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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养妻日常(重生) 第40节

  “七娘爱丢东西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杨文远当着妻子儿女,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僵着一张脸将这话说出口,还要拿捏着分寸,不要让女儿难堪:“虽说叫情郎拾去并无大碍,可万一落到旁的登徒子手中,折损的还是你的颜面。”
  拾取君主心上人的钗环珠翠,要担忧的可能还是那些登徒子。
  不过杨徽音心中尚且满是疑惑,无意与素来威严的父亲玩笑,将那珠串羞笼入腕,也顾不上询问自己的弟弟功课,随在杨谢氏身后一同去了。
  ……
  长公主府平日门前便是车水马龙的盛况,今日又格外热闹,女眷们被引领入席,燕乐清平,折花嬉游,成了婚的命妇聚在一处,而妙龄少女却是分席而坐,至于随行男客,反倒离她们远了。
  宇文意知迟迟没有出现,李兰琚倒是随姐姐一道过来了,她见杨徽音略有些发呆,以为杨姐姐是没有看见密友,长公主也还在内堂与贵客交谈,多少有些无聊,便提议道:“杨娘子,我带你去寻我姐姐罢,她这几日也很想见你呢。”
  李兰琼也怀着身孕,但她身份更尊崇些,坐的位置也更好,与杨怀如稍离远了一点,见杨徽音过来,还以为她家里不知,低声恭喜道:“听说瑟瑟如愿以偿,得了自己称心如意的情郎?”
  杨徽音心想现在倒不止于此,但周围人实在太多,她不便说明,只颔首,饮了一杯水酒作答。
  李兰琼便不多问,随口闲聊:“那位替你在梳子上刻字作画的郎君,他的文章可入贵人目了么?”
  杨徽音陡然一惊,这件事情她本来只打算花些钱打发的,结果那平康里的女子却央求她赏识一份文章。
  她当初确乎是有心当作消遣送给圣上过目的,万一可用就当是做件好事,结果那夜却险些被圣人扯碎了蔽身衣物,同宿一夜,文章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后来又有一系列的事情,她彻彻底底将这事忘记了。
  李兰琼看她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忘记给随国公看了,忍笑道:“现在春闱早过了,任凭你杨家李家的路子,走了也没用,我劝你还是差人送些钱,就算她是耍不入流的小手段,竟也不值一两银子,但好歹也不能让人家白忙。”
  “可是我还不知道她姓名,也没细看文章署名,不知道她郎君的,”杨徽音忽然被提醒,就懊恼沮丧了起来,人家本来就是有所求的,她却遗漏疏忽,到底有些心虚不安:“意知最爱往各个书坊逛的,等她来了,我画个小像,央她帮我去问那日的店家,留心些好了。”
  那女子也算得很美,她还有些印象。
  说来也奇怪,宇文意知还叮嘱她不要误了赴宴的时辰,然而她自己却来晚,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
  长公主还未现身,与会宾客松弛,互相离席寒暄也是常事,杨徽音与李兰琼亲热说了一会话,正打算起身回座,却见卢舜华正在寻她。
  “杨娘子怎么到这里来了,教我好找。”
  卢舜华瞥见她起身,才长吁了一口气,她这几日也忙得废寝忘食,总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可巧今日男女共宴,反而是个更好的机会:“杨娘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你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借一步?”
  女郎们要想真正说些悄悄话,无非是用解手或者酒醉散心的借口到僻静处去,杨徽音想了想,卢家的十一娘与她从无仇怨,顶多是撮合相看的事情有些尴尬,便也不疑有他,应承下来,教皖月随在身侧。
  ……
  朝阳长公主今日午间听闻圣驾到来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圣上对于参加女孩子居多的宴会从来不感兴趣,可能还会觉得头痛。
  他上一次在除却自己庆生的宴上造访,好像还是永宁二年。
  “哥哥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可是朝廷有了什么喜事?”她顾不得到前面去说漂亮的场面话,陪着圣上在精心打理的苑中走了走,亦真亦假地抱怨道:“还是说哥哥白龙鱼服,不避酷暑,就只为出宫见一见我那位尚不知姓名来历出身的皇嫂,她今日也在宴请名单之中?”
