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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92年 第2节

  继父一家子无能狂怒,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后来还得求她讨好她,啧啧啧,原来活出自我,真特么的爽透了。
  人人都说刘青是个白眼狼,自私小气,有本事也不知道扒拉兄弟,一个个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文静:确认过眼神,遇到了对的人。
  第2章 争吵
  十月里,天又热,活又多,本就累了一身的火气,如今被许丽这么一骂,周老二是彻底爆发了出来,别说是娘老子了,就是天王老爷来了都没用。他提溜着周宝成的脚踝,把他慢慢往下降,就差那么一指距离,头发可就真的碰到粪水了。粪水的臭味塞了周宝成满鼻子满嘴,可更抵不住他心中的畏惧,不由大声嚎哭起来:“大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欺负妹妹了。”
  周老二没搭理大侄儿,而是把目光投向大哥大嫂,冷声道:“国家说了,男女平等,生儿生女都一样,你们家把那二两肉当宝贝,以为人人稀罕,在我看来,狗屎都不如。老子今日把话撂在这儿,以后谁再敢欺负我家闺女,老子就欺负回去。今个你家儿子把我家珠珠脑袋打破,这医药费,得赔。还有,我生了个闺女,是吃你们大房的饭了么?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爸,妈,你们偏心孙子,寻常偷偷藏点吃的喝的给宝成宝安两个,我也不计较。可今个珠珠都热晕了过去,但凡没注意,孩子就没了。这事儿,你得给儿子个说法。”
  “呸,好你个老二,搞半天你是穷疯了,变着法子捞钱呢?想哄老娘的钱,别说门了,窗都没有。”一听是要医药费,许丽当即跳脚叫骂,不仅如此,她还扯着周老大的衣裳骂道:“周来发你个废物,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弟弟欺负,你也不晓得打回去。”说着,还作势要打周来发。
  于婆子看不下去了,喝止住许丽,又一脸疲惫的对着二儿子道:“老二啊,宝珠这事儿,是娘亏心,没看顾好她。可孩子不是好好的么,你作什么跟宝成一个孩子计较。娃娃间打打闹闹,没个轻重,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样吧,医药费,妈掏给你。你快把宝成放下来,仔细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于婆子晓得二儿子的性子,他就是个蛮不讲理的爆炭头,跟他扯下去,闹到后日也不得清静。如今宝成还在他手上,大人们吵一架打一架都还好,但孩子胆小不经吓,可不敢弄出个好歹来。
  因着周家三兄弟的屋子是连排一起的,故而周宝珠将隔壁的争吵声听的是清清楚楚。
  说实在话,周宝珠并不记得有这么一桩事情。不过她的额头上的确有道疤,听老妈讲,是她从竹床上跌下来,磕着了。为此,她爸还跟爷奶闹了好久的脾气。
  不过很多事情,周宝珠也是从长辈口中得知,且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听着听着,就觉得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难处。就好比奶奶,她每日里得洗衣做饭,还得照顾孩子,照顾爷爷,忙的脚不歇地,依她来说,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也是正常的。偏她爸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凡事都讲究个公平公正,吃不得一点亏。
  可在她爸看来,奶奶做事多有偏颇,好处想不到二房,苦事累事从不落下他们。
  终归,她爸这人,是与亲娘老子也处不来的,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不过也因为这点,周宝珠小时候总被堂哥堂弟表姐表妹的孤立,后来爸妈外出打工,她在村里做留守儿童,很受了些委屈,也把性子养的懦弱胆小。好在她后来上了大学,交了强势的好友,再加上跌了几个跟头,总算慢慢扭了回来。
  想到小时候留守村里的日子,周宝珠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刘芳见女儿打哆嗦,以为她是被隔壁的争吵声吓的,不由轻哄道,“宝珠不怕不怕奥,妈妈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周宝珠窝在刘芳的怀里,感觉十分安心幸福。
  上辈子,姑且当作上辈子吧,爸妈外出打工挣钱,一直到她上高中才回来陪考,可那个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再加上多年的生疏,行动上从不亲密,更何况窝在她的怀里,被她哄着亲着了。
  后来,母女关系缓和,她妈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没能参与女儿的童年。
  周宝珠原以为,有些遗憾,弥补不了。没想到她竟重生一回。
  念此,周宝珠心里暗自欢喜,她蹭了蹭刘芳的脖子,软声道,“珠珠不怕,爸爸会打坏人的。”
  刘芳抱着女儿摇了摇,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婆婆尖叫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铁叉子刮到了玻璃杯,让人头皮发麻。
  “老二,你闹这么一出,是要逼死妈么?好好好,我这就来给你女儿抵命。”
  二儿子不听话,大儿媳妇又在那儿火上浇油,气的于婆子只能扯着嗓子叫着嚷着,要以命抵命。
  大热天里,周家闹了这么一出,可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笑话。有好心劝架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不,就有人道,“于大妈,你今个可得好好治治周老二。今个不把他按下去,以后你这个当妈的话,就更不管用喽。”
  还有人道,“怎么又是周老二在闹?刘芳呢?她怎么又躲屋里头了?于大妈,早跟你说了,别找外地儿媳妇。外地人心眼坏滴很,就爱背后使小刀。你看看她,从来不出头,都把你儿子当枪使呢。”
  这吵着,闹着,哭着,骂着,夹杂着笑声和奚落声,织成了一张乱网,把周老二一家闷在里头,无处说理。
  刘芳听了,心里气闷,眼眶都泛红了,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出门讲和妥协。万事她都能忍,唯独舍不得女儿受一点点委屈。
  周宝珠心里也不痛快,听着村里人对她爸妈恶意的奚落与瞧不起,恨得牙痒痒。
  上辈子也是这样,村里人看不起妈妈是外地人,嘲笑她说话的口音,走路的姿态,甚至连她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也被扭曲为穷酸老土。
  人一旦有了偏见,仿佛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周宝珠留守在村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外人对爸妈负面的评价,甚至在她儿童时间,还有人问她知不知道潘金莲与武大郎的故事?
