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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受惊的鹿

  为了配衣服而同样从杜佳那里借来的名牌高跟鞋,正一下一下挤着林曜的脚。
  即使她到庆祝会现场后就尽量少走路,此刻小脚趾旁灼人的疼痛也不停地提醒着她自己与这种场合果然格格不入的事实。
  同样疼痛着的,还有她的小腹。时不时传来的隐隐闷痛,让她不安地又检查了一遍也是杜佳借她的手包,确认里面放了卫生巾。
  本来她打算来这里以后就找个角落坐着休息,只在杜佳需要她的时候陪在身边。但到了现场才发现,原来是个没有座位的社交场合——为了让来客只能走来走去不停地与他人交谈,只设置了可以站在旁边的小桌。
  当然也安排了不少含酒精和不含酒精的饮料,此外也有盛放小吃的区域。
  但是林曜实在太累了,加上才刚吐过,根本没心情走到那边。
  何况这地方也太大了吧,真没想到朋友公司的活动搞得这么有排场,一想到要用可能已经起了水泡的脚走那么远才能到小吃那里,林曜也懒得动。
  她独自一人轻轻倚靠在其中一张小桌边,随便张望着场地——杜佳早就兴奋地到处去周旋,说今夜会来好多特别重量级的人物,要努力多多搭讪,给他们留下印象。
  虽然目前会场里还没几个人来了,不过林曜肯定不能自私地因为自己不想社交,就逼朋友一直陪在身边,阻止对方去和别人攀谈。于是现在她就在已经因为工作站了一天以及搬过重物的情况下,一个人踩着平时不穿的细高跟继续站着。
  “你想看我们公司新系列的产品吗?”耳旁传来杜佳的声音,她正不知从哪又绕回了林曜这里。
  “你们这里好大,我都没找到。”
  “没有摆出实物啦”,杜佳用手指了指远处巨大的屏幕,“等下会把图片放在那里给大家展示。这是叁月刚刚才公开的系列,由我负责播放。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提前就给你看电脑里的。”
  “不用麻烦了,我等下一起看好了。”林曜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好。对了,一会儿我们老板来了以后,我一定要让你见见!她真的又美又有能力。”
  林曜点点头,表示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好朋友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超级偶像。
  “今天她女朋友也会来哦,也超美的。就是给我们公司投资最多的那个人。”
  这林曜并不关心,她只担心一会儿看到被自己拉黑的人会尴尬:“你同事冷凌澌会来吗?”
  “当然会啊。”
  “她有和你说起过什么吗?”
  “什么呀?除了工作没什么吧。”
  林曜想想,说不定是自己一如既往地瞎担心,也许对方没有再发过她信息,根本没发现被拉黑。
  “那边有很多好吃的,你不去拿点吗?”杜佳问她。
  林曜摇摇头:“我脚好痛,不想走过去了。”
  杜佳听闻,自己朝供应小食的区域走去,过了一会儿手中端着个小盘子出现在林曜面前。
  “我帮你拿的烟熏叁文鱼哦,你肯定喜欢吃。”
  林曜低头,看到是切片的法棍类面包上涂了黄油后盛放的大片叁文鱼。
  第一反应居然是一定会腥。
  于是她依然摇了摇头:“谢谢你帮我拿,可是我今天真的没胃口。”
  好友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林曜,你今天不要吃炸鸡,也不要吃叁文鱼?”
  林曜点头“嗯”了一声。
  杜佳精心描过的眉间皱起几道纹,正欲又说些什么,接到个电话,然后说她要临时处理个什么事,就走开了。
  不知站了多久,会场开始有熙熙攘攘的趋势,丝毫不见好转的腹痛中,林曜担心已经来月经,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坐在马桶上,褪下来的内裤上一道明显的黑褐色痕迹。
  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本来就够累了,还要担心会不会弄脏裙子。
  林曜突然埋怨起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敢用卫生棉条。
  放置完毕卫生巾后,她却不急着走出去。
  真是有些可笑,马桶居然是这里她唯一找到能坐着的地方。
  她将两只脚从不合的高跟鞋中解放出来,发现上面确实起了水泡。又用手轻轻揉痛着的腹部,后悔刚才忘记带止痛药。
  休息了大概有半个钟头,她怕杜佳回来会找不到她,逼自己塞进鞋子,走出隔间。
  出去的一刹那,她的视线就被镜子前正在补妆的美人所吸引。
  可以说,要做到不被如此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人所吸引,才是不可能的。
  她不敢直接盯着陌生人看,只透过镜子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
  脑中同时冒出“光彩夺目”、“蛾眉曼睩”、“袅袅婷婷”、“灵气逼人”等等一系列形容貌美的词汇。
  她认出这位身着酒红色礼服、明媚炫目的Beta女性,就是好友杜佳不只一次给她看过照片,每次对话必然要提起的周梅设计师,不禁感叹真正的美人,照片已经绝美,可依然不及本人魅力的几分之一。毕竟气质和仪态,是无法完全通过静止的平面传递的。
  对方显然注意到她了,转过头来双目含笑地看着她,打了个招呼。
  林曜立刻尴尬地堆了个僵硬的笑,怪自己干嘛不礼貌地去看陌生人。
  周梅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有点面熟,但居然记不起名字。要知道,她平时很擅长维护人际关系,也几乎对认识过的人过目不忘。
  想到今天让程望雪邀请了许多潜在的重要人脉,她得体地与之寒暄了几句,同时不停地回想着到底是在什么场合见过这位小姐。
  突然她想起来了,觉得眼熟,是因为这是她曾经在程望雪手机里偷看过的面孔。
  站在她眼前的,就是程望雪的现任。
  豁然开朗的瞬间,她轻轻笑出了声:“啊,是你呀!”又端详了眼前的人几秒,客套地结束对话后离开了洗手间。
  林曜对大设计师那句恍然大悟般的“是你呀”感到纳闷,再次提起那双每走一步都钻心疼痛的脚,进入了会场。
  她找到了杜佳,说起洗手间里的事。
  “你和你们周总提起过我吗?我感觉她好像认识我?”