  她从前怎么不觉得圣上这样坏,偏会吊人胃口,说什么圣旨马上也就要下了。
  简直是骗鬼的把戏,她等了好些日子,朝廷上都几乎没有过关于立后的争议。
  “你如今是愈发能胡诌了。”
  除了杨家的人,外面的宾客大多不知道皇帝也在,圣上不欲耽搁她开宴,含笑道:“朕倒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桩,还有些别的,你若有事先去前面,朕随处走一走,看看你的府邸。”
  朝阳长公主应了一声,他们离设席的地方并不算太远,走半盏茶就能到,然而她抬头远眺,却顿住了脚步,稀奇道:“那不是大理寺卿么,他不留在大理寺办差,陪着自己的妹子赴宴来了?”
  她记得只请了卢舜华,好像并未邀请特别多卢氏的娘子和嫁入门的命妇,大理寺卿这种人物,出现在她宴会上的次数比圣上还少,大抵是忙得没什么空闲。
  远处游廊水榭,除却卢家七郎君,竟是空空荡荡,他站立其中,背影挺拔如松,半点挑不出错来,间或踱步徘徊,仿佛在等待着谁似的。
  “原来又是一位私会有情人的郎君,”朝阳从皇帝那里得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忍不住调侃暗刺,然而她对大理寺卿的婚事却知之甚少,随即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记得他夫人已经过世了,不知过没过一年丧期,倒也不好凭空臆测。”
  大理寺卿严苛律己,人总会下意识拒绝用这样的君子来玩笑。
  朝阳随口说过便算了,虽然是在她的府邸,但也管不着别人正当的相会,她好像听到女郎走路时渐渐相近的轻声交谈,并不愿意听人墙角,正欲向前走,却发现圣上顿在了原地,驻足不前。
  而内侍监的面色也有些许难看,偷偷去窥陛下神情。
  朝阳感受得到圣上似乎有些不喜,但定睛细看,觉得还是该为大理寺卿说几句话:“那边过去的两个女孩子,似乎是卢家的十一娘,和杨氏的七娘子。”
  人家兄妹相会,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上何必要站在这里瞧着,万一被发现,朝阳都替今上有些尴尬。
  “他当然已经过了穿齐衰的日子,否则也不能让他出来做官。”
  圣上似乎是很平淡地回答了自己妹妹的问题,然而对大理寺卿的评价却又像是隐含了一点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倒是锲而不舍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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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杨徽音远远瞧见卢照风的背影,不觉就停住了脚步,她疑惑道:“卢娘子,令兄怎么在这里?”
