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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3)

  宁拂衣把头埋进他脖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不敢相信这件事,我的父亲,是江湖一流高手。他正直、侠义,给我取这个名字,也是要我以后做个无愧于心的侠客。我想不出会有谁竟如此狠毒,也如此厉害,叫宁家无一活口。
  谢惭英身子一颤,宁拂衣便将他抱紧两分,继续道:当年宁夫人为了家门名声,叫人不许外传关于我的存在,多年来我都隐居沧浪山,因此凶手并不知道,宁家还有一个后人。我决心要替父亲报仇,于是自己暗中调查,可查来查去却无半分头绪。楚伯伯同我一样一直在追查此事,没想到真相还未明,他竟又不幸亡故。
  宁拂衣长长叹了口气:便是在追查此事的过程中,我与当今盟主结识,入他麾下做了一个左护法。
  那他可知道你的身份?谢惭英问。
  宁拂衣道:真凶未明,我不敢轻易暴露身份,什么都没跟他说。近年来,盟主与在渊堂和昆仑派越走越近,那两家都是颇有野心的人。楚家自楚伯伯离世后,在江湖上声誉名望都不及以前,在渊堂取代宁家成了三大世家之一,昆仑派恐怕对楚家也虎视眈眈。为此我曾劝盟主设法扶持烟波庄,但他只说时势如此,他能做的不多。我自觉与他在很多事情上有所分歧,便不常呆在武林盟。
  那这两本秘籍是怎么回事?谢惭英翻出另一本,封面上写着大音希声四字,怎么会藏在这里。
  宁拂衣将希声剑法的剑谱翻了翻,翻到后半本的时候忽而惊道:这这是希声剑法的后半部分!
  谢惭英凑过去看,上面的剑招却是他从未练过的。
  宁拂衣道:之前我父亲和楚伯伯一同研究,分别创出希声剑法和踏月流星新的招式。父亲已将全套踏月流星教给我,但希声剑法的后半部分我却没有学到。我出山调查时,对江湖上流传关于希声剑法新剑招的事,楚伯伯竟矢口否认。我想,他也许是知道宁家的灭门之祸与这两本秘籍有关,若他承认,必定也会给楚家带来灾祸,甚而引来整个江湖的觊觎,所以连他的一双儿女都没有学会这后半本。没想到,他竟将秘籍藏在了这里。
  说到这儿,宁拂衣郑重道:阿英,当初师父说不让你用他教的武功报仇,只是为了约束你,叫你做事之时三思而行。不过为防万一,我把踏月流星和希声剑法都教给了你。但谋害宁家的凶手还未找出来,你日后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轻易显露这两门功夫,免得给凶手发现。
  谢惭英气愤道:发现了正好,他最好是找上门来,我好杀了他给宁伯父报仇!
  阿英!宁拂衣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我知道你想帮我报仇,但这个人既能害我父亲,武功一定不弱。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只怕他暗中下手。我虽然想报仇,可我更想你平安,你答应我。
  谢惭英心中一股暖流涌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脸颊莫名有点发烫,呆呆地点头:我答应你。
  宁拂衣捏捏他的耳朵,道:真乖。
  不过,谢惭英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要学宁伯伯,做一个侠客,我却你要是跟着我,只怕无辜受牵连,以后你还是
  傻话!宁拂衣打断他,说什么牵连不牵连,你连我的姓氏都用了,还怕牵连我?再说了,师父从小约束我,十分严厉,我做这么些年侠客也做得累了,跟着你四处闹一场,还挺有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甜甜歌
  ☆、叛乱
  谢惭英眼中映着月光,小小的火焰在其中跳跃。
  真的吗?你不介意?谢惭英眼睛亮得像星星。
  宁拂衣想要吻上那双眼睛,想要告诉他,自己心中也曾有过那么多难以发泄的仇恨与怒火,也明白那是怎样的重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能把人再次抱紧,道:阿英,你总怕我像师父那样,介意有些事情。从今以后你要记得,我不在乎你做怎样的人,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若你还是担心,那我以后管着你成不成,你听不听我的话?
  谢惭英沉默片刻,声音闷闷道:听。
  宁拂衣笑了,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觉得做一个不管不顾的恶人轻松不少。但想想过去这些日子,你可伤过一个无辜?你的父亲正直侠义,你的母亲温柔慈和,你的舅舅舍身为人。你在沧浪山学艺的时候,师父颇为严厉,你跟着我,学的也不是烧杀抢掠的勾当。你要做的,不是恶人,不过是不想再被那些俗世规矩所拘束。你累了,是不是?