  有些事情只要一想,就觉得心中作呕,且饶是她活了两辈子,此时此刻,仍旧忍不住哗哗落泪。
  “妈,都是坏人。”明明是她受了伤,为何反倒说她家得理不饶人?
  刘芳原本有些气,见女儿这般,反倒不气了,她一边给宝珠扇着风,一边道,“珠珠别怕,爸爸是大英雄,专打坏人的。”
  正如刘芳所言,周老二可不是吃素长大的,他见村里人口无遮拦,不由冷笑道,“一个个的生了一张狗嘴,整日里只会汪汪汪的狗吠。曹婶子,你女儿跟人在外头开房的事情还没过去呢,还有脸管别人家闲事?”说完,也不管曹婶子通红的面色,又继续道,“张老三你个老光棍,人家寡妇都不稀得跟你,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周老二做事强硬,讲究打人打脸,不时就将看笑话那帮人家中的丑事抖落个干净,末了又道,“自个儿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呢,还好意思笑话我。”
  众人气的面色通红,吵不过周老二,打,自然也是打不过的。整个河西村的人都晓得,周家老二就是个蛮子,打起架来不要命。
  看热闹的人骂骂捏捏的走了,也有几个好心的婶子叔伯,把周家能闹的人拉开,劝的劝,哄的哄,也算摸着良心说了公道话。
  周宝成受了吓,吃了教训。周老大夫妻受了气,赔了几块钱医药费。至于两位老人,早心疼的把大孙子拉到厨房,一边叫魂,一边安抚。
  至于周老二,他今日这通发泄,也算是借题发挥。他老婆是个心宽良善的,总是劝他不要跟人一般见识,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在乎旁人的说嘴。
  老婆不在乎,但他这个当老公的在乎。以前是老婆管着,不让他闹。
  今个,他闹这么一出,可是经过允许的。若是白白浪费了机会,他还不得懊悔死。
  哎,可惜老婆不准他打架,若不然,他一拳头能把老大夫妻两个干趴下。
  第3章 前路
  自从周宝珠受了伤,刘芳就再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中了。这几日,就是去地里打稻谷,也把女儿拘在身边。
  周宝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见爸妈辛苦,也迈着小短腿,跟在他们后头做点小活。就是递一把稻子,捡几个散落地上的稻穗也是好的。
  说来,周老二家也就四亩二分地,其中四亩地连在一块儿,在村后头,是离水库最远的地方。不像周老大跟周老三家,田地紧靠着水库,浇水很是便利。
  “天热的很,歇口气吧。”刘芳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珠,见要脱谷的稻子不剩下什么,就喘了口气道。
  周老二囫囵的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发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走,去竹林地里喝口水。”田亩附近有个小矮坡,坡上种满了竹子,竹林里头有不少老坟。
  这在农村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埋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故而也没人在意或者畏惧这个。
  刘芳拉着女儿寻了块平滑的石头坐着,周老二则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地上的野草压的扁平扁平的。
  这一休息,疲倦顿时席卷全身,饶是做惯了农活,这个时候也有些扛不住。
  然而让刘芳头疼的是,她家的稻谷虽好的差不多了,但周老大和周老二家的稻子刚泛黄,还没开始收割呢。
  村里的习俗,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哪家稻子先成熟,就呼啦啦一帮人,先去那家干活。如此这般,东家忙完忙西家,没得休息。
  不过凡事也有特例,村里那些兄弟隔墙的,或与姐夫妹夫闹矛盾的,就会择关系好的互帮干活。
  原先周家三兄弟以及出嫁的大姐和小妹就是这般你帮我,我帮你。风俗虽好,可周老二一家总是会吃亏。
  好比去年,先给周老大家割稻子,接着是周大姐家,本来轮到周老二家了。许丽这个大嫂子说时间错不开,他们两口子得回娘家帮忙。
  因着刘芳属于远嫁,不用回娘家干活,这也导致大房三房总以娘家为借口,逃避帮两人干活。
  去年如此,前年如此,今年周老二家稻子最先成熟,他们两家亦是如此。
  今年,也就小妹夫过来割了两天稻。
  家里人如此行事,按着周老二的想法,堵上他们家门,骂个痛快才对。刘芳却懒的吵架,今年她家收稻子,也没开口喊人。
  “来贵,我今早拎水的时候看了一眼,大哥家的稻子快要收了。今年,怎么弄?”歇了口气,喝了杯水,刘芳也有力气考虑往后的事情了。
  她心里早有盘算,但之前还是得探探周老二的口风。