  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大理寺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大理寺司国家刑狱,虽说天子脚下,官员们如果情愿,按制度而言,一日之内只在官署半日即可,其余时间闲适,但是卢照风的勤勉与严格还是很出名的。
  “那还不是为着七娘子你呀?”卢舜华没忍住发笑,她悄声同杨徽音道:“我那个榆木脑袋的哥哥很想听一听杨娘子如何评价他。”
  她当日还以为自己的七哥完全瞧不上人家小姑娘,所以既没怎么看人家,后来也不肯开口,结果回府细说,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
  七哥还是很中意她的,请妹妹做中间人,问一问随国公的女儿,愿不愿意结两姓之好,为卢氏妇,若有此念,他会请父母上门与随国公分说,毕竟此前两家也是通过声气的,随国公夫人没有答应,但也不拒绝。
  然而杨徽音大抵是有一点同意,但那日精心盛妆,却误以为卢家的郎君没有半点意思,咽不下这口气,这些时日迁怒于她,每每提及此事,总是闭口不谈。
  “你说什么?”杨徽音几乎失声叫起来:“我与你哥哥不过是一面之缘,十一娘,前番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如今相会,叫人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如果这只是同窗的兄长,彼此心里坦荡,她私底下和人见一见,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圣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会传闲话的太长舌,但前些时日才相看过,还没有看中,现在私下见面,难免有瓜田李下嫌疑。
  “杨姐姐,七哥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呆子,其实那日他见了,是很喜欢你的,阿娘后来说要他相看别人,七哥都回绝了,说要等你的回复。”
  卢杨两家门庭相同,但如今的随国公却不争气,前途尚不及一个二十五岁的郎君锦绣,杨徽音也不是正室嫡出,而她七哥这边输在年岁与娶过亲,两家互有缺点可以抵消,卢舜华以为,两边将误会说开,便接着议亲而已。
  她急于替七哥辩解,但是杨徽音的脸上却并无少女娇羞,只是添了些惊愕与无奈,甚至有些好笑。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宇文意知从前说她亲哥哥是闷葫芦兼倔驴,她因为没怎么见过并不理解,但是现在却很明白朝阳长公主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他们还不是青梅竹马,彼此相看结为夫妇,本就陌生的两人,要求立时三刻生出什么情意,好像也不大容易,只不过是家世门楣相符、男女合眼缘,真有意结亲,也该早些明说,隔了这几日,就是姑娘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被他弄没了。
  何况她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念头,见识过了圣上,她对这个新鲜的男子也不过尔尔,反而庆幸大理寺卿的眼界高,省去自己还要开口婉拒的大麻烦。
  “既如此,你替我同他说一句,教他去相看旁的女郎罢,”杨徽音挣开了她的臂,面上仍能勉强带一点笑:“请卢郎君权当没这一回事,我也没有生他的气,大理寺卿人品贵重,前途无量,总能寻得良配的。”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琢磨借这一点心得感悟和宇文意知说一说,活该宇文家的郎君这样痴心,却得不到公主娘子的垂青。
  远处沉默站立在圣上与长公主身后的宇文冕忽然微痒,轻轻打了喷嚏。
  朝阳长公主可不愿意叫人发现自己立在这里和皇帝一起看外人热闹,她嗔恼回身,轻声叱咄:“噤声!”
  她素来就是这样脾性,宇文冕颔首,仍旧去尽职尽责做他的木桩。
  然而朝阳总还是不满,叫他跟在自己身后看这种热闹,这太怪异,斥道:“走罢。”
  卢舜华瞧杨徽音在笑,可分明是生气了的,连忙替她七哥又说了好些话,嘴比蜜糖还要甜,杨徽音被她纠缠不过,觉得拉拉扯扯叫人看见也总觉得奇怪,便勉强应承:“我和他说,也左不过方才那几句话,但愿卢郎君别伤怀才是”
  卢照风未收到长公主府的请柬,本不应该来,自然长公主也不太希望自己热闹的宴会上有不识趣的古板之人,是卢舜华提起杨徽音要来,自告奋勇当他们之间传书的鸿雁,教他灵活一些,才在这里静候妹妹的佳音。
  然而等那阵熟悉的香风翩然而至,却并不止她一个,竟是十一娘与她相携而来。
  卢照风亦愕然,不自觉半侧过去身,颊侧微红,低斥了一句:“胡闹!”
  卢舜华还没见过她哥哥这样害羞,几乎要被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气笑了,事急从权,既是娇纵地数落自己亲兄长也是说给杨徽音听。
  “七哥,平日经手办理的都是些血案,怎么不见你这样爱害羞,你的口才呢,你的情思呢,怎么还不如女儿家大方,哪个会喜欢你?”
  她平日畏惧兄长,在这种事情上却比七哥更强,或许是因为那一层牵线人的身份,她比平日母亲在侧替她撑腰时还敢说,“你当杨娘子是随便同我出来的,还不是我千哄万骗,说着好话求过来的,你连相看都敢,还在这里扭扭捏捏给谁看呢?”
