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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鹭 第41节

  而更为让人诧异的是,此时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是一个衣着素净,妆容也素净的少女,虽然并未过多妆点,却也可见相貌出挑。
  有些原本不知晓明楹身份的人,都在以目示意,打听这个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的身份。
  而那些原本还在暗暗讥讽明楹穿得素净的贵女,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此时眼前的场景。
  傅怀砚素来是只可远观一般的人物,纵然是宫中的公主,能与他说上话的,恐怕也不过只是寥寥几句问候罢了,什么时候见他亲自送人前来赴宴。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从前根本没有人在意过的十一公主明楹。
  不怪场中的人这般惊讶。
  傅瑶倒是并不如其他人这般惊诧,她先前就曾看到过傅怀砚送明楹回殿,现在倒是不如之前那般惊诧,只是还是觉得,太子皇兄对于明楹,好像的确是要比旁人更为关照些。
  只是她很快又想起从前他们之间的一些渊源,也并未多想。
  只觉得明楹其实也算得上是好运,虽然现在只是一介遗孤,但是在宫中能与傅怀砚沾亲带故的,日后也要好过不少,哪怕嫁入旁人家中,说话也要有底气些。
  明楹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目光所在。
  好在他们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兄妹关系,再不济,也有从前的那些渊源在,未必会有人往深处想。
  她想到片刻之前——
  她自然是不想与傅怀砚一同前去的。
  且不说她与他明面上只是素来并无往来的兄妹,况且京中想嫁与他的贵女这般多,自己与他一同前去,纵然是并未有有人细想,自己也会成为众多人的焦点。
  她今日这般素净,就是想着不惹人注意,越不惹眼越好,能瞧瞧之前那些名单上的世家子弟就好,没有必要再招惹其他的事情。
  明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必劳烦皇兄……”
  “其实皇妹还有个选择。”
  傅怀砚轻飘飘地接道:“孤抱着皇妹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依然是平静无波。但明楹丝毫不怀疑,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此时整个花朝宴中都显得静寂无声,众人的目光逡巡,却大多都带着几分疑惑,轻飘飘地落在他们身上,又不敢停留地太久,怕被傅怀砚察觉,可又大概实在是捺不住心思,很快又重新飘落回来。
  短短的几步路,明楹只觉得自己每行一步都是在旁人的注视之下,一直到坐在傅瑶身边,都能感觉到身边投过来的视线。
  而傅怀砚在旁看着她就坐,倒是一直都很从容。
  他并未在明楹面前久留,不似很熟稔的模样,有礼且疏离。
  傅怀砚低眼看了看明楹,转身刚准备离开之际,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太子殿下身份高贵,现今却纡尊降贵送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前来花朝宴,是否于理不合,有失妥当?”
  于理不合,有失妥当。
  傅怀砚缓缓抬眼,朝着不远处发声的地方看去。
  开口的是一位身穿华裳的少女,大概是在家中被娇养惯了,此时说起话来也随着性子,丝毫没有什么顾忌。
  此时在这里当众问起这话,只怕是被当做枪使了。
  在这宴中,亦是有不少是公主。宫中的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
  明楹只不过一个在宫中连名号都排不上的公主,又有什么能力让太子殿下亲自送来花朝宴中?
  一片哗然。
  “她是孤的皇妹。”傅怀砚面上带着平缓的笑意,“说说。哪里不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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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他站在此时的宴中, 纵然是一片哗然之间,也依然从容,带着与身俱来的矜贵。
  也是, 以傅怀砚的身份, 即便是他想做什么事情, 又哪里轮得到在场的人说到什么不妥。
  傅怀砚并未看向明楹,长身玉立地站在不远处。
  方才开口的那位少女俨然是家中被娇养长大的,听到傅怀砚的回话以后面上稍微涨红了些,旁边的人以目示意, 用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傅瑶坐在明楹的身边,只觉得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都汇集到自己的身边了。
  纵然是没有正大光明地看, 也多的是人用余光轻轻打量着这里。
  傅瑶也实在按捺不住,悄悄朝着自己身边的明楹瞧上了一眼。
  只看到明楹端坐在席间,纤长的羽睫稍稍垂着, 白皙细腻的脊后显出漂亮的线条, 哪怕是在这里多人的注视之中, 也依然看不出什么慌乱的神色, 好像与傅怀砚也谈不上是什么熟识,旁人以目示意的议论也与她并无什么关联。
  坐于席中的少女手下稍微紧了紧, 她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自是不妥。太子殿下即为储君,一行一举代表着是皇室威仪, 现在突然与这位……”
  她的手指指向明楹,“这位不知来路的公主同进,纵然是名义上的皇妹不假, 但太子殿下可有想过是否会寒了其他皇室公主的心?”
