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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臣(科举) 第67节

  他说得诙谐,不仅上面的融景帝听笑了,下头的朝臣们也觉得这个新科进士人傻得有点可爱,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能吃是福,朕看你做的文章也不错,想来那些馒头也没白吃。”融景帝最后下了结语。
  有了这话,蔡占和的名次就绝对低不了,毕竟皇帝都说他文章做得不错。
  果然,他话音刚落,荐卷的考官也随即出列捧了两句,殿中气氛和谐得很。
  下一个问到就是江牧了。
  然后此时谢良臣才知道,原来江牧竟是刑部尚书的儿子,融景帝还特地将他爹也点了出来,道父子俩都是进士,说他教子有方呢。
  刑部尚书连道不敢,但是谢良臣也看得出,对方还是对这个儿子有些隐隐的骄傲的。
  问过了江牧,接下来便点的就是盛定直。
  盛侯府爵位由来,原是起于大融开国皇帝,盛家祖先有从龙之功,因此便赐了爵位,世袭罔替。
  不过传到现在,虽盛家爵位犹在,但门第已不比以往,尤其是家中再未出过什么有影响力的大官,因此在京城勋贵圈已逐渐沦为末流。
  这次盛定直参加会试,他们是寄予了厚望的,毕竟他是这辈盛家人里最优秀的后辈。
  融景帝拿着他的文章,问了其中几个问题,他都一一答了,谢良臣在旁听着,这才发现他观点也与自己一样,都是坚持以法治国的。
  只是他的态度没有谢良臣那么坚定,在提出建议的同时,也表示大赦天下也同样是很好的治国手段。
  对于他的想法,其实谢良臣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上头的皇帝宽厚,那么他们这些门阀阶级以及原本的功勋之家,只要没犯大错,都可以永保富贵。
  前面已经点了三人了,谢良臣觉得可能是按名次来排的,那就是说自己至少也得排到第四去了,第四是传胪,一会要唱名的,也不知道他嗓子撑不撑得住。
  不过,问完盛定直,融景帝下一个仍未点到他,而是问起了孟彻。
  原来孟彻不仅出身观州世家,其爷爷竟还担任过国子监的祭酒,融景帝以前也曾送皇子去过国子监读书,因此在问孟彻学问之余,便又问了两句他爷爷的身体如何,算是关怀老臣。
  谢良臣现在已经不考虑嗓子的问题了,觉得自己最好肯定也只能得第五名。
  毕竟拼爹拼不过啊,唯一一个与自己一样的蔡占和,人家又有特殊的记忆点,给皇帝留下的印象新奇得很,他是肯定比不了的。
  不过第五名也很好,二甲进士,再加上他也是乡试中乙榜,殿试又等甲榜的话,就是正经的两榜进士了。
  这是古代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出身,与那些由乡试副榜,以及殿试同进士出身的人相比,他们这种两榜出身的人有着天然的优势,不仅升官快些,而且没有上限。
  终于轮到自己,谢良臣也肃了面容,严阵以待。
  原本预备着融景帝会问殿试文章里的内容,谢良臣腹稿都打好了,哪知他却不按常理出牌,反而问起他家乡的事来,还问他会不会插秧。
  谢良臣有点蒙,不过也平和对答,“回陛下,臣在家中时亦常常下地,插秧也是常干的,只是有些怕那吸血的蚂蟥,所以常常要在腿上糊了厚泥。”
  “蚂蟥吸血确实可怖,明明生了利口,却偏要做那附身软物,真乃害虫也。”融景帝笑着接了一句。
  谢良臣总觉得他这是话中有话,想着对方该不是要以此话题教训群臣吧?若是这样,那他得罪人可就得罪大发了。
  可是融景帝没有问话,他也不能擅答,于是只好憋着。
  所幸对方没有继续深/入,而是随意问了他些家常小事,比如家中几口人啊,以前没考中乡试的时候靠什么生活啊等等。
  谢良臣一一作答,知道融景帝这是想显示他关心百姓民生,所以也配合的将乡间农事说得尽量轻松动听一点。
  果然,听说荣县年年丰产之后,融景帝很高兴,还说要嘉奖荣县的县令。
  那边已经提到了擢升官员,谢良臣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回答什么了,毕竟看样子,融景帝对他本人学问如何,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说了几句民生,君臣互相吹捧完毕,融景帝下旨了:“点谢良臣为状元,蔡占和为榜眼,江牧为探花,孟彻为传胪。”
  作者有话说:
  【1】策问题目,历史真实出现过。
  第52章 夸官
  被人领出殿门外的时候, 谢良臣都还是懵的,他这就成状元了?