  卢照风遭她说得愈发面热,轻声道:“确实唐突。”
  杨徽音也不意那日学堂讲课的大理寺卿私下会是这样,反倒忍俊不禁,以袖掩口道:“既然您如此通情达理,那便烦劳令妹代为转达,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朝阳长公主对看这一对男女间的是非没有兴趣,只是圣上这样一动不动站在这里,虽说面色平静,但总教人觉得有一股怒气,实在是令人害怕得紧。
  她低下头去,忽而福至心灵,想到有趣处,不觉轻声莞尔。
  原来哥哥这样万年不知开花结果的人,竟还有因为一个姑娘对别人笑而吃醋的那一日。
  她记得那年自己办花朝生辰宴,圣上初次见到那个漂亮天真的小姑娘,虽说她不觉得哥哥的品味会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她长成后两人生情,也是很滑稽有趣了。
  然而遭圣上回头轻飘飘一瞥,她便立刻严肃了面容,替圣上摇头叹惋:“这可真不像话!”
  圣上被妹妹瞧出心事,面上却不窘迫,只是也扫了她一眼,“噤声。”
  杨徽音被卢舜华拽住,知道她在家里也是一般娇蛮性子,无奈道:“既是卢郎君不好开口,那你先回去,我分说几句,你便不许再缠了。”
  她年岁也没比卢舜华大许多,但是面对曾经相看之人的示好,却分外坦然,卢舜华依言回去,临别之时还不免和卢照风使眼色,求他关键时刻别这样叫人气馁为难。
  卢照风本来也不想两人会这样再次会面,说不是他的意思,但受益却在他,便也无立场去指责自己的姊妹,他确实想听一听杨徽音的意思。
  然而她却敛衽一礼:“郎君美意,妾心已知,女郎的姻缘原不好外泄,不过家父今日确实已经另为我定了人选,既然令慈有意请您相看别人,我想倒也不必相瞒,省得耽误您续弦妻房。”
  “十一娘平日略有些孩子气,终究是在殿下府上,我总不好将婚事广而告之,特此前来剖明。”
  饶是卢照风有想过她会拒绝,但却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不免吃惊,脱口而出:“随国公竟这样快便择定了东床?”
  “议亲原不在快不快,只在适合与否,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人家客气,杨徽音也不会太刻薄尖锐,伤了追求者的自尊:“更何况他本来就很好,阿爷中意,我也心许,您前程似锦,何愁不得良配?”
  “不过……”她觉得有些荒谬,好心提点道:“初次会面,外人或许不知您的性格,若真有情意,不妨对人直言,女郎矜持,您也含蓄,恐怕不大容易成事。”
  等过了好几日才记得托人来说,中间毫无表示,便是那女郎一颗热心也等凉了。
  卢照风僵直片刻,他确实想说些什么,但杨家的女郎定了亲,他再问些什么就显得失礼,总得接受别人瞧不上的事实。
  “既如此,今日是在下冒昧叨扰了,”他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色,颔首道:“以后也不会纵容十一娘胡闹。”
  杨徽音为的也就是一个清净,她不打算去探究卢照风的心情,嫣然一笑:“如此甚好,麻烦您了。”
  ……
  朝阳长公主见杨家的娘子与大理寺卿独处片刻,说了几句话便行礼远去,终于笑了出来,“阿弥陀佛,皇嫂要是再不走,只怕我的花都要被圣人吓死了。”
  “聒噪,”圣上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你对阿冕,未免过苛。”
  虽说臣民于天家而言都可役使之人,但是宇文冕到底是太上皇倚重臣子的嫡长子,朝阳固然尊贵,但总是欺负他也叫人看不过去。
  朝阳本来见远处的事主散去,很有调侃皇帝的兴致,但却被圣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便有些不满:“他若嫌我不好,当然可以走,愿意进来伺候跟着我的人好多,他去哥哥身边谋他的前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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