  谢惭英怔怔地看着他,胸中的那一团迷雾渐渐散去,有什么东西慢慢明晰起来。真的是,这样吗?
  师兄,你是不是也很累?除了血亲之仇,你还要顾着我,护着我?谢惭英伸手去触摸宁拂衣的眉心,那里已经因为时常皱眉头有了浅浅的印痕。
  宁拂衣道:以前有的时候会这么觉得,但自从你来了,我就没再有过这种感觉。能护着你,我很高兴。看着你痛痛快快地,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也跟着觉得痛快。
  谢惭英听得动容,扑进他怀里,道:师兄,我以后永远听你的话。
  宁拂衣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怀里的人并未察觉。
  好阿英,我的阿英。他轻声呢喃着,没叫怀里的人听见。
  天色微明,宁拂衣把烘干的衣服细细为谢惭英穿上,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一早回城里,把该问的事情向阿茗姑娘问清楚。然后去找该找的人,报该报的仇,师兄都陪着你。
  谢惭英重重点头:我们好好调查,迟早有一天能把凶手找出来。我们联手,不怕杀不了那个大恶人。那么恶毒的人,一定丑得像只癞蛤.蟆!
  噗宁拂衣哈哈大笑,忍不住道,阿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两个人小憩了一个时辰,出了山洞往城里去时,从山上远远望见黑龙潭的一片水寨烧得只剩下一片黢黑的废墟,无数残木断瓦漂浮在水面。
  宁拂衣牵着谢惭英的手,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人,都逃不掉。
  进了城,找到祥福客栈,伙计却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谢惭英道:那位姑娘说,若有个姓宁的红衣公子找她,便把这封信交给他。
  谢惭英有些无语,这个阿茗,怎么总来这套。
  信写得有些潦草,只说她忽然有急事需要去一趟南方,会耽搁些日子,过段时间也许会再回金川,到时候再联系云云。
  谢惭英把信丢给宁拂衣,看来自己想要找她问清楚名单的事是暂时不可能了。
  这时,客栈房间窗外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宁拂衣走过去开了窗,一只手递进来一个小竹筒,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是谁?谢惭英跑到窗边张望,只看见一条空荡荡的巷子。
  武林盟的人。宁拂衣一边说一边打开竹筒,这次过来递消息没有避开旁人,看来是十分紧急的事。
  看完竹筒里的纸条,宁拂衣两条粗眉顿时拧在一起。谢惭英把他眉头抹平,道:别皱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宁拂衣面露忧色道:武林盟发生了叛乱。
  叛乱?这倒有点新鲜。
  宁拂衣点燃油灯,将纸条烧毁,道:叛乱之人是我交好的一位堂主,他为人向来正直磊落,对盟主更是忠心不二,我想不出他叛乱的理由。盟主已经派了右护法过去,但我想亲自过去看看。
  既是这样,我和你一起去。谢惭英拍拍衣服,随时准备出发。
  宁拂衣迟疑道:但阎空那边
  谢惭英道:阎空那边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我的仇人,而且有千叶楼在,以后要打探他消息很容易。你的事比较紧急,还是先去武林盟吧。
  说完又微微偏着头,道:我也有点好奇,师兄在的武林盟到底是什么模样。
  宁拂衣笑了,道:也好,这次带你过去看看。等处理完这件事,咱们找阿茗姑娘问清楚之后,就直接去找阎空。
  两人说定,便直接出发。
  武林盟在中原腹地,有七岳之首称号的嵬山上。而叛乱发生的分堂就在距离嵬山一百里远的冰泉城。
  路上宁拂衣让谢惭英改换妆容,不愿让他这么扎眼地出现在武林盟众人面前。武林盟汇聚武林各路人士,消息四通八达,若以真容现身,日后行事处处惹眼,反而不便。
  谢惭英本想我也没打算隐藏身份,但想到自己前日才信誓旦旦要好好听话,只好悻悻答应。
  宁拂衣便哄他:你这么好看,一去就抢了我的风头。好歹也是我的地盘,你也让师兄显显威风。
  谢惭英发现师兄这油嘴滑舌的劲儿越发有些像谢小壮,便道:咱们这么跑来跑去,之后怎么联系小壮?