  这话确实不假。
  傅怀砚是皇后唯一所出, 并无亲生姊妹, 宫中旁的公主哪有不想与这位将来手掌大权的太子殿下接近?可他为人实在疏离,纵然是有意讨好,也从未得以踏入东宫一步过。
  现在傅怀砚护着的人,却只是一个在宫中连名字都排不上是公主,甚至不过只是宫妃带进来的,两厢对比之下,放在谁身上,恐怕都是难以甘心。
  傅怀砚腕上的檀木手持滑落至指间。
  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嗯?并未想过。”
  是否会寒她人的心,他并未想过,也从未觉得,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方才说话的少女闻言,面色一怔。
  傅怀砚不过寥寥几个字,场中的其他人皆是面有惊色。
  傅怀砚抬眼看向方才开口说话的人,“不过孤倒是有件事方才想了想。”
  他语气平缓,瞳仁中不带丝毫情绪,“孤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教?”
  其实并未显出多少气势慑人来,口吻平淡到仿若只是问及今日的天气,又或者是随口一句的玩笑话。
  方才这个少女确实是被当做枪使了。
  她出身于上京鼎鼎有名的世家,家中长姐想要嫁入东宫许久,无奈太子选妃久久都并未提上日程,她自然希望长姐得以如愿以偿,方才被几句窃窃私语一激,便当面问起了这句话。
  她在家中行事皆有人惯着,况且太子殿下有素来为人端方,她以为不过质问一句,太子殿下就会知晓自己行为不妥,转而将目光放在宴中其他人身上。
  至于明楹,不过只是带入宫中的一个公主,即便是认回了明氏,明氏也未必见得有多欢喜,两边都惹得不喜,她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不要说明氏对明楹并不在意,即便是明氏当真有几分情谊在,毕竟也不过是个遗孤,哪有人真心打算。
  傅怀砚自然也犯不着为这么一个孤女大动干戈。
  少女稍微瑟缩了一下,随后还是很快梗着脖子回道:“臣女并未是指教殿下,只是臣女既然身为臣下,自然希望太子殿下举止得仪。殿下出身高贵,自当自持身份,与之同行之人也该择优选之,宁缺毋滥。”
  傅怀砚闻言,倏而轻笑。
  远比之前的笑意要明显一些,愈发显得眼眉昳丽,带着让人不可直视的贵气。
  他并未应声,只是缓步走到了明楹的面前,温声道:“伸手。”
  周围的人都是有些不明所以,带着几分试探地瞧着这边,有点儿没想明白傅怀砚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楹稍稍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怀砚,他好整以暇地垂着眼,坐在一旁的傅瑶连忙道:“阿楹这是愣住了不成,皇兄让你伸手,莫要再傻着了!”
  她在旁碰了碰明楹的手腕。
  明楹顿了片刻,随后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出。
  她的指节白皙干净,并未染丹蔻,此时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四十八颗篆刻着佛陀经文的檀珠缓缓落入她的手中,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
  周围传来低低的抽气声,毕竟这串佛珠的来历,只怕是上京城不知晓的人也是极少,价值连城不谈,其中所代表的,更是意义非凡。
  傅怀砚出身被卜为凶命,手上这串佛珠几乎从来都不离身。
  现在却当真取下,给了一个从前甚少有人听说过的公主,只怕若不是当众所见,没有人会当真相信。
  傅怀砚俯身,手指并未碰到明楹分毫,温声道:“劳烦皇妹帮孤保管片刻。”
  看着倒不像是有什么格外的情谊的模样。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蓦地起身,而此时殿中,却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两个身穿玄色劲装的人,正是一直跟在傅怀砚身边的长随。
  川柏和川芎此时面无表情地突然出现在傅怀砚的身后。
  明楹手中放着傅怀砚刚刚取下的那串手持,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全身。
  手持的穗子落在一旁,显得有点儿散乱,犹如她此时散乱的心绪。
  好像这么多年她所想的一切都在这一滴一滴的流水之中被冲溃。
  她所想的,无非就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贵女所想,大概不算是奢望,况且母妃在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的话一直都记在明楹的脑海之中——
  “杳杳以后若是到了及笄的年纪,挑选夫婿可得看清些,家世无需太好,相貌也莫要太过出挑的,太过有权势的更是不妥,能知冷热,性子温敛些的为好。”
  她一直都明白。
  父亲太过惊才绝艳,若不是这样,天子也不会为表哀痛亲自登门悼唁,而太过有权势的,两厢比较中总有一轻,恰如明氏族亲几乎未做多思虑,就强迫母亲进入宫闱。
  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只是在此时,手中的檀木手持缓缓散着淡淡的香味,一丝一缕地侵入她的思绪。
  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此时的宴中上下无声。
  谁都知晓这串檀珠意味着什么,此时即便是交给明楹代为保管,那也是从未有人得以见识过的事情。
  谁成想今日这一场花朝宴,居然会有这样一番场面,实在是闻所未闻。
  就连男眷那边都隐隐发现了女眷席中的不对劲,交谈声稍微小了些,有些侧目朝着这边看着。
  隔着云纱屏风,倒是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并不应当出现在女眷席上的人影,几近与屏风一般高,甚至能看到身上穿的白色襕袍。
  几位男眷猜测起这个人的身份,皆是有些众说纷纭。
  “只怕是哪位世家贵女的兄长罢?虽然瞧不见正脸,但是瞧着这身形,京中倒是少有,这般气度,难不成哪家不在上京的嫡系子弟?”
  “我瞧着这身形倒是有些像李家的那位三公子?莫不是他前来送胞妹的?莫要瞎猜了,我瞧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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