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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 第485节

  将布料手徒手拆成线,是个工夫活,拆包袱的四人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秦天野和挤到户部尚书李兆舟身边的秦城碧,目光都盯在这条越来越大的扎眼颜色上。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一看这颜色和花纹,便知这布里藏着圣旨!
  圣旨,乃是用上好蚕丝经十八道工艺精制而成的绫锦,可保百年不腐,这是何等珍贵之物!
  但这道被封在粗蓝布中的圣旨上却布满针孔,穿满粗蓝线、边角也已焦黑不整。张文江四人每抽出一条粗线,心都跟着一哆嗦,因怕汗水滴下污了圣旨,四人不住用宽大的衣袖擦额头、手心。
  圣旨上的字一点点显示出来后,张文江喜出望外,荆吉良老泪纵横,俯身哽咽道,“万岁,缝在包袱中的,乃是先帝遗诏!”
  哗——
  百官忍不住一阵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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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1章 拿下
  先帝突发重病,弥留之际只留下传位口诏之事,尽人皆知。怎会突然冒出一份遗诏?这遗诏上写了什么?
  百官忍不住涌上前,探着身子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上边的字。站在人群后的姜留,更是恨不得踩着百官的脑袋窜过去。果然有遗诏,这份遗诏现天,张府尹就没法抵赖了,自己快要去肃州了!
  现场最平静的两人,是景和帝和秦天野。看着祖父平静的模样,秦城碧既疑惑又骄傲,因为他的祖父不像其他人那般大惊小怪,是不是祖父已知晓了什么?
  景和帝还是强压着情绪,言道,“太傅、申国公、护国公,您三位是先帝托孤重臣,请三位上前验看遗诏真伪。”
  “老臣遵旨。”太傅和护国公上前,跪接遗诏。秦天野也缓缓跪下,抬头看着杨奉送过来的遗诏。
  杨奉和白旸将不足一尺宽、两尺长的遗诏送到三人面前,缓缓展开。
  礼部尚书陶思正见了遗诏展开的长度和宽度,眼睛立刻睁大了。按周制,遗诏乃多种圣旨中最最重要的,先行皇帝的遗诏,应宽一尺,长度不短于一丈。
  再看遗诏上下两边明黄布上不整齐的焦黑,陶思正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先帝的遗诏,差点被焚毁了!此乃诛九族的重罪,何人如此大胆?
  三位托孤重臣仔细验看罢,秦天野闭上眼睛,护国公和太傅眼含热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官之首、当朝左相、太傅尹骞颤声道,“万岁,此乃先帝御笔亲书的遗诏。”
  护国公接着道,“遗诏上印有玉玺、先帝私印,此乃遗诏,确凿无疑。”
  景和帝的目光,落在不说话的秦天野身上,“申国公,这可是先帝遗诏?”
  遗诏现天,秦天野便知自己逃不过一死。心情几番剧烈起伏之后,他现在是反倒平静了,缓缓道,“是。”
  着天子大裘冕的景和帝跪地,“左相尹骞,宣。”
  “臣遵旨。”
  百官跪地,尹骞双手接过遗诏,颤颤巍巍站起身,定了定神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大周之主承天运,礼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夙夜孜孜,寤寐不遑。朕年逾半百,在位二十七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
  姜留一开始还听得十分认真,待发现先帝遗诏上竟大篇幅地讲他在位二十七年都干了啥时,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尹骞念了一大段后,终于到了重点,“朕之长子柴岱,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既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尹骞念到此处,跪在地上的景和帝已泪如雨下。
  “柴岱登基,应承朕志,领百官,牧万民。然!今日朝廷之上,竟有逆臣坏大周之社稷,纵火焚衙、欺天灭祖!”
  念到此处,尹骞的声音已然撕裂,百官心惊胆战。尹骞顿了顿,才继续道,“柴岱释服之日,斩逆臣秦天野,以正朝纲!和政二十六年八月十八日,亥。”
  “父皇——”景和帝放声痛哭,被遗诏上的内容劈傻了的文武百官被惊醒,赶紧跟着跟着伏地痛哭。
  父皇八月十九日子时驾崩,这份遗诏是父皇驾崩之前所书。父皇驾崩之前还惦记着他,下旨帮他肃清朝堂。景和帝越想越伤心,哭得情真意切,百官们则哭得各怀心思。
  秦相的爪牙如李兆舟、曹文元、马海亭等哭声大得震耳朵,生怕万岁听不到他们的伤心和忠心;杜海安等与十年前肃州贪墨案有关的大臣,因回想到刑部大火后他们的沉默而惭愧;自先帝登基之日起便跟随在他左右的老臣,伤心于先帝遗诏被藏十年。
  还不少朝臣满腹疑问是:先帝既然留了遗诏,为何又给太后传下口诏,而且口诏上的内容与遗诏相去甚远?