  宁拂衣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敷衍道:额我自会想法子找他,放心吧。
  两人快马加鞭也足足花了三天才到冰泉城,宁拂衣引着扮作随从的谢惭英直奔分堂。
  分堂在靠近城郊的一座宅邸,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济水堂三字。门口空无一人,大门敞开,只有几个懒汉坐在远处的树下。
  宁拂衣察觉不对,直直冲入门里,里面竟也空空荡荡,好似这里从来没人来过。
  谢惭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要分辨来处,却发现这股味道无所不在。似乎堂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血腥味直到现在也没散干净。
  师兄。谢惭英低声叫道,好像出了大事。
  这种诡异的空寂、安静,比起想象中吵闹、拥挤的、充斥着拼杀的叛乱更可怖。这是一种屠戮之后才会有的死亡气息。
  宁拂衣眉头深蹙,正欲寻人来问,忽听得门口有人声传来。
  右护法,都处理干净了。
  嗯。一个淡淡的声音答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却隐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英雄宴两月后便要开宴,消息才刚刚放出去,叛乱之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宁拂衣迈步迎了出去,道:不可走漏风声,是连我也要瞒着吗?
  传说中的右护法孔藏花没料到里面有人,看见宁拂衣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看似热情实则淡漠的笑容:原来是拂衣,我何时要瞒你了,你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宁拂衣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右护法手脚好快,整个济水堂,都没了?
  谢惭英细细打量着这个和师兄齐名的人,见他一身名贵绸衣,头发整整齐齐用玉冠束着,腰间挎着一把柄上镶了红宝石的长剑,眉眼精致,看起来一副清贵公子模样,反倒更适合仙子名号。
  孔藏花笑容里也浸了一丝冷意,道:我也是奉盟主之命行事,济水堂堂主意图谋害盟主,篡夺盟主之位。依照武林盟盟约,他本该被处死。
  便是该死,也当寻齐证据,当月十五日召开九堂集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昭告九堂,由各位堂主和盟主一齐商讨之后再行定罚。宁拂衣语气森森,两人之间眼见便是剑拔弩张。
  孔藏花狭窄的眼睛微微眯起,道:左护法,据我所知,你与济水堂堂主来往颇为密切,怎么,你对盟主的决定很有异议么?
  谢惭英哪里见过有人对师兄如此不敬,气得正要上前,宁拂衣伸手拦住他,对孔藏花道:济水堂堂主向来深得盟主器重,多年来忠心不二,凡盟主之令,哪次不是舍生忘死。此次你私下便将济水堂全部诛杀,说出去只怕其他八堂震动,人心不安。
  孔藏花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刀柄,道:我倒是本想带他回嵬山关押,等到十五召开九堂大会,但此人负隅顽抗,非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我也是没法子。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以前的那些忠心是不是装出来的。拂衣,你常年不在武林盟,便是人心有变,恐怕你也不知,可不要被人利用了。
  宁拂衣知道多说也无益,他们这么急匆匆动手,显然是要掩盖什么,然而现在死无对证,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只道:人虽然死了,但之后的九堂集会,各位堂主终归是要看到证据,希望到时候你能说服他们。
  孔藏花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劳宁兄担心了,盟主既然下令动手,那便是已经拿到了切实的证据。不说这个了,宁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近日正是冰泉城桂花酒最好的时节,不如一起出去喝一杯?
  ☆、神祗
  宁拂衣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还有其他事,酒过后再喝吧,告辞。
  说完带着谢惭英匆匆离去,之后回到客栈,吃了饭便在房中歇下。谢惭英坐在桌边,看着靠在床边凝眉沉思的宁拂衣,忍不住道:师兄,今日那个什么孔小草如此狂妄,等我夜里把他捉出来痛打一顿给你出气。
  宁拂衣笑道:别胡闹,他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岂是你说捉就能捉来的。偌大武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阿英你不可轻敌。
  谢惭英颇为不服气,道:你怀疑这个济水堂叛乱的事还有隐情,咱们不想法子查一查么?
  宁拂衣抬眼看看窗外,冲谢惭英招招手。
  谢惭英走过去在身旁坐下,听他低声道:这里靠近武林盟,四处都是眼线,调查起来不方便,我们在这里歇两天,到时候会有消息的。
  听宁拂衣说得这么笃定,谢惭英知道自己对武林盟的事一窍不通,只能听他的话,想了想,问:那个人说这里桂花酒好喝,不如咱们喝酒去?
  宁拂衣点了点他的鼻头,道:我看你是嘴馋了,以前在山里从来是一杯就倒,这样的酒量还要喝么?
  谢惭英想起上次自己喝了两坛子酒醉过去的情形,心里闷闷地不舒服,道:酒量是练起来的,我以前没出过山,也没喝过别处的酒,师兄你陪陪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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