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玄玉传

  爱上你是命中注定，还是情非得已?
  我是玄玉。
  世人都知道我是赵高，指鹿为马的赵高。
  没人知道我叫玄玉。
  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唤过我的名字。
  一个是我的父亲，秦始皇。
  一个是我此生深爱的女人，栎阳公主阿房。
  也许是宿命的轮回，也许是情爱的言不由衷。
  我爱上她，也许是相识初初年岁便被人写下了判词。
  纵使我这一生杀过无数的人，我所爱的，所从未后悔的是遇见她。
  我还记得初见时候她快乐的笑靥。
  那天本来是我最悲伤的日子。
  我记得我的身份，在我母亲嫁给我养父之后的第六个月份，我就出生了。
  我不知道养父是用何等的心思隐瞒了我的身世。也不知道母亲是用何等的心思将我抚养长大。
  我入赵王宫的那一天，我的母亲死了，我跪在她的床边，我的养父看着我。
  “我养了你十六年。你知道我是想干什么吗?”
  “父亲。”
  “住嘴，不要叫我父亲。”
  他一个巴掌拍在玄玉的背上。
  “你不是赢玄玉，你是赵高，你入赵王庭，替我灭了，赵国。你是被秦赵抛弃的废子，你就先诛赵再灭秦。”
  带着家仇与国恨，带着养父死之前的愤怒。他踏入了赵王庭。
  风月之事素来没有什么可言之处。
  所以我便在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就坠入了他的情劫。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凉月。”
  我摸了摸怀中少女的额头。“在下赵高，字玄玉。”
  我的眉间忽然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因为我在她的眼睛里见到了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最潋滟的风情，最干净的湖水。
  “公主殿下。”
  他松开她，低头。
  便瞧见赵王脸上的笑容，他慈祥的看着她。
  “阿月，你可喜欢他？”
  “我很喜欢，父王，他能陪我一起玩耍吗？”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和真挚，我的人生好像在那一刻有了改变，除了复仇，还有守护她长大。
  从此我便在赵王姬苏凉月的身边了。
  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当初天真无忧的小姑娘，慢慢的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小公主。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硬生生毁掉她的梦想。
  我虽然在赵国王庭里谨小慎微的担任着一个陪伴公主长大的落魄王族的身份。
  可是我却始终与秦国保持联系，说得难听一点儿，或许是间谍。
  阿月从小就没有母妃，我则是从小在母妃身边长大，可是当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母妃的时候母妃就已经死去了。
  阿月的母妃据说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当年是赵王后的陪嫁。
  可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死去。
  阿月这样长大，一直都很单纯，也很善良。
  我羡慕阿月啊，我羡慕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也羡慕她为什么自幼丧母，却还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即使有母亲，可是却更加痛不欲生的活着。
  还好，我现在没有母亲了，也没有父亲，这世间孤孤单单的只有我一人。
  这样也挺好，就这样吧，孤独的活着。
  还好能够看着她长大的样子。
  那样的阿月，让我想想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
  好像这花团锦簇的文章都无法形容阿月对于我的意义。
  阿月从来不因为我身份卑贱而鄙弃我。
  我记得秦王曾经派来他的王子胡亥前来。
  胡亥最是被娇宠，来到赵国便见我不向他行礼而愤怒，他冲上来便要打我。
  阿月拦在了我的面前，她冲着胡亥骂道。
  “你算个什么玩意敢欺负我的人？”
  “本公子是秦王的十六子，胡亥人人都叫我二公子，怎么了？”
  胡亥虽然长得十分乖巧，可是性格却跋扈无比，但他又见阿月生得漂亮，说话便是有些结巴。
  “你……你是谁？”
  “呵呵呵，胡亥，你可是住在咸阳的藏珠宫？”
  阿月那时眉眼带着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得了便宜的小狐狸。