  “他家的稻子关咱们什么事儿。芳芳,你别管,等咱家稻谷收好了,就去小妹家干两天。”周老二心里有杠称,谁对他好,他对谁好,最是简单。
  刘芳心里摇头,事情不是这么讲的。宝珠他爹是个硬脾气,可也不爱听人闲言碎语,一听就炸,到时候闹闹腾腾的没个消停。
  大男人被困在流言蜚语中,终究是不好的。
  “我想着,忙完这段日子,咱们出去挣点小钱吧。”刘芳斟酌着,还是开了口。
  村里人闲来无事,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要么就是窝在家里打牌。刘芳不喜欢打牌,又加上言语不通,与村里的妇人关系平平,每日里忙活的都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秋收过后,花个几日功夫把冬小麦种下去,接下来就变得空闲轻松。
  刘芳想着,与其呆在村里受气,不如出去挣点小钱。
  她虽是从穷地方嫁过来的,但其实河西村也没富到哪里去,周家更是穷的叮当响。旁的不说,就如今住的屋子,瓦砾破旧,木门斑驳,若是下雨,定也是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待到了冬天,还得用蛇皮袋堵住门窗,不然冷风钻进来,冻的人骨头疼。
  故而村里的流言,大多都是假的,至少刘芳与周老二结婚,可不是图财。
  当然,这个事实,但凡长了眼睛的都应该看的明白。可她们要的不是道理,看的不是现实,只爱图个嘴上痛快,仿佛贬低了别人,自己就能高人一等似的。
  “宝珠怎么办?”出门打工不要紧,就是女儿怎么办?
  他可不指望靠爸妈照看宝珠。
  一旁的宝珠听了,也紧张的看着刘芳。上辈子的她,对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毕竟三岁的孩童,能懂什么事儿。她只晓得爸妈不在家,村里的大人就爱骗她说,她爸妈不要她了,每每她哭的眼泪鼻涕一脸,才轻飘飘说两声,“开个玩笑呢,这孩子也是个傻的,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幼时耳边充满了恐吓声,玩笑声,斥责声以及贬低声,周宝珠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单纯的笑话,还是意有所指?
  周宝珠少时失去了辨别这种真话假话玩笑话的能力,等到三十多岁,方才慢慢捡回来。
  刘芳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原想让妈帮着照顾的,如今我也不指望了。要不,咱俩把孩子也带着吧。”
  周宝珠听了,眼睛一亮,当即说道,“爸妈,一起一起。”这辈子,她只想做个粘人精,可不想再做留守儿童了。
  周老二皱着眉头,颇为不赞同道,“出去打工,人生地不熟的,吃饭喝水样样要钱,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呀。而且我也听人说了,去外面,顶多去工地上做做小工。工地上多是男人,说话做事也不顾及,一大群人挤在铁皮棚子里住着,苦的很。而且工地上,砖头钢筋也多,万一宝珠没注意,跌着碰着,也危险。”
  周老二考虑的是现实问题,他们村里也有人去市里打工,说了,市里面也只有工地上肯招短工。
  但去年,他们邻村有个男人在工地上被掉落的石板给砸死了,这事儿,多少还是影响了一些人。
  周宝珠不听这些现实问题,一把抱住刘芳的胳膊,仰起头就开始假嚎,可嚎着嚎着,想着上辈子凄惨的童年,这泪水就刹不住的往下流,小鼻子小眼也通红红了。
  周宝珠索性哭个痛快,慌的周老二手忙脚乱的哄她,刘芳更是作势要打他,并道,“好珠珠,别哭了,你看,妈帮你打爸爸,让你爸爸瞎说八道,让你爸爸惹咱们珠珠哭。”
  一旁的周老二也装作被打的凄惨可怜的模样,皱眉苦脸,缩脖子倒怪的哭着求饶,这一招,若是哄个不知事的三岁儿童,自然是百试百灵。然而周宝珠内里是个成人,哪里会上当?不过爸妈如此哄她,周宝珠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爸妈不要宝珠了吗?”周宝珠的眼泪水倒是刹住了,可小身板还未回过神来,说一句话,愣是抽了好几下,瞧着可怜可爱的很。
  刘芳先是给闺女擦了擦脸,接着好笑道:“这丫头,鬼机灵的,还听懂爸妈的话了?放心,爸妈什么都不要,也不可能不要宝珠的。宝珠可是爸妈的命。”
  周老二怜惜的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头发,叹气道:“芳芳,要不这样吧,我出去找个活干,你跟珠珠呆在家里。”
  刘芳心里不乐意,可一时也没办法。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总归一天两天也走不了的。”刘芳是不想留下来跟两个妯娌日日打嘴上官司的,可让她丢下女儿,也实在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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