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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迟未尽,琐碎家事烦人心(上)

  雪消冰融白淡青生,乌檐黛瓦浅草新绿,庭前青阶融水几化残雪,垂柳映池着暖正梳满头青丝,春时应如此,然白日入夜轻暖去,挟风带雨簌簌来,如蛰在冬可冻杀少年,又入春寒料峭中。
  春衫轻薄不耐春夜寒,若添冬日裘衣又嫌压身重,叶寒畏冷又贪身盈轻松,宁点香炉暖室如沐春风之中,也不愿再穿上压了她一整冬的厚重冬衣。
  门响吱呀,寒风冲暖来,但不负一瞬便又合上,将一天地春寒隔绝在外,叶寒正整理着床铺顺声侧头一望,见所来之人不禁莞尔一笑,放下手中之事站直身子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军营事很多吗?”
  春夜犹寒一路风霜凉,归家一入门便见爱妻站在床边盈盈含笑望着自己,顿时霜寒散去身心俱暖,青川亦不由自主笑着回道:“还好,就是与众将议事一时忘了时辰。”
  青川边说边向叶寒走近,见床上此时空空无人,有些许诧异,问道,“阿笙呢,今晚不睡这儿?”
  “他今晚在暖阁睡。对了,饿了没,我去小厨房给你端点宵夜来?”叶寒上前接过青川手中解下的披风放回檀木衣架上,边转头问道。
  青川伸手拦住欲出门去的叶寒,“我在军营吃得晚,还饱着呢,你别到处忙活了。对了,阿笙今天这么乖肯自己一个人在暖阁睡?”
  比起吃饭,他对这个更有兴趣,要知道他明里暗里可没少想把阿笙骗回暖阁睡,可最后都无功而返,而今晚竟会“主动”回暖阁睡,可见姐姐没少花心思。
  新火刚沏新茶,茶水正烫,叶寒低头为青川倒着茶,没看见青川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深闺幽怨,推杯递过去,边无奈笑着回道:“哪有这么容易,我也是哄了好久阿笙才勉强同意回暖阁睡,而且保证明天他一睁眼就能见我,还答应要给他做最喜欢的白糖糕吃,要不然他哪肯乖乖回自己的小床睡觉。”
  睡前饮茶不宜太浓,味淡水清,解渴易好入睡,所以茶香自是难如平时味美,可青川却觉得异常好喝,可只浅口一酌便捏杯在指腹间轻缓转动,不再尝一口,心中对今夜将会发生之事满是期待,可抬头望着叶寒眉间那一抹浅浅淡淡放不下的细愁,挣扎犹豫一番后还是做了退步,起身说道:“我还是去把阿笙抱回来睡吧!他跟我们睡在一起都习惯了,若是半夜醒来不见你我在,估计又要好生哭闹一番。”到时跑来跑去伤心难受的还不是姐姐,当然最后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以免徒惹她提前伤心难过。
  “还是算了。”叶寒出人意料地拉住青川,出言劝阻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阿笙回暖阁睡,你这一抱回来可不是让我的一番努力都白费了。再说阿笙都已经四岁了,哪能跟我们一直睡在一起?”
  小手细弱推拦阻止,小脸无疑一派坚定,虽眉间藏有细愁不散,但不见后悔勉强之色,这反倒让青川有些吃惊亦拿不准,迟疑问道:“姐姐真舍得让阿笙一人回暖阁睡?”
  叶寒明眸一暗,眉间细愁顿时如春来青叶渐深,全是被青川点破的不舍:当娘的哪有舍得自己孩子的,她不禁想起刚从西岭回来时阿笙抱着自己嚎嚎大哭的伤心模样,或许是真被吓到以为自己不要他了,而后在回来最初的这段时间里,阿笙就像根小尾巴一样,自己走到哪儿他就一步不离跟着自己,就连自己去如厕他也要站在门外等着自己,生怕自己一转身就又不见了一般。
  说真的,每每看到阿笙那过分小心翼翼的不安模样,她就说不出的心疼和自责,总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没做好才让他小小年纪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或许是出于愧疚和歉意,又或许是出于弥补,所以在回来的这段日子里她尽可能地多陪着他,凡事也多顺着他,以致于从西岭回来直到现在阿笙还挨着他们睡在一起,若不是昨天半夜忽然醒来,见阿笙大字横斜睡着占了大半个床铺,生生把青川远远挤到床边,她可能还不知道为了成全自己这份自私的母爱,青川为此默默牺牲了多少。
  想到这儿,叶寒眉间愁绪倏然散去,回握着青川一直握着她的手,释然一笑回道:“暖阁离寝屋又不远,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倒是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叶寒话语低落,道着歉意,抱着他的男人身躯高大如山,每夜却被阿笙挤到到床边一小隅之地,一睡就是一月,她光看着都替他全身骨头疼,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忍过来的。
  青川“不解”叶寒话中何意,舒颜展笑,如三月春日和煦慢慢驱散着她的低落轻愁,“我哪儿委屈了?我怎么不知道?相反我倒是觉得这段日子比任何时候过得都要舒心,每天醒来都能看见你在我身边,与我说话冲我笑。当然,若是没有阿笙这臭小子隔在你我中间碍事,这段日子就真是完美无憾了。”
  “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待见对方的父子俩,处不了几天就互相嫌弃,争锋相对,整一个前世有仇今生有冤一样。”叶寒摇着头心里无奈笑着,真是拿这对父子俩没法,脾气秉性一模一样不说,连说的话都差不多,真是头疼。
  青川调侃回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祸水。”
  祸水?
