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出海
临近年末，千岛防线的战事，变得越来越紧张。大量妖族进攻防线，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修者，死在海族的手中。
当然，他们杀掉的妖族更多。
延坤岛这边，作为这条千岛防线的指挥核心，暂时还见不到什么血腥厮杀。那些海族，若是兵锋抵达延坤岛这里，需要先打垮海量的前线战部才行。而单个的高手，就算侥幸闯到了延坤岛外围，凭岛上的守卫力量，也铁定会被很快发现，除非是返虚期修士，才有可能例外。但这种战事，返虚期出手就等于必死，基本上没谁都这么做。
于是，在整条千岛防线都战火纷飞的时候，延坤岛这边，却难得的显得平静。
但即便这样，卫易仍是能够感受到战事的激烈。因为延坤岛上，可以看到很多从前线轮换回来的战部。这些战部的战修，几乎个个身上带伤。身上的法宝，也都残破不堪。
然而这一日，当卫易依旧在小院当中修行神通，完成叶朝归布置的修行课业时。小院外，叶朝归和王虎臣两人，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我们该离开了。”
叶朝归言简意赅，却让卫易心里颤抖了一下。
要前往外海了吗？
卫易也不犹豫，当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看了眼身旁的王垂志，笑着示意了一下，然后便准备离开。
“先不忙，在离开延坤岛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跟我来吧。”
叶朝归点头之后，作为帅府主人的王虎臣，将其独子王垂志留在这里，只带着师徒二人，走向了帅府的更深处。
很快，当卫易走入另一座院落之后，一个令他瞬间产生了心悸之感的复杂阵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我入阵即可。”
卫易虽然不知道，这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既然叶朝归都这样说了，他当下便缓缓走入阵中。不过，始一入阵，卫易就有了一种更加难以言明的感觉。仿佛他整个人，都被这个阵法给看透了一样。
没错，就是被阵法给看透了！
在师徒二人入阵之后，这阵法很快灵光闪动，紧接着，有两个人形，分别自师徒二人身边出现。
光芒散去后，卫易目瞪口呆。
这两个由阵法形成的人形，赫然与师徒二人一模一样。
对于卫易心中的疑惑，叶朝归一语道破天机。
“最近这几天，我曾连续数次，在前线出手。海族已经知道，我这个天玄宗掌门，如今抵达了延坤岛上。海族的那些天机士，知道我来了以后，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测算我的位置。他们想算我很难，但想算你却非常容易。”
“借此阵暂时偷天换日，可以让那些妖族的天机士们，最终误以为我们还在延坤岛上。这种办法或许未必能持续太久，但只要能坚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卫易瞬间恍然。
修真界稀奇古怪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卫易曾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现在回头想想，只怕自己仍是没有见过多少山顶上的风光。
留下了这两道阵法形成的人形后，师徒二人不再停留。叶朝归先是带着卫易走出了帅府，然后在王虎臣一个人的目送之下，身化一道虹光，然后这道虹光继而消失不见。
……
凭叶朝归的速度和修为，若是不想让那些寻常的妖族发现，实在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也就是返虚期以上的妖族，有可能会发现。
当然，对于这些返虚期妖族，叶朝归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实际上，如今海族派来的数位返虚，各自所在的大概位置，早已被修者这边摸了个通透。所以，叶朝归只要避开这几个大致区域，自然也就不会被任何妖族发现了。
在师徒二人离开延坤岛之后，曾飞过数座战场。有修者战部依仗岛屿，防守妖族的攻击。也有修者主动出击，在海面上和妖族进行对杀。但不论是哪种局面，战事都必然极其惨烈。
以千岛防线为界，近万里海域之内，皆是大战连天。
卫易不由一阵叹息。
这些人里面，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了。
在连续飞行了半日之后，师徒二人已经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反正，修者和海族之间的战争，是看不到了。叶朝归当下便取出了那件微型云梭，师徒二人继续以云梭前进。
“有那阵法遮蔽，我如今倒是可以和你说一说，接下来我们的计划了。”
云梭起飞后，叶朝归要比先前放松了很多。毕竟，这附近妖族的数量已是极少，茫茫海上，别说遇到那种能够看破叶朝归身份的高阶妖族，就连普通的低阶妖族，都少的可怜。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吞海鲸一族的祖地！”
此话一出，饶是卫易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仍是被吓了一大跳。
吞海鲸一族的祖地？那不是位于外海南部吗？要前往吞海鲸一族的祖地，等于是要横穿整个外海。
只是，等叶朝归说完后面那句话之后，卫易就发现自己惊讶的早了。
“我们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进入那片祖地！”
卫易瞬间无语了。
堂堂妖族五大皇族之一的吞海鲸一族，其祖地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么好闯的！虽说当年吞海鲸一族，不知道何种原因，由东海迁往了南海，后来也从不曾插手东海的事情。但是，在其祖地附近，仍是由吞海鲸一族派遣高手管理。
作为吞海鲸一族最重要的地方，天晓得那里有多少返虚？
“这次去吞海鲸一族的祖地，连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叶朝归解释道：“世人对吞海鲸一族的祖地，只知道当年那位吞海仙尊，是从那里走出。却极少有人知道，那里其实是一处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殿。”
神殿？
卫易听到这两个字后，便有些清楚叶朝归的打算了。看来，这次前往外海，调动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座神殿了。
既然带了一个神字，想来肯定和卫易的神力修行脱不了关系。
“神殿这东西，在部落时代比较多，规模也大小不一。吞海鲸祖地的那一座，应该算是最大的。如今距离部落时代，已经过了近万年的时间，像这种级别的神殿，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座而已。反正仅我所知道的，就只剩下了四座。这四座当中，其他三座想都别想，我们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东海这座了。”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前往这座神殿……”