  杜佳歪了歪头,思考了几秒:“没有哎,我平时和她单独交谈的机会也不多,顶多提过有个很好的朋友。没说起过你的名字,更没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她怎么可能认识你?可能认错人了吧。我要去准备介绍新系列的产品啦。”
  说着好友就又去忙工作了。
  林曜又靠在一张桌子旁,身体两处的疼痛让她没有任何心思与陌生人社交,为避免不当心又对上哪个人的视线,拿手机出来随便浏览。
  好奇地搜索了“周梅”两个字,跳出来一篇百科文章:
  周梅(19XX年10月27日—— ),着名时装设计师,是品牌“梅(Mei)”的创始人……然后是些具体的介绍。
  什么早年是个艺术天才啦,曾经想要做钢琴家啦,从小就喜欢设计图样啦,以前就经常在手帕上绣梅花啦,独立坚强的Beta代表啦,法国巴黎开始她的设计生涯啦……哦当然还有她那传奇的个人情感生活绯闻。
  这些内容,林曜都一一读过,又一次感叹如此有才能的美人,真是只应天上有。
  正想着虽然在这里一直看手机会显得不得体,但这样应该不会有人主动找她讲话,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抬头一看,竟然是程望雪的表姐罗芸。
  林曜只见过她一次,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某种看似温和、实则刻薄的阴阳怪气。更何况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要给自己女朋友硬塞别的对象。但毕竟还算恋人的亲戚,她虽心里不情愿,
  面上还算比较友好地敷衍着。
  “你身上这条裙子,过季了吧,鞋子也很一般。是我表妹没给够你钱,还是你品味不够好……”
  这种挖苦也算意料之中,林曜没有接话,微妙地笑了笑。
  “说起来你这种人,大概连AA和BB这些最常见的牌子都分不清,现在能来参加名流的聚会,真是好运。”
  哇,能分清奢侈品的牌子,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为这种事情嘲讽自己,不免有点肤浅。
  看来罗芸把自己当成典型的傍大款角色。
  不过林曜不是很在乎罗芸的看法,只是惊讶这个社交活动竟然是“名流的聚会”——也对,罗芸大概可以算作名流贵妇——那这么说,朋友杜佳的工作好厉害,都可以组织这么高端的活动了。
  林曜只想着等下要恭喜好朋友,任罗芸随意评论自己,都不怎么搭理。
  “我本来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望雪会找你,现在发现她那么排斥联姻,用你这个Omega作个挡箭牌,不和其他的Omega在一起,倒也蛮方便。
  “听说她现在也找了为政府工作的X医生帮忙伪造体检报告。这个医生很靠谱,我们家里的人基本都找他作假。看来她对你也没有那么认真嘛。而且她居然敢把两个女朋友放到一个场合,胆子也是蛮大的……”
  可能因为一直顶着细高跟站立,林曜腹部的不适已从刚才的闷痛变成了像被什么碾过似的明显疼痛。罗芸在耳旁蚊子般嗡嗡地讲了一通,她都没怎么听清楚,看着罗芸终于走到别处去了,她松了一口气。
  林曜想等杜佳放完他们的最新系列,和她打声招呼后就回去休息。才为罗芸走开了感到庆幸,
  冷凌澌顶着个十分夸张不过确实好看的巨型发饰迎面而来。
  真是倒霉。
  不过冷凌澌情商蛮高的,看林曜不大响,她就主动带起话题闲聊了两句,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林曜无法分辨对方是已经知道自己将其拉黑,但明面上有礼貌地和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真的没发现被拉黑了。她只默默感谢没有搞得很尴尬。
  灯光被调暗了一点点,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会场前方那个巨大的屏幕上,杜佳开始展示她们品牌的最新系列,边播放边介绍。
  林曜觉得有些奇怪,问冷凌澌:“这不是庆祝会吗?怎么这么多介绍,好像发布会似的。”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不太清楚,可能因为今天来了很多没关注过我们品牌但可能是潜在投资人或客户的吧。”
  现在荧幕上正展示该系列配饰中的一些丝巾,每条丝巾都像一幅画,有一个完整的图案。比如这扭曲的枝条加上饱满的梅花,配着雪天的背景。
  春天发布的新品,为什么是冬天的图案呢?不过林曜又不懂时尚这种东西,感慨了真的特别好看就是了。
  等一下,这条丝巾的图案,为什么特别眼熟?她绝对在哪个时刻看过。她正愣着神想记起是什么时候看过,幻灯片已经一张又一张地过去。
  映入眼帘的每一条丝巾,都是如此熟悉。这下她更加确定,这个系列所有丝巾上的图案,都存放在她脑中对过去某个时间的记忆中。
  她困惑地问一旁的冷凌澌:“这个系列的丝巾,以前已经出过了吗?我好像看过。”
  冷凌澌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这个月刚刚出来的,除非你去过秀场,否则不可能。”
  林曜继续思索着,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比过去任何时刻都更为强烈的不详感在体内探出了头,像一只本来在溪边悠闲吃着青草的小鹿突然竖起了耳朵般变得警觉。
  她想起来了。去年11月底,在恋人的行李箱中,她看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周大约会更到本篇最大的一次冲突场景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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