  太后口诏是封秦天野,遗诏是杀他,如今以哪个为准?那自然是先帝亲手所写、被人焚毁又经十年波折才见天的遗诏。也就是说,太后违背圣意,假传圣旨!
  烧毁遗诏的人应是太后,救下遗诏的人是贺平,保住遗诏的人是魏滨和郑韭!郑韭在何处,为何五年前不将遗诏送出,反而藏在了同穴山内?
  万岁,是不是早就知道遗诏在这里……这些问题,无人为他们解答,他们嚎得大声,哭得委屈!
  太傅和护国公哭得尤为复杂,因为遗诏上也没有他们的名字。先帝根本就没有托孤!
  跪在后边的姜留一边跟着干嚎,一边偷眼向前看。除了两旁保护圣驾的千牛卫,众人都在伏地痛哭,唯有爷孙俩与众不同。
  秦天野与秦城碧皆直挺挺地跪着,秦天野脸上有种超然于物外的平静,因秦城碧背对姜留,姜留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晰看到他的肩膀急剧起伏,极不平静。
  这是……要发病了?姜留立刻老老实实地跪好,让前边的人把她挡住,免得被发病的秦城碧殃及池鱼。
  康月良见了姜留也动作,也微微抬头向前看,一眼便看出了秦城碧的异常。
  秦天野也觉察到了孙子的不对劲儿,若城碧在此时发病……秦天野眉头一皱,紧紧盯着他,示意他控制情绪。
  但秦城碧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遗诏和震耳的哭声击得崩溃,他的嘴迅速张大,嘶吼道,“啊——”
  这一声嘶吼极不正常,孔风阁和叶清峰的刀同时出鞘。
  “嗷——”
  还不等两人有动作,不远处传来天降的怒吼声,虎啸山林,百鸟齐飞,山谷俱震。
  秦城碧抬手抱住脑袋,抓掉了帽子,拽乱了头发,“啊——”
  “嗷——嗷——”天降接连两声怒吼,竟硬生生把秦城碧的声音压制住了,秦城碧抱着头,倒在地上,秦天野见此,又闭上了眼睛。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景和帝站起身,虽声音沙哑但异常清晰地下来令,“孔风阁,将逆臣秦天野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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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2章
  “景隆十年五月十七日,夏至。帝领百官郊祀,白虎长啸,同穴山虎穴巨石滚落,先帝遗诏现,帝遵先帝遗诏,擒逆臣秦天野,正朝纲。”刘君堂在《天子起居录》上记下这两行字时,仍忍不住心潮澎湃。
  景隆九年八月早朝之上,景和帝与群臣议姜二爷呈上的,诛杀酒泉一百三十余贪官、污吏、乡霸之事。此案所诛官员数,为建朝以来之最,刘君堂担心有人借此污蔑恩师弑杀不仁,与伯父姜松商议之后,亲手撰写早朝邸报,张贴于皇城门外。
  其文文采飞扬,气势磅礴。将酒泉官吏的可恨和百姓的苦难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读之恨不能食贪官肉,寝污吏的皮。康安学子临墙抄录,广为传颂。景和帝读之亦赞不绝口,钦点刘君堂出任起居郎。
  起居郎虽是六品官,但与起居舍人分工掌录皇帝言行,以备修史。天子入三宫六院时的言行由起居舍人记录,天子理朝政、见朝臣时的言行由起居郎记录。每逢朝会,起居郎与起居舍人对立于殿下螭首两侧,记录天子言行。
  这个位置,没本事的人是站不住的。大周起居郎由翰林院传诏黄庭俊和刘君堂共同担任,刘君堂出任此职,代表他已入了万岁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刘君堂深吸一口气,刷刷地将夏至郊祀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在案,才放下笔伸展双臂,起身转到窗前,一双潋滟的凤眸望向殿外被日光照得发亮的石板。
  要记录万岁言行,当然要离万岁近一些,所以起居郎也在庆文殿内当差。
  庆文殿离着宣德殿不远,若刘君堂转眸远眺,便能依稀望见有人头戴闪光金步摇,跪在宣德殿外的台阶下。她的身形,在炙热蒸腾的空气中模糊晃动着。容妃秦雪娟,自万岁郊祀回来之后便跪在了此处,已有一个时辰。
  秦天野是先帝遗诏要处死的,她跪在这里质疑先帝遗诏么?这么蠢的女儿不只帮不到秦家,还可能害了四皇子。刘君堂转身坐回椅子上,整理各州送来的奏章。
  起居郎身兼多职,虽然累,但能学到很多东西,刘君堂很珍惜这个机会。他知道自己能坐在这里,一是因为他是恩师的弟子,二才是因为自己文章写得好。翰林院中文章写得好的大有人在,万岁是爱屋及乌,才提拔了他。他要以恩师为楷模,尽心办差,不辜负万岁的器重,不坠了恩师的脸面。
  炎炎烈日之下,容妃终于撑不住晕倒地。丽景宫的嬷嬷偷偷给上前查看的宣德殿小太监塞留了一粒金豆子,求他进殿禀告。
  小太监心安理得地收下金豆子,尖声尖气道,“容妃娘娘热晕了,你们还不快将娘娘抬回去!”