  看刚才融景帝的样子,明明对其他几人都更感兴趣, 怎么最后却点了自己呢?
  他左思右想,突然想起历代的状元似乎都出身寒门,这是为了激励寒门士子不要放弃科举,而寒门状元就是最好的榜样。
  普通人只要有了希望就不会轻易掀桌子造反,所以他这状元名头还真有一部分原因是沾了他出身的光。
  至于为什么会选他而不是选蔡占和,可能也是怕人说本次状元是个饭桶吧, 毕竟他得出去当门面。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蔡占和就吃亏了,毕竟榜眼对于是否是寒门出身一般无要求,可融景帝最后还是点了他, 说明对他也是满意的。
  至于探花,自古以来大家都以探花长相为最俊秀, 所以融景帝在剩下的三个人里选了江牧,可说也是优中选优了。
  其实孟彻长得比之江牧也不遑多让,只是他今年才十六,年纪稍微小了点, 而谢良臣一直以为比自己还小的江牧, 其实今年已经二十, 及冠了,正是京中女子春闺梦里人的最佳选择。
  至于盛定直, 其实长得也不差,只是五官更加英武, 没有江牧那么风度翩翩, 果然颜值界, 实在是太卷了。
  说来他们这批进士年纪也都不大, 谢良臣十八,蔡占和二十六,孟彻十六,盛定直二十二,都十分的年轻。
  甚至不止是他们,这次整个三百贡士里,白发苍苍的就没几人,大多都是青壮年。
  出了奉天殿,随后进行的便是传胪大典,再之后皇帝会给谢良臣、蔡占和、江牧三人授官。
  其中谢良臣会是翰林院编撰,从六品,蔡、江二人则同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至于其他进士,要么通过馆选成为庶吉士,再过三年后入翰林院任职,要么就是直接外放地方为官,一般是七品县令。
  这边一甲三名已经确定,那边二甲、三甲的名单也订好了,孟彻是传胪,因此这传胪大典便由他唱名。
  广场的石阶上,一个太监手持长鞭出来,对空甩了三下,发出清脆响亮的鞭声,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谢良臣他们已经换好了进士服,融景帝的御座也被抬了出来,他坐在上首,百官立于两旁,又一个太监手持明黄谕旨站出一步,开口宣读道:“朕于建业十五年春月吉日策天下贡士,共取士二百八十七人,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谕旨一下,他们这批贡士就成真正的进士了,而且一甲三名还有了正式的官职。
  圣旨宣读完毕,而后礼部又出一人,重唱一甲之名。
  “一甲第一名,状元谢良臣。”
  语毕,谢良臣出列按规矩跪于御道左边。
  “一甲第二名,榜眼蔡占和。”
  闻声,蔡占和也出列,不过却是跪于御道右侧,且稍微较谢良臣靠后一点的位置。
  “一甲第三名,探花江牧。”
  江牧也出列,却是跪于谢良臣之后位置,同时也与蔡占和错开,略微靠后。
  “二甲第一名,传胪孟彻。”
  礼部官员在引出孟彻之后,传胪大典唱名的工作就交给了他。
  其后众进士出列,基本都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错落着排列,为的就是尽量把人错开,能看到每一个进士。
  江牧接过名单后便开始唱名,只是要逐一把两百多人的名字全都高声唱喏一遍也不容易,谢良臣就发现他开始时声音还十分的清楚洪亮,道后来渐渐的就有点勉强了,甚至几近嘶哑。
  没办法,广场这么大,古代又没喇叭,说话全靠吼的,还得连续吼上半个多小时,就是铁嗓子也撑不住。
  唱名完毕,众臣及众进士再次拜首叩谢皇恩,传胪大典结束。
  融景帝回去了,礼部却需得将加盖了国玺的金榜呈送至长安街上张贴,至少挂榜三天。
  而谢良臣他们这批进士任务也还没完,也需得自长安街打马而过,是为游街夸官。
  谢良臣是状元,所以游街的活动便是他在前头引领,队伍会从长安街穿行而过,前头有官兵鸣锣开道,两边亦有士兵维持秩序,而且所有进士都得骑马,不过只谢良臣这匹马装扮得最花哨,在马脖子上还挂了朵大红花。
  他刚砸马上坐好,队伍便开始移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也随之让开。
  马夫牵着缰绳缓慢往前,谢良臣不必催马,只管坐在马背上朝两边人群招手就行。
