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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怎么还是黑化了 第8节

  “为什么?”鹤知知摇头晃脑地看过来。
  睢昼眼神看着桌面,好似在深沉地思考、仔细地计算着:“我本就是无辜受累,莫名遭了公主的记恨,还交出去一个月鸣殿的大秘密,可不就是亏吗。”
  鹤知知一愣,心道自己行事最讲究光明磊落,务必不能叫人觉得吃亏,于是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会呢?都是误会,我怎么可能记恨你。”
  见睢昼深沉清冷的眸子望过来,看不出什么情绪,鹤知知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而且你放心,我想要知道你的去处,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安然无恙,又是行的正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鹤知知靠得近,乌黑双眸睁得圆圆的,认真盯着睢昼,目光同她的承诺一般清澈见底。
  她从一开始便是这样想的。
  虽然在她那个预知梦里,睢昼最后会黑化,会毁灭整个国家,但是那毕竟只是梦,跟现实相比,自然是一丝一毫也比不上的。
  眼下确确实实发生的现实之中,睢昼是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友人,是清风朗月心境清明的国师,是群臣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化身,同时也是才富五车、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
  鹤知知不忍心、也绝不会去这样草率地折断睢昼的羽翼。
  若说小时候她的确因为那个梦被吓到、提防过睢昼一段时间,但现在她对睢昼的监视更多的是保护,以免他被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所伤,被那什么恶女害得坠入歧途。
  隔着一拳的距离,鹤知知紧紧盯着睢昼,好像要一直看到他相信。
  睢昼垂下眼帘,长睫轻轻颤了颤,撇过头去。
  “时候不早了。”睢昼站起身,“我要回月鸣殿去,不打扰殿下。”
  鹤知知起来送他。
  睢昼又停住步子,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方回头道:“殿下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
  “什么?”鹤知知一头雾水。
  睢昼撇开头又稍稍停顿,才继续道:“公主如今已经及笄,我虽是世外之人,但身为男子还是有诸多避讳。为殿下的清誉作想,还是收敛些好。”
  鹤知知这才明白过来。
  的确,她昨日闯入月鸣殿,又派禁军围了丁洋王府,即便没有刻意闹大动静,但也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中。
  想必背后又在编排什么东西了。
  清誉之类的事,鹤知知虽不在乎,但这些碎言闲语还是叫人着恼,尤其是还传到了睢昼那里,害得睢昼要来劝她。
  鹤知知叹了口气,认真道:“好,我以后多注意。给你添麻烦了。”
  睢昼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走之前又补充一句:“殿下别忘了喝山楂汤。”
  金国南境水乡。
  回南天,家家户户门头窗户都湿嗒嗒的,地面直冒水。用布巾包着长发的妇人们带着年幼孩童扎窗纸,将窗户封得严严实实,试图抵挡一些湿润水汽。
  孩子天性坐不住,手上虽然乖乖地扎着窗户纸,嘴里却有腔有调地唱起来。
  “五兄弟,三尺长,能捅天来能钻房。阴云重重日头浅,鹤不见兮龙发狂。”
  “轰隆——”
  一阵震天巨响,吓得孩童们哇哇哭着钻入母亲的怀抱。
  妇人也吓得发颤,小步走到窗边,疑心地看向天空,是雷鸣吗?可这样频繁绵延的雨季,少有如此震天雷响。
  雨水砸在地面,模糊了视线。
  随着小小的人影从水幕中越跑越近,惊呼声、哀嚎声越来越清晰。
  “大坝!大坝塌了——”
  好容易等来一个晴日,鹤知知从门前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去中宸宫找母后,想问问她忙不忙,有没有空一起出去赏花。
  可很不巧,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絮絮的说话声。
  “……此事全是老臣监管不力,才酿成如此大祸。请娘娘责罚。”
  鹤知知贴到墙边站直,手里的狗尾巴草摇来摇去,凝神听里面说话。
  过了一会儿,母后温和有力的声音方才响起。
  “谭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塘湖忙于剿匪,清平乡的水坝崩塌之事都是交给属下去做,这都是本宫知道的。又如何会不明是非地怪罪谭大人,更不要说降旨责罚大人。”
  “不,娘娘,老臣办事不力,理应受罚。只是,还请娘娘看在老臣剿匪有功的份上,罚去老臣三年俸禄,半年停职。半年后,只要娘娘还需要老臣,老臣就回来报效朝廷,为娘娘分忧。”
  鹤知知凝着眉目,狗尾巴草在下巴上扫来扫去。
  塘湖,剿匪?
  好耳熟。
  原来那个崇山门在寻仇的那帮土匪,便是这个谭大人带兵剿灭的。
  清平乡水坝又是怎么回事?
  正思索着,谭大人缓慢迈着步子,从殿内走出来。
  他一张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自称“老臣”果然是有资本的。
  那交接的皱纹之中,露出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不安之情,看见鹤知知站在宫殿门外,谭大人停住步子,朝鹤知知深深一拜,行足了礼。
  鹤知知对他回礼,目送他离开后,方才跑跳着进殿去找母后。
  皇后靠坐在软垫上,瞥眼看见鹤知知拿着根野草跑进来,就嫌弃道:“扔掉,又玩这些地上不干不净的东西,等会儿不注意,又放嘴里去。”
  鹤知知讪讪,将手背到身后:“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走到皇后近前,坐下来问:“母后,方才那位谭大人,是什么人?”