叶朝归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我刚刚说的这四座神殿，和普通的神殿不同。你可以将其理解成是一座特殊的洞天！”
洞天。
对于洞天这种东西，卫易其实是既听过也见过的。当年还在苍灵府的时候，素就曾经和他说过此事。如果说，此方天地就如同一盆水，那在这盆水上，就有着大大小小的气泡，可以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些气泡当中，最小最普通的那一类，称之为秘境。稍大一些，称之为福地，千里以上的，称之为洞天。
卫易当初在天玄山上，峰顶那片区域，其实便是一座洞天。只不过因为万劫塔的存在，那座洞天等若是半开放的。在东海的无涯岛上，其实也有一座洞天的。卫易听叶朝归说，那座洞天里面，是很多天玄宗前辈死后的坐化之地。
“这座神殿，因为是部落时代留下来的，内里的大道，便与今天的有所察觉。可以说，是在今天灵力大道大行于世的同时，保留下来了一点神力大道的痕迹。”
“只有在那里修行，你的修为才能更加牢固。”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叶朝归忽然又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能够去那座神殿当中闭关修行，对我来说，同样意义重大。接触与当下天地迥然不同的大道，可以让我的返虚境界，更加的圆满。若不出意外，我将会在那座神殿当中，进阶返虚。”
卫易下意识的点头。
这样一说的话，他的确压力小了很多。
叶朝归跻身返虚，这对整个门派来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只要叶朝归能够进阶返虚，重新执掌万劫塔。那么如今的天玄宗，便可以重新恢复圣地之位。
“所有的布局，我已经尽皆做好。至于最后能不能成，那就看我们师徒二人的命数了。”叶朝归飒然一笑，然后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而是话头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之前这些天在延坤岛上，可曾有什么新的感悟？”
叶朝归所说的感悟，当然不是修行上的，而是指卫易在延坤岛上的所见所闻。
见过之前延坤岛上惨烈战事的卫易，仔细想过之后，才给出了回答。
“一个门派，对内要尽量团结更多的人，尽量让门派的力量更加强大。就比如之前对那个玉晟宗，不管他们如何，师父您始终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打压归打压，但还是要尽可能的保留下更多的战力。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太过严厉，门派的整体力量，必然会衰落。”
“但对外的话，作为一家圣地门派，必须采取铁血手段，不能怕死人！”
不能怕死人！
卫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狠狠颤抖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也是位于最底层的修者，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当时看待很多事情，只觉得那些身居高位之人，一个个都是混蛋，应该千刀万剐。但是如今身处不同的位置，再去回头看，却发现，其实大家都有各自苦衷而已。
就比如这一次，为了吸引海族的注意，整个千岛防线，都遭遇了海族猛烈的攻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海族的注意力，从叶朝归身上转移，继而让师徒二人进入那座神殿。
一旦叶朝归能在那座神殿当中，完满的跻身返虚，那就意味着天玄宗能够真正复派。而且叶朝归本人，极有可能一步直入返虚后期，再一步就是纯阳。到那个时候，整个天玄宗的地位，都截然不同了。
说白了，那些已经或者即将在千岛防线上死去的修者，都是为了门派而牺牲。
牺牲。
牺牲少部分人的性命，去换取更多的人未来的美好。
虽然那些战修，大概都是心甘情愿的去为门派赴死，为了身后的家人而战斗。但卫易仍是不知道，这种做法，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也许，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说。只不过，对于那些战死的战修而言，实在是很不公平。
“我当然知道，你觉得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无数修者战死的布局，或许过于残忍。你没错，这确实对他们很不公平。但作为掌门，我必须不得不这么做。甚至就算你将来某天，也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同样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个时代，面对很多抉择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人站出来，就站在那里，一步都不退。”
对于叶朝归的最后一句话，卫易觉得，自己仿佛曾经在哪里听到过。但仔细想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卫易忽然抬起头，再次问道：“师父，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卫易看向叶朝归，很严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他的这个问题，却是让叶朝归直接笑了出来。
“师父，我听说，那位虎帅曾经被称为东海病虎。可是我看，他好像也没病啊？而且瞧着好像比我们壮实多了啊！”
叶朝归摇了摇头后，终于开口解答了卫易这个问题。
“当年王虎臣初临东海，那会儿他还不是名将级的战将，曾经有一次被海族伏击，战部折损了十之八九，他本人也是身受重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以丹药续命。在此期间，他的战将水平越来越高，逐步晋升为名将。所以这病虎的称号，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不知怎的，叶朝归说到这里以后，忽然显得有些忧伤。
“不过，极少有人知道的是，那一战，对于王虎臣来说，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们的这位虎帅，昔年其实曾有四子。除了当时年龄尚小的王垂志以外，其他三人，当时皆在王虎臣麾下的战部当中。而这三人，也全都死在了那一战里。”
“作为掌门，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
最后一句话，叶朝归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