  “是又如何？”
  胡亥双手叉腰，试图让自己有点底气。
  “你叫胡亥，又住在藏珠宫，看来你们秦国人都喜欢养猪。”
  胡亥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最后又忽然反应过来，气的哭着跑了。
  我的记忆其实不好，但是我这一生最初的最美好的记忆关于阿月的点点滴滴都无比清晰的刻在心头。
  我因为此事遭受了赵王的处罚，阿月为我取了许多的疗伤的药物。
  她趴在我的胸膛盈盈哭泣。
  我抚摸她的发髻，她却抬起头来亲吻了我。
  “虽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玄玉，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会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终归还是太天真，秦磨刀霍霍，欲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原本就是大势所趋。
  笼络燕齐，稳住魏楚，消灭韩赵；远交近攻，逐个击破。是秦国的策略。
  韩国本来就是三晋中最弱的一方。到韩桓惠王时，韩就已臣服于秦国。秦始皇初年，韩国的疆域更加缩小，只剩下都城阳翟与其周围10多个中小城邑，基本上已是名存实亡之国了。如今别秦所灭，下一个就是赵国了。
  赵国地处中原之北方，方圆2000里，也是北方之强国。在赵武灵王时，倡导胡服骑射，革新政治，富国强兵，国势为之一振。赵国北拒匈奴，南抗强秦，成为唯一可与秦相抗衡之国。但赵武灵王死后，赵屡被秦兵攻伐，可如今赵王昏庸无能，对本国良将廉颇、李牧等不予任用，竟听信谗言妄加诛黜，赵终会为秦所破。
  我赵玄玉在这烽火乱世中只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权势，我要保全阿月，女子往往在战败之后会成为战利品，命运极其悲惨。
  我不会允许阿月这样，所以大势所趋之下，他要推动大势。
  阿月只是忘了自己是秦国人，她忘记了自己来自秦国的母亲。
  我会帮她的，她不需要担忧，也不需要害怕。
  所以接下来一系列接踵而至。
  城破，赵王室死伤殆尽。
  她跪在地上，她痛哭出声，她一身血泪。
  “玄玉，他们都死了啊，他们都死了。”
  她抓住我的衣袍，抓住他的衣袖。
  我跪下来亲吻她的眼泪。
  “不要哭，从今天起，阿月，你该抛弃你的姓名，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你叫阿房吧。”
  我亲吻她的眼睛。
  我带她躲藏起来，带她去了她母妃初初来的时候院落。
  替她换上秦国宫女的服侍。
  她母妃来的时候也不过是秦国的宫女罢了。
  我是听母亲说过这段往事的。
  母亲曾经是秦咸阳王宫里的宫人，那时候有个至交好友，是大长公主殿下的侍候宫人，后来随嫁到了赵王宫，后来生育了一位公主。
  她说秦王当时对这位名唤阿房的宫人很是亲近，只是那时秦王还很幼小，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王子。
  赵国被灭，此时只有一个方式能够救阿月。
  就是如今的秦王嬴政，他见到肖似当年宫人阿房的阿月。
  “阿月，你相信我吗？”
  我抓住她的肩膀。
  她点了点头，眼睛哭肿了。
  “我信你，玄玉，我好怕。”
  “不要害怕，你还记得和我初见时候的模样吗？那一天我没了父母，可是我还是笑着，对吗？”
  我擦了擦她的眼泪。
  外面已经来了人，想必都已经被自己刻意的引导吸引来了这里。
  “我走了，阿房，你要记住，你叫阿房，你在这玩游戏，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我记得了。”
  她点了点头，就看着我远去。
  我没有离开，只是躲在了破墙后面。
  我看见威严无比的年轻的秦王嬴政带着一堆将军和卫兵走了进来。
  我看见他们发现这里只有一个穿着秦王宫宫女服侍的小女孩而有些吃惊。
  士兵们想冲上前，秦王摇了摇手。
  他也许是发觉阿月的背影很像故人。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干什么呢？”
  阿月回过头来，像从前对我笑一样的说道。“我叫阿房。”
  我看见秦王瞪大的眼睛，看见他诧异的神采。
  也是在这一刹那，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和我有几分相似。
  秦王接走了阿房，从此她大名是赢阴嫚，设计秦王帝姬，小名阿房。
  我也见到了养父留下的大量势力，他们奉我为主，并告诉我养父留有遗愿给我。
  我再一次回到曾经长大的地方，一把大火烧掉了我的过去和快乐。
  当我知道我是秦王的子嗣的时候我简直想笑，胡亥那样的庸才在秦王那里都是掌上明珠。
  为什么我在这里苟且偷生，还要眼睁睁看着我的阿月离开我，去往陌生的地方。