  这样的好处是他们可以不用担心马被惊到,也不必一心二用,坏处就是行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街道两边全是围观的百姓,不仅如此,二楼的民房、客栈、酒楼里也有不少人专门租了位置看游街,真是从上往下都挤满了人。
  而且这些人光看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人要丢东西。
  “掷果盈车”向来都是美谈,所以即便如今民风已较魏晋时保守不少,但是这种特殊的日子,大家都是无所顾忌的。
  至于坐在马背上的他们,自然也要保持风度,坐姿端正,不能扭来扭去的乱躲。
  于是无数从上往下,从下往上的东西就跟花瓣一样纷纷扬扬的朝他们砸来。
  江牧收到最多的,毕竟大家下意识就会先去看探花郎,等一发现对方确实长得不错后,不少闺秀们就会春心萌动,然后手帕香囊什么的就一股脑的全丢过去。
  只是等她们丢完,这才发现原来状元长得也很俊俏,并且同样很年轻,至于榜眼嘛,虽然长相差了一点,但是身板却健壮,有那些不爱文弱款,喜欢粗犷类型的小娘子,便也会偷偷丢东西过去,只是却不是手帕香囊了,而是鲜花鲜果之类的。
  因此,前头几人可说是各种抛物的重灾区。
  尤其是谢良臣发现朝自己丢过来的东西大多是果子后,真就是强压着自己没动,硬着头皮看着无数东西自眼前而过。
  好在她们准头也不怎么够,所以他也免于被砸得鼻青脸肿。
  谢良臣坐姿僵硬,蔡占和却很是自得其乐,有时别人朝他丢果子丢不准,他还会伸手接一把,然后把果子收好。
  每当这时,丢出果子的地方便会传来一阵女子害羞般的嬉笑哄闹,同时引得更多的朝他丢,连累谢良臣觉得从自己周边飞过的“炮弹”更加密集了。
  “蔡兄果真体贴,若是这一路走完,恐怕潘安掷果盈车的记录就要被蔡兄打破了。”谢良臣转头朝他一笑。
  蔡占和再次伸手接住一个飞来的果子,却见是颗红山楂,“哪里比得上谢兄与江兄,我也是瞧着浪费,所以才伸手抓过来。”
  “哎呀!我是要丢给状元的,怎么是榜眼接了!”他话音刚落,街边二楼就传来一个女子懊恼的声音。
  “是啊是啊,你瞧状元刚才笑得多好看,比探花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成亲没有。”另一个女子也附和道。
  两人都有点尴尬,同时终于有个果子砸中了谢良臣,果子咕噜噜从他胸口滚落到了谢良臣的怀里,然后引得更多的人朝他身上丢东西。
  谢良臣见状赶紧敛了容,不再笑,蔡占和见状倒是笑开了,朗声道:“谢兄刚还说我,如今看来你收获的芳心亦不少。”
  谢良臣无奈摇头,他相信这些人大多也不过为着瞧热闹,毕竟这游街除了有“夸官”的意思,更重要的还是皇帝向百姓展示科举荣耀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让天下读书人都羡慕,从而老老实实走科举考试一途,不要生乱。
  所以这些热闹就更像是一场表演,而他们就是其中的演员,场面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后头的江牧,脸上一直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听见蔡占和的话,便开口道:“我听说谢兄和蔡兄都未成亲,估计游街之后,有不少大人都要找上门来了。”
  之前殿试成绩未定,许多自持身份的大人们不会主动提起此事,但是现在嘛,估计就没顾虑了,尤其是今年一甲三人都很年轻,且都是未婚。
  谢良臣以为江牧不知道自己之前特地露出口风说已有未婚妻,因此闻言便只好又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哪知江牧却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蔡占和回道:“若有哪家小姐能看中我这个大老粗,倒是我的造化了。”
  “蔡兄实在说笑,你可是今科榜眼,你要是大老粗,那天下就没读书人了。”江牧恭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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