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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一万零一岁 第66节

  上官远此人,是天生的战将,是为战场而生,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今事情已基本平息,国不可一日无君,也该要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了。总不能许跃平班师回朝时,朝廷连个皇帝都没有。”冯谕瑧又道。
  “太后放心,连翘这便去安排。”
  “穆琮性子敦厚,御下不甚妥当,你挑几个得力之人去侍候他,免得让人钻了空子糊弄他。”冯谕瑧想了想,吩咐道。
  “连翘倒是认为,庄王虽然性情敦厚,但也是个心门儿清的,估计是有些不拘小节,才会让一些找不着北的宫人忘了分寸。”
  “总归是皇帝,若他能一直这般心门儿清,哀家自会护着他。”冯谕瑧淡淡地道。
  先帝四子,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如今慢慢长大了,各自都是什么性子,她自然也都心中有数。
  她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穆琮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在四子当中毫不出众,但在她看来,此子却是个大智若愚的,懂得分寸,知道进退。
  皇帝是否出色不要紧,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懂分寸、知进退’,穆琮恰恰便满足了她的要求,她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毕竟,皇帝也不是那般好换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换来换去,不但费心思,对朝廷与百姓亦不甚好。
  而一切正如冯谕瑧所说的那般,穆琮一朝翻身,一直在他身边侍候的宫人亦水涨船高,加之这些年又因为跟了一个凡事不在意的主子而吃了不少闷亏,许是为了出心中一口气,行事难免便有了几分嚣张。
  下人们行为有失之事,也没有人敢报到穆琮跟前,倒是连翘曾听玲珑提及。
  如今既得主子意思,她便开始着力挑选侍候未来皇帝的宫人。
  “姑姑此举,会不会让庄王对太后有所误会?”玲珑有些担心。
  “他若能明白太后一番好意,自然最好;若是想不明白,那也没有法子。”连翘回答。
  玲珑见她不在意,便也不再说,还是决定先使个法子让穆琮得知了宫人的种种不妥之举。
  恰好这日虎妞也在穆琮宫中。
  小姑娘扒拉了一把穆琮藏起来的瓜子,
  穆琮看得心疼极了:“你少拿点,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
  小姑娘相当‘懂事地’又扔回他几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琮哥你自己是个好性子,有海量,可是你身边这些人,打着你的名号,这些日子在宫里可得意着呢!我昨日可瞧见了,你宫里那个长得瘦瘦矮矮的公公,把宣明殿大总管的东西都给抢了。”
  “要是以前,他见了宣明殿的人,点头哈腰的那个模样,就跟人家是他祖宗似的。如今依仗着你,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穆琮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地道:“还有这事?”
  “类似之事可多着呢!也不仅是他一个,你身边那几个侍候过你的,或多或少都有类似情况。要我说,他们这样子行事,实在是糟糕透了,如今不管,日后不定还打着你的名头,在外头做什么不法之事呢!”小姑娘嗑得可欢快了,顺手又拿了一把,把穆琮心疼得一张圆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琮哥你很快便会登基称帝了,得找几个利索又懂分寸的侍候,这些人,嗯,不大行。”小姑娘摇了摇头,言语当中颇有些嫌弃。
  “我也不懂这些,他们都是以前便被指派过来的,侍候了我好些年。”穆垣嗑着瓜子回答。
  “我估计连翘姑姑也知道这事了,很快便会重新派得力之人来侍候你。”
  “那自然好,姑姑安排便是。”穆垣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虎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亦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顿时松了口气,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介意就好,我还担心你因此就对连翘姑姑,甚至姨母生了嫌隙。”
  胖少年呆了呆:“生什么嫌隙?”
  “没什么没什么,琮哥,你把瓜子藏起来做什么?我还没吃够呢!”
  “你都已经吃得够多了,我还得留着些改日再吃的呢!”
  “小气,不过是吃你几颗瓜子而已。”虎妞不高兴地噘着嘴。
  向来大度好脾气的少年,唯有对吃食护得紧,见状只是憨憨地笑了笑,可藏瓜子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
  虎妞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玲珑本来还担心换了庄王身边的人,会引得庄王不悦,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毫不在意,细一打听,得知是县主提前将这事与庄王说了,不禁松了口气。
  冯谕瑧自然也知道了小姑娘所为,唤了她到跟前,问:“你怎会想到与庄王说这些?”
  “我那日听到连翘姑姑和玲珑姐姐说话了,知道她们担心琮哥会误会。”虎妞没有瞒她,老实地回答。
  冯谕瑧明白了,捏捏她的脸蛋:“你与他倒是要好。”
  “那也没法子,除了寿康之外,就只有琮哥人最好了,不像另外那几个,尤其是穆璟,最最讨厌!”虎妞撇了撇嘴。
  冯谕瑧微微一笑,却没有告诉她,当日穆璟之所以不顾安危折返,便是为了‘救’她。不管他有没有救人的本事,这份心意还是难得的。
  先帝四子,穆恂性情软弱,穆垣不提也罢,穆琮憨厚温和。相较之下,倒是穆璟更像这个年纪的寻常少年,冲动好强,嘴硬心软。
  “日后可不能琮哥琮哥这般叫了。”
  “知道,要叫陛下嘛,我都懂得的。”
  知道小姑娘虽然性子野,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懂的,冯谕瑧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登基大典举行当日,刚经过一场血腥清洗的京城,终于再度洋溢了喜庆。
  新帝登基,意味着一切都揭开了新篇章,也意昧着血腥也终于过去了。
  原本为祝贺废帝生辰、大婚两种喜事而来的各国来使,不管有无参与了逼宫之事,均留下来参加了大梁新帝的登基大典。
  炫丽多彩的烟花在夜空绽开,照出满地七彩之光,引来文武百官与百姓的阵阵欢呼。
  长平宫,穆垣神情呆滞地仰着望着夜空上的烟花,久久没有说话。
  那一晚,京城的夜空也同样绽开了烟花,不过那是为了庆贺他的十八岁生辰。
  如今想来,过去种种,犹如大梦一场。
  “夜里风大,还是回屋去吧!小心着了凉。”与他一同被幽禁的郑凤琪,轻声提醒道。
  本以为可以一朝成为人上人,哪里想到却是一步错,步步皆错。不过郑府都没了,她除了留在长平宫侍候外,也没有别的去处。
  她真的后悔了,就不应该参与到这些事来。
  而远在魏梁两国交界之地的穆元甫,同样得知了穆垣被废,庄王穆琮继位的消息。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穆垣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还是上官远的功劳。
  保住穆垣性命,这大概是上官远为‘穆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从今之后,上官远便只是大梁的上官远。
  冯太后快速地定下了穆琮继位,也在他的预料当中。在如今这个关键时期,大梁的重心应该放在一统中原上,其他不必要的争斗能免则免,一切均是要“稳”!