  叶寒被这个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上关系的词给逗笑了,没好气回着青川,“你照下镜子看看你的脸,再认真看下我的脸,你看咱俩谁更像祸水?”就她还祸水?她就算想祸,前提也得老天给她一张跟他一样不似人间颜色的脸才行呀!
  青川抱着叶寒,低头耳语,“姐姐就是祸水,专门惑乱我的祸水。”
  从清远寺初相遇,他就被她一人给惑住了,至此世间再无他人可入他眼惑他心,脱去一身佛法修为如何,转念坠入魔道万劫不复又如何,为了她,他心甘情愿!
  夜阑月净,春风几残微寒,碧叶桃影移上户,勾起金炉香尘缭缭,一时满室盈暖熏人醉,双红烛,昏罗帐,情到浓时,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如遗失了千年终于失而复得一般,青川拥得叶寒很紧,唇舌交缠间更是如一未开过荤的毛头小子般猴急,而且不知餍足,好似恨不得把叶寒吃进肚才安心。自西岭回来至今,因阿笙的存在两人难有亲近,难得今夜天时地利人和,青川又怎会错过这么一个天赐良机,自是攻势越发强,不给叶寒片刻喘息的机会。
  叶寒哪承受得了青川这么凶猛欲吃人的攻势,小手挣扎着推搡着他的胸膛,头转动着想逃脱一下他霸道发狂的深吻,想开口求他慢点,可她越是挣扎青川越是缠着她不放,好似以为她要逃走一般,环在她腰肢上的铁臂也越发收紧,将她贴着自己越近,即便两人之间已无寸厘之隔。
  或许是反抗逃离无望,又或许是渐渐适应了青川的霸道深吻,叶寒不再挣扎,微扬着头放开双唇主动回应着青川,原本推搡在他胸膛上的小手也不知何时环上他的脖颈上,纤弱白嫩的手臂如两条易碎至极的玉绳,一挣就可断,却硬是将这头从踏碎战场地狱的猛兽给套得牢不可破,心甘情愿俯在她身边,生生被她练成了绕指柔。
  春夜隔西窗,窗外剪剪春风几阵寒,春色满园尚早,而一窗之隔却有暖香盈室,红烛春花燃,一派春色正浓,更有无限春情荡漾,鸳鸯相拥唇舌缱绻,暧昧啧啧水声不断,意乱情迷,让人忘了窗外春夜犹寒。
  “嗯……青……唔……”
  正是情到浓处沉醉不能醒时,叶寒却不知为何突然偏转着头避着青川的亲吻,可无奈青川入情太深不肯放过她,又追过来将她的唇含进了嘴里,紧缠不放,若不是后来叶寒挣扎得厉害,青川误以为是自己情/欲乱心没控制住力道弄疼了她,这才恋恋不舍抬起头离开了她的唇。
  一记缠绵深吻被迫中断,两人都气息不匀,轻喘着气,青川放松环在叶寒腰肢上的手臂,低头见她神色微凝着急担忧不下,很是不正常,青川不由担心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我方才弄……”
  “嘘!”
  叶寒忽然伸手捂住青川发出声响的嘴,神色瞬间转成让他摸不透的莫名其妙,屏息凝气静听,只见叶寒又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他,很是怀疑说道:“青川,我好像听见阿笙在喊我。”
  又是阿笙那臭小子,不在了还搅乱他的好事,青川细碎吻着叶寒娇艳红润的唇,边轻声安抚着,“别想多了,也许是你听错了。你不是说阿笙在暖阁早睡着了吗,又怎么会喊你?”