  阿房不快乐，在离开我之后，却还是学会了开朗的笑。
  我进入秦王，不，秦始皇的咸阳宫，凭借着一系列的手段获得了他的信任，我再一次来到阿房身边，这时候的阿房已经学会用笑容武装自己，只是她的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悲伤。
  我一步步来到阿房身边，我们装作从前不相识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想要靠近她，尽管我知道这很危险。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中书舍人，宦官。
  我的眼神瞄向了此时的胡亥，扶苏若一直被立为王储，一直活下去，可能秦始皇的帝国不会毁灭。
  我的复仇的希望也全无希望。
  毕竟阿房的父王是被秦始皇所杀。
  赵国为秦国所灭。
  倘若我灭了秦国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我也是秦始皇的子嗣，却为什么要这样卑微的活着，我的母亲当年是他临幸过的女人，他却不能保护她，反而让她沦落在外，多年来郁郁活着。
  我和阿房有着世界上最遥远也最近的距离。
  我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与她的心却千山万水。
  阿房适应了秦国咸阳宫的生活，只有我还怀着这世界上最痛最深的仇恨。
  我决定到胡姬身边去，我要将胡亥教导成为毁灭大秦帝国的王。
  我要激起阿房的仇恨，我那么爱阿房啊，为什么我这样痛苦而不甘心，她却要选择忘记呢？
  阿房果真恨我了，她恨这一切，恨命运的不公，也恨我。
  这种仇恨让我感到喜悦。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在黑暗里呆的太久了，我太过孤独了，才想要把阿房也拖入地狱，和我一样孤独的活着？
  阿房对我的仇恨深入骨髓，因为我和她说，是我打开的赵国王都的大门，真是可笑啊，阿房居然相信了。
  这不过是个比方，赵国迟早要灭亡，不如推一把，至少阿房还活着不是吗？
  阿房逐渐成为了秦国最美丽的女子，人人都说栎阳公主阿房生的绝世美貌。
  就连胡亥，居然都对她动了心思。
  秦始皇说想送阿房一座宫城，由我来监造。
  一砖一瓦一块石头一棵花草都是我细心挑选。
  这不是秦皇送阿房的宫城，是我送给阿房的礼物。
  阿房宫城建成，阿房亲眼见到的时候大约是很高兴的吧。
  也是那一天，大庭广众之下，我拥抱了她，抱着她走入我送她的城堡。
  阿房啊，阿房，可是为什么，你会答应扶苏，你要考虑与他的婚事？
  后来成长的岁月里，我是如此的憎恨扶苏。
  扶苏拥有的，除了我没有的父亲的倚重和宠爱。除了我不能拥有的光明正大的对阿房好，还有阿房的心。
  我恨扶苏，胡亥对阿房起了不好的心思，我便设计让胡亥重病，扶苏因此差点失去了母亲，自请被放逐。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阿房长相守。
  阿房为什么要向始皇承诺嫁给扶苏，是因为扶苏能给她这天下吗？
  那么我就要夺走这天下。
  阿房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是绝望的，我一直游走在复仇的刀锋上，因为阿房，我曾数次想要收手。
  我们没有打开赵国王都的大门，也没有杀死秦始皇，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顺应历史的潮流，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过。
  阿房不相信我，或者她即使相信我，却也想要斩断我复仇的决心。
  可是阿房不知道的是，我这一生啊，到最后所有的希望都只有阿房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阿房恨我，居然会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我。
  她答应嫁给我，我答应把天下给秦王子婴，不是很公平么？
  阿房因为始皇死，因为胡亥传了命令赐死扶苏而恨我，她终日在阿旁宫里，哪怕我请胡亥封了她为镇国大长公主殿下。他也还是不快乐。
  阿房死了。
  死在我去迎娶的那一天，是不是因为阿房知道我赵玄玉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所以她才会选择用她的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那一天我来来回回侍弄着自己的头发和衣饰，我想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最美的新郎。
  谁知道那场大火里，会飞出凤凰呢？
  阿房，你怎么忍心去死？
  阿房宫毁，赵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