  新帝登基后不久,大将军许跃平班师回朝,与此同时,大将军上官远率兵攻破了魏国最难攻陷的栾州城,消息传回,朝野上下极为振奋。
  冯太后与新帝亦是大喜。
  穆琮还偷偷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有这样的大喜事在前面顶着,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人让他立后选妃了。
  一提到立后选妃,他一张圆脸蛋都快皱成了苦瓜,又不禁长叹一声。
  他还只有十六岁啊,怎么就要想这些事了!
  少年皇帝以为朝臣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前线上,自然没有人再会记得提起让他立后选妃之事,哪想到这日下朝之后,他被冯太后唤住了。
  “哀家这里有份折子,是关于皇后人选的问题,陛下不如看一看?”冯谕瑧递给他一份奏折。
  他连忙接过,打开细一看,嘴角便抽了抽,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把它给看完了。
  “陛下觉得所奏之事如何?”冯谕瑧问。
  穆琮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折子上所奏之事,并非不可。朕较菁予妹妹大三岁,朕满十八岁时,菁予妹妹也将到及茾之年,成婚倒不是不可。”
  冯谕瑧神情不变,甚至还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
  穆琮接着又道:“只是,菁予妹妹若为皇后,朕纵然敬她爱她,亦难免后宫三千。这人的心思一旦分了出去,就再不可能一心一意,于菁予妹妹而言,绝非良缘,更非好夫君。”
  冯谕瑧有几分惊讶,不过脸上神情依然没有变化,静静地听他又道:“相反,她若不是皇后,朕却能成为这世上最好的兄长。”
  冯谕瑧难得地有了几分动容,此时此刻,她终于相信,眼前这个似乎越来越圆的少年,是真的疼爱虎妞,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
  若是他够“聪明”的话,便会知道娶了虎妞才是对他最有利之事。毕竟,他应该知道虎妞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果然没有看错,此子当真是大智若愚,实乃难得清醒之人。
  越来越圆的少年皇帝似乎怕自己这番话惹她生气,偷偷地望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了视线,讷讷地道:“其实,其实朕、朕还不是很想这般早便立后选妃,朕还小呢……”
  说到最后一句,他看了看自己的体型,难得地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憨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圆是圆了一点儿……”
  冯太后绷起了脸:“何止是‘一点儿’,陛下对自己的体型,心里就没点数么?传哀家旨意,宣明殿每日的甜品,自今日起取消。”
  穆琮瞪大了眼睛,看着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冯太后,急急追了上去:“母后,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
  第60章 进城
  许跃平回京, 将与前北夏国交战之事详尽地向冯太后禀来,这当中自然也不时地提及军师周季澄在战场上的算无遗策,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这名周军师的感激与赞许。
  “……此番能大获全胜, 臣不敢居功, 若不是周大人从旁协助提点,臣恐怕早就已经误中敌计, 尸骨全无,哪里会有今日。”
  “周大人本只是一名文弱书生, 又曾身负重伤以致身子愈发孱弱,可他却将生死置之度外, 跟随臣四处征战出生入死,更是多次挽救臣于危难之间。臣认为,周大人对战场的洞察力、判断力, 对战术的使用,远在臣之上, 他虽无战将之能, 却有主帅之才。”
  冯谕瑧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若无主帅之才,又哪里会有大梁的存在。
  想当年,梁王穆元甫攻无不克, 战无不胜的威名, 便连三岁孩童都知晓。若非有大能,又怎会收服得了上官远等一干当时的英雄豪杰。
  瞧他如今改头换脸,彻底换了一个身份, 可仍然能赢得许跃平、上官远这些人的敬佩便可知了。人的本事,不会因为换了个处境变了身份而丢失。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小瞧过他。
  许跃平思考再三, 想到当年前往定州时,太后曾给自己的密旨,还是忍不住道:“……不管是在定州的那几年,还是随臣征战的日子,与周大人有书信往来的,只有县主一人。除此之外,他便只是研究舆图与作战策略,再无其他。”
  “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周季澄周大人,对大梁,对太后忠心可鉴,绝无二心。请太后明鉴!”
  冯谕瑧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暗地叹了口气。
  这大概便是常说的‘英雄惜英雄’吧!她就没见过许跃平如此维护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能拿出来为对方作担保了。
  “许卿所言,哀家都明白了。不管是许卿,还是周卿,都是对朝廷有大功劳之人,哀家自然不会亏待。”她温声道。
  许跃平知道自己此番已经有些僭越了,但听太后如此说,顿时放下心来。
  冯太后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他只怕如今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千户,又哪会有如今这般风光。
  但是周大人对他又有救命之恩,往日更是以友处之,他亦不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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