  “青川,别……”,叶寒偏过头躲开青川的亲吻,脸上疑惑更甚,还透着几丝不安的担忧,“青川,我真的好像听见阿笙在喊我。你听,这声音,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有时候母子连心真不是一句空口而来的白话,只听叶寒话语刚落罢,稚嫩小小的童声便幽幽荡荡从门外的无边黑夜传来,而且这次还伴着清晰无比的拍门声。
  “娘亲……啪啪……娘亲……啪啪……”
  “真的是阿笙!”
  叶寒有些难以置信,一把推开正抱着她的青川,连忙向门边跑了去。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就见门边站着一泪眼汪汪的小娃娃,抱着个小枕头,满脸是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娘亲……”
  “阿笙,你怎么在这儿?”看着本应在暖阁睡觉的阿笙此时却出现在寝屋门边,叶寒惊讶不已,本想问道几句,却见他只着一层单薄里衣,脚上更是连鞋也未穿,光着一双小脚丫,抱着他睡觉的小枕头瑟瑟发抖地站在春寒料峭的夜里,叶寒不禁心生一疼,连忙蹲下来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捂着他冰凉的小脚丫问道:“怎么下床也不穿鞋子?冷不冷?”
  “娘亲,阿笙好怕,阿笙刚才梦见娘亲又不见了……呜……”,阿笙如迷路终归家的小幼鹿一般,扑在叶寒的怀里伤心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娘在这儿。”叶寒温柔擦去阿笙脸上的泪,边轻声哄着,自己同时亦心里难受得不行,生生被阿笙的哭声染红了眼眶,话带几丝哽咽,“阿笙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娘在这儿,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怕不怕……”
  不知何时青川已悄然走近叶寒母子二人身边,无声无息将大开的门关上绝了外间春寒袭人,然后将抱着阿笙的叶寒扶起,看着她那双微红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然后又看了眼她怀中眨着眼透着得意的阿笙,心中那叫一个怒和憋屈,但最后还是妥协说道:“夜深寒重,我们还是早点睡吧!”
  当他看见阿笙出现在门外时,青川就知道今夜难得的良辰美景都与他无缘了,若昙花一现还未来得及品尝便转瞬即逝。他也知道若他不愿,强势将阿笙送回暖阁也未必是何难事,可他就是狠不下心来,明知道阿笙是故意装可怜为之,可他就是见不得姐姐伤心难过,他最怕看见的就是她忽然落下来的泪。
  “青川……”
  叶寒看着默默掀开被子的青川,忽然觉得好生对不起他,她不喜欢他为了自己委屈妥协,可她又舍不了还在她怀中抽泣哽噎的阿笙,进退维谷难有两全,到最后还是选择委屈了他,将阿笙抱到了床上去。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被“噩梦”惊吓到的阿笙又回到了原来的活泼好动,在床上又滚又闹,见青川洗漱回来才收敛了玩闹,安静下来,窝在叶寒怀里与她撒着娇,嘴里还嘚啵嘚啵说着话不见停。
  “娘亲,您知道吗,刚才阿笙做噩梦,梦见娘亲您不见了,阿笙急得到处找您,然后才发现是一个大妖怪,就像是《西游记》里面那些抓走唐僧的坏妖怪,把娘亲您给抓走了。阿笙一下就朝那个大妖怪扑了上去,抓住他的手,对他又咬又踢……”
  “嘶……”
  仿若同时,又好像确实是同时,阿笙的一声“踢”字刚说出口,就听见一旁青川立即一声低闷哼痛响起,不大,可其中的痛彻心扉却只有青川一人才能体会。
  阿笙是个小滑头,听见身后青川一声强忍闷哼忽然响起,便知道自己方才踢的那一脚一定是踢到爹爹了,于是窃喜回头一看却生生被吓了一跳,只见爹爹一脸铁青愠怒、双眼微眯一言不发盯着自己,那叫一个吓人。
  阿笙忽觉背脊一凉,然后像只光滑的小泥鳅一样,头一转就立马缩进了叶寒的怀里,寻求庇佑,可心里却不住纳着闷,明明之前他也踢过爹爹很多次,也不见踢疼他见他痛,怎么这次爹爹会发这么大的火,好似要狮子大张血口一口吃了他一样。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力气有多大呀,跟以前踢的都差不多呀,唯一觉得有点不同的是,好像今天爹爹比往常要烫一些,对了他踢过去时爹爹的肉还跳动了一下。这下阿笙更奇怪了,这肉怎么会自己动了,这个问题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头疼。
  “青川,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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