  皇后美目微阖,说道:“京兆府牧,朝中重臣。你父皇在时,他也是皇帝身边的一个近臣。”
  鹤知知默默记下,又道:“母后,我记得你对父皇身边那群近臣都没什么好感。”
  皇后淡笑一声,那笑声有些冷,也有些无所谓:“我当然对他们没好感。这群人,一个个都疑心我这外姓人,总觉得我要私吞大金江山,日日盘算着要如何恢复鹤氏大金。”
  鹤知知也皱了皱眉。
  “那为何母后还如此礼待那谭大人?他都自请责罚了,母后还不降旨。那清平乡水坝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屈指弹了一下鹤知知的鼻尖,温声道:“他那哪里是自请,分明是拿剿匪的功劳要挟,让我宽恕他的过错。”
  “清平乡连年水患,从去年起开始修建水坝,以为今年便会安稳。可那已修成一半的大坝说塌就塌了,算上工匠、洪水卷走的民众,死伤已达数百人。”
  鹤知知听着气闷。
  “他先放低姿态,让我不得不出言安抚。再提一嘴功劳,证明自己确实不在清平乡,于情于理,这事都怪不了他,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老狐狸。
  鹤知知原本觉得自己处理后宫事务就已经够烦的了,却忘了母后这边才是艰险重重。
  “那怎么办,那么多人死伤,总得有人负责。”
  鹤知知拧紧眉头。
  皇后刚要开口,门外一个年轻太监行礼进来,递上一封密函。
  那密函上印着皇后的徽章,是她派出去的心腹传回来的。皇后拆开看了一眼,眉宇间霎时冷凝,眉尾高挑。
  内侍拢袖禀报道:“娘娘,据说这首童谣在当地流传已久。毁塌的大坝中,也能找到刻有如此字迹的砖石。”
  第8章
  “坊间有些流言,说水坝崩塌是妖邪作怪,不过此类传闻都已被谭大人明令禁止,更不允许提及此童谣,违者斩立决。”
  鹤知知抢过密函,来回看了两遍。
  皇后已收敛了神色,喜怒不辨,挥挥手让内侍退下。
  “你怎么看?”皇后斜斜倚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支颐问鹤知知。
  鹤知知抿紧唇。
  童谣中写“阴云重重”,无非是在暗指母后的母家,云氏。
  阴云遮日,则又是那老一套,说母后掌权,阴气过盛,风水不调。
  “鹤不见兮龙发狂”就更加明显,直接将大水暴涨、大坝崩塌的事故与宫中皇后为大联系在了一起。
  看鹤知知一脸紧绷,皇后笑了一声,长甲伸过来戳了戳鹤知知柔软的面颊。
  “这种所谓童谣到处都有,几乎每天都能找出一首新的来。要是每一首都去介怀,你现在就已经气成小老太太了。”
  “我知道,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无非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想要我们不好过罢了。好在已经被禁止。”
  鹤知知转动眼眸,想了想,“可是母后,谭大人一力压制流言,方才在您面前也并未提及此事,还是母后亲自派人调查出来的,倒显得他很忠心。还是说,这其实又是在变相的邀功?”
  皇后眯了眯双眼。
  “三年前的宫宴,这谭大人的长子多喝了两杯烈酒,在宫中高声侮辱在场女官,言辞极其龌龊污秽。若不是他父亲叔伯及时阻止,尚未酿成大祸,我当场便要将其处以阉流刑。”
  “那之后谭氏收敛不少,将他那草包长子捂在府中不敢见人。三年过去,大概也是憋不住了,所以借着这处理童谣之机,着意表现他的归顺之心。”
  “至于这心意真假,探究过多没有意义。”
  “好深的谋略,若真有此赤胆忠心,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鹤知知耸耸鼻尖,依旧不大信任。
  “母后,他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清平乡水坝崩塌,要么是贪官腐败,工程懈怠,要么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便是谋逆大罪,都不能不严查。”
  “更何况,如今最要紧的是派遣得力之人去治理水患、让附近百姓得以安居。清平乡,必须要有人坐镇才行。”
  “你说的不错。”皇后微微颔首,雕成凤尾状的指甲朝她轻轻一点,“此事便交给你来办。”
  鹤知知:“啊?”
  皇后笑道:“你不是整日嫌宫中烦闷无聊么。清平乡除了水患,大体还是个民风淳朴的安乐之地,我再派几个能干大臣随你同去,不会让你吃多少苦头,刚好,你也能跟着学习一番。”
  鹤知知支吾道:“我,我年纪轻轻,又没有什么本事,谁会信服我?再说……”
  “皇权是与生俱来的,与你的年纪、本事,有何干系。”皇后打断她的话,“你贵为公主,难道还怕底下的大臣。还是说,你方才同我说的那些雄心谋略,都只是说着好听而已。”
  鹤知知瘪瘪嘴,被母后说得心中一酸。
  她最厌恶好大喜功、空谈而不实干的人,当然不愿意自己也被母后那样看待。
  鹤知知不再懒坐着,蹲下身对皇后行礼:“谨遵母后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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