  看着老嬷嬷一声不敢吭地与宫女将容妃走,小太监无比痛快,装好金豆子轻快迈上台阶,又躬着身轻手轻脚进入大殿。
  宣德殿内凉爽宜人,小太监脚步无声地到杨奉身边耳语两句。待杨奉微微点头后,小太监又恭敬退出去,不敢看一眼放在玉案上的遗诏。
  双眼通红的景和帝,全神贯注地用手一点点将遗诏上的针孔抚平。之后,他的手落在遗诏焦黑的边缘上,低声道,“遗诏应是贺平从火盆中捞出的。”
  孔风阁立刻回道,“万岁说得对。”
  杨奉也道,“贺平死后,臣曾亲去眼看过他的尸首,他右臂内侧掌心有烫伤,应是抢救遗诏时被烫的。”
  杨奉能想到当时的场景:先帝遗诏被人扔进火盆,烧遗诏人一转头的时间,贺平用其他的圣旨偷梁换柱,将遗诏藏入衣袖之中。这对武功高强的贺平来说,并非难事。
  难的是,他瞒住太后和秦天野的耳目,将遗诏藏入粗蓝布内,偷偷放在胆小木讷的魏滨房中,再安排十八个太监宫女与魏滨一起平安出宫,用这些人分散秦天野的注意力。
  景和帝又问道,“贺平真是自杀的?”
  在遗诏现世之前,杨奉一直以为贺平是被太后灭口的。但现在,“臣推测,贺平应是为保遗诏,顾布迷阵,自杀而亡。”
  若想知道贺平的死因,提审秦天野便知。景和帝仔细将遗诏收好,赞道,“贺平忠肝义胆,没有辜负父皇的信任。”
  孔风阁连忙道,“万岁,贺大人能得您这四字,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景和帝没吭声,杨奉扫了孔风阁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遗诏交到万岁手中那一刻,贺平就无憾了!
  侍卫进殿报事,“万岁,乐阳公主在宫门外,说有要事求见。”
  在未接到姜枫的密信之前,景和帝会立刻派人将她请进来,哄她交出能制住秦天野的懿旨,但现在,呵,景和帝双眸冰冷,眼皮也不抬地道:
  “不见。”
  在能直接进入后宫的广运门外鸾车内,乐阳公主急得满头大汗,“皇兄正忙着无暇见本宫,本宫便去见皇嫂,让开!”
  守宫门的监门卫副将抱拳,“请公主稍待,末将这就派人前去传话。”
  若是往日,乐阳公主早就怒了,但现在她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等了半晌,传话太监才姗姗来迟,说皇后也无暇。
  乐阳公主急得火烧眉毛,暗骂秦天野这老匹夫,真是把她害死了!
  两匹马拉的鸾车调头,刚出皇城,侍卫便低声道,“公主,秦府二夫人求见。”
  乐阳公主狭长的双眸里尽是狠厉呵不耐,“让她滚!”
  “是。”侍卫抬手,挡住站在路边的杨氏,任杨氏怎么呼喊哭泣,乐阳公主连车帘都没挑一下。
  这一幕很快被人报到姜府西院。
  姜慕锦唏嘘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岁抓了秦天野和秦克玓,却任秦家人满城跑,就是想看看谁敢帮他们吧?”
  现在帮秦府的,会一块玩完!
  姜留点头,“应该是。”
  景和帝被秦天野憋屈了十年的气,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
  坐在竹席边守着七弟的姜慕燕道,“她们跑不了几天了,后日早朝,必有御史参奏秦家人。”
  秦天野犯的是诛九族的重罪,秦家人不只跑不了几天,也活不了几天了。压在心头的巨石粉碎,姜留只觉无比舒畅。
  书秋走进房中,带着几分纳闷的模样,“姑娘,秦府侍卫秦奎在府外求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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