说不出来。哪怕贺言可能根本不在乎。
  爸,崔远洵打断了父亲,如果我开始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这是好事吗?
  父亲一愣,但他很会抓住问题的核心:你说的这个别人,是泛指其他的人,还是特指某个人?
  崔远洵又沉默了。
  父亲也听着这样的沉默,得知了答案:你知道后者一般来说叫什么吧?
  问出来的时候,崔远洵也想到了,那是一种文艺作品里非常热爱表现的感情,几乎是亘古至今从未停止的主题。想一想,居然比所谓的朋友更符合标准,虽然这玩意儿也根本没有标准,才会让崔远洵搞错。
  挂掉电话之前,崔远洵跟父母说,他会接到更好的戏的。毕竟对他来说,他擅长的从来不是什么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条路。
  就像,哪怕在这最不合适的时间点,有的东西也会降临。
  贺言正在怒气冲冲地给崔远洵发微信,连名带姓:
  崔远洵,你的网易云账号买我的歌干嘛!被扒出来了你知道吗?
  意外地,崔远洵半天没有回复他,像是装死。贺言等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
  崔远洵就在隔壁,他想,去看一下也没什么,毕竟他去了也不止一次了。说不定崔远洵是出了点什么事才不回他的呢。
  但崔远洵原来只是在接家里人的电话,一边给他开门,一边还在跟那头的人说着拜拜。
  怎么了?崔远洵问。
  贺言有些无力,甩上门,背后的声音有点响:看微信消息吧。
  崔远洵看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知道我听歌的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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