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可怜

  无数破碎的画面，就像是一面镜子陡然间裂开，呈现在白雾视觉里的画面，听觉里的声音，都充满了割裂感。
  许久之后，他才从巨大的信息里反应过来。这次的记忆体验，和之前的不一样，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拼图。
  每一张拼图里，都有零零散散的信息。
  ……
  ……
  9.25。
  乔叔叔又在发出痛苦的喊叫，我对医生说，不要折磨乔叔叔了。
  医生问我，乔叔叔是谁……
  我这才想起来，乔叔叔谁也不是……对于他们而言，乔叔叔的名字早就不存在了，他现在被叫作乙五。
  他开始向我求救，尽管声音越来越虚弱，可我听得很清楚，乔叔叔很想我带他走。
  我舍不得他。
  9.27。
  今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第二栋第三层的病人失控了，彻底变成了恶堕。
  恶堕……原来乔叔叔现在连乙五这个名字也没有了，被称为了恶堕。
  我的手上长出了一块黑斑，额头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医生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是有些难过，乔叔叔走了啊，他再也没办法跟我讲他女儿的故事了。
  10.4。
  我又见到了小安，他蜷缩在角落里，那间我为他准备的黑色的屋子。
  我曾经答应过他，要给他留一件彩色的屋子。
  但我渐渐的快要忘记了……我的世界好像只有三种颜色。
  黑色，白色，红色。
  小安告诉我，他的骨头像是尖刺一样刺破了他的身体，他现在也是一个怪物了。
  我看不见那个样子的小安，我多想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10.5
  我又见到了小安，他在黑色的屋子里，带着明媚的笑容。
  我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弟弟的话，就会像小安一样吧？
  小安是来跟我道别的，他请求我带他走。我开始不断的流泪。
  医生觉得我有些烦，给我打了镇定剂。
  但我还是好难过好难过。因为我答应了小安。
  下午的时候，我听到了医生的谈话，丁十一变成了恶堕，彻底丧失了人类的理智。
  我手臂上的黑斑又变大了一点，额头上又多出了一道裂缝。
  10.14
  咕噜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就算是和我见面，他也已经没办法说出自己的话……
  他每天都要和来自上面的恶堕厮杀，每次见到咕噜，他身上都会有新的伤口。
  我可怜的咕噜，让我带你走吧，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很想你的。
  10.15
  医生们开始慌乱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实验体会忽然彻底失去理智。
  咕噜……他们口中的甲二已经变成了恶堕。
  虽然咕噜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咕噜是最强的，我知道，他在第二栋里，是所有人里最厉害的。
  我好想咕噜，他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吗？
  手上的黑斑还在扩散，半个手臂已经变成了黑色，我的额头……好像要长出一只眼睛。
  10.19。
  10.20。
  10.22。
  ……
  越来越多的碎片都在揭露一个信息：医院里那些原本半人类半恶堕的实验体们，正在大规模的变为没有理智，单纯被欲望支配的恶堕。
  这一切竟然都和红殷有关！
  白雾是一个很淡定的人，却也因碎片里的内容开始渐渐惊讶起来。
  每一个实验体在变成纯粹的恶堕前……似乎都会在梦境里见到红殷。
  确切来说，是他们早就认识了红殷。红殷就像是他们可怜生活里唯一的净土。
  她在梦境里，利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些实验体制造了一个避难所。
  千疮百孔的灵魂们，在这里得到慰藉。
  但红殷所能做的，终究有限，她带来的慰藉，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活下去。
  绝望的生活仿佛会无穷无尽的持续，这些实验体们大多开始放弃。
  这个时候，红殷会“带走他们”。
  所谓带走，便是吸收他们的怨念，承受他们的痛苦，代价则是……实验体会彻底的失去自己的意志。
  密密麻麻的病历，都是红殷记录下来的所有实验体们，放弃生命前的痛苦。
  她在铭记他们！
  08.09。
  我不敢看镜子，因为我已经变成了全身长满了眼睛的黑色怪物。
  我不后悔的，我只是想要保护大家……
  但是我好像也要撑不下去了，谁来带我回家呢？
  恶堕开始暴走，我就快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了吗？
  我的头发已经掉光了，虽然无数次哀求过医生，像外婆一样给我梳头，但是医生都不搭理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啊……我是怪物，我是怪物，一个没有人喜欢的怪物……
  08.10。
  谁都无法离开，我脑海里无数的声音都在怒吼着，让我把这片空间锁死，让我杀死他们。
  我是怪物，我们都是怪物……
  那制造我们的，又是什么？
  08.11。
  医生们在不断的求救，医院外格外的喧嚣。只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不出去。
  而笼子与锁链再也困不住我啦，我要去找他们玩，我可想和医生们玩游戏了。
  以前我最爱和外婆玩捉迷藏，现在他们都躲起来了，真好，我第一次感觉到和医生们有了默契……
  来找我玩呀……来找我玩呀……
  08.15。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呢？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在颤抖着哭泣，嘶吼。
  他们哀嚎的时候，身体会散发出异样的香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吃了他们啊……
  08.16。
  我又见到了以利亚，他真厉害，虽然每次都输给了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他不想我带他走。他在等他的老师……为了再见到老师，他告诉我，就算再残酷的环境，他也能熬下去。
  我好羡慕以利亚。
  我也好想有个人在外面等着我，只有外婆是爱我的，但我知道……外婆早就走了。
  我希望以利亚能够等下去，我赐予了他我的一部分力量……
  虽然他是那么抗拒，好像是因为我，他的老师才不要他了……对不起啊以利亚，对不起呢。
  08.20。
  越来越多医生……因为绝望，身上散发的香气越发浓烈，他们有的人在死去，有的人正在变成我们的一部分。
  我应该去吃掉他们，我脑海里所有的声音都在嘶吼着。
  乔叔叔，小安，咕噜……他们都在咆哮着，让我去撕碎医生们……
  但我不想去……我只是想和他们玩游戏，我不想他们死……
  可是他们都害怕我，因为我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是的，所有人都讨厌我这样的怪物。
  但是，我不讨厌你们，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