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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甚么?我……我喜欢小川?﹗哎……哎哗﹗」被吓了一大跳的男孩,在桌子上失了重心。
  呯﹗﹗掉下来﹗
  「良太﹗」吓得凌瀨即时尖叫。
  男孩似是淹没在桌子和椅子之中。
  凌瀨上前一看,见他相形狼狈,四脚朝天。除了替他感到很痛外,凌瀨不禁嘲笑男孩的狼狈之相。
  「嘻嘻……嘻…」凌瀨上前递手,把男孩扶起。
  「哎…很痛啊。你还笑?真黑心。」男孩的额头起了一个红麻包子,他道﹕「姐姐,你说笑吧?」
  「没有啊﹗」凌瀨笑笑,坐在桌子上,遥着她的长脚﹕「你根本就一直喜欢小川。」
  男孩露出一面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许久,他道﹕「你说是就是么?难道我不是最清楚自己的吗?」
  凌瀨不语,只是似有嘲意地笑。看得男孩有点生气,他道﹕「我一定最清楚自己﹗朋友就是朋友嘛,没有甚么不清晰的地方。我跟小川从小就是好朋友,现在都是,将来都是,永远都是。」
  「哼﹗像你这种笨笨的男生,不能了解自己实属正常现象。」凌瀨说得有点嘲弄的意味。
  男孩苦笑了几声,道﹕「姐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呢。我跟小川明明就没有……没有那回事…不可以说成……喜欢啊?」说到「喜欢」二字时,男孩忽然有点难以啟齿,他的耳朵都红烫起来。
  凌瀨看见他的模样,都偷偷笑了,道﹕「噢﹗你耳朵红了。」
  「那有?」男孩立即摸摸耳朵,感觉手心烫热的,便暗暗叫道﹕「见……鬼…」
  凌瀨掩嘴笑笑,然后又道﹕「你害羞呢?」
  「呿﹗」男孩像听见人说起了传统禁忌似地叫道﹕「我最近睡得不好……可能…发烧吧﹗」
  「呵呵……你儘管逃避吧。」凌瀨向他比出食指,道﹕「姐姐只会说一次那么多。你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川。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一种。」
  「喂﹗喂﹗」男孩好像要挥走苍蝇一样地挥动两手﹕「你别这样说咧﹗我……我明明就是喜欢……唉…」
  男孩叹了一口气,像洩气一样。
  「喜欢谁啊?」凌瀨微笑。
  「……是你啊,姐姐。」这算是表白么?只见男孩将头放得很低,微微把头抬起说道﹕「其实…你都知道吧?跟你相处都有一段日子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当然知道咧﹗」凌瀨托起下巴,像个查案的侦探﹕「那你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是怎样的?」
  「就是开心囉﹗」男孩振振两手,很孩子气﹕「例如,每次跟你打排球时,我会超开心的。每次跟你研究剧本时,又是超开心的。」
  「嗯嗯﹗很多谢你啊?」凌瀨亮大的眼睛又动了一动,又道﹕「好囉﹗我再问你。我离开了的那段日子,你感觉怎样?」
  「当然,很不习惯咧﹗放学后都没有人跟我打排球,又没有人跟我比棒球的……」
  「好的好的﹗那么…」凌瀨想了又想,然后微笑的嘴角,有一丝恶作剧的意味﹕「那么还有别的感觉吗?」
  「那是甚么啊?」男孩已经不耐烦得将手横抱在胸前。
  「孤独。」
  「嗯……没有。」男孩想了近十秒才答。
  「茶饭不思。」凌瀨像是训话似的。
  「嗯……也没有。」男孩这次想了八秒。
  「偶然想起我,有一种很掛念的感觉。」
  「这个…都没有。」男孩想了五秒。
  「想哭。」
  「一……一点点吧?」男孩笑说。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看我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才想哭啊﹗」凌瀨骂得好兇。
  「那没有囉﹗」
  「你学会写小说而将棒球放弃,是因为要抒发对我的思念﹗」
  「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想了三秒才答。
  「你写了一套剧,来纪念我们之间的事情。然后,你藉由这个故事向所有人说,在我离开的日子中,你有多掛念我,你有多喜欢我﹗」凌瀨故意将样子变得很妒忌似的。
  「姐姐你搞错了,那个故事…都不是来纪念我和你的事呢。」男孩自然搞不懂凌瀨在问甚么。
  「那么来纪念谁啊?」
  「就是小川哦﹗」这一次,男孩想了不想就说出人底的答案来﹗一秒后,男孩才知道自己中计了﹕「我……我…是指…」
  「你﹗」凌瀨忽然动身,箭步上前,迫近男孩。她一隻手轻捏男孩的脖子,另一隻手就举指弹弹男孩的鼻头﹕「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为我做一件好事啊?」
  凌瀨在发狂,也在演戏,像那些野蛮女友一样。
  「我……我…」男孩想说话的空间都没有。
  只见,凌瀨一改温柔的形象,动作都很粗暴的,她向前踏步,迫得男孩立即坐在桌上,她怒叫﹕「为什么在我离开的日子中,你没有掛念我啊?」
  「这…这是因为……」男孩想找点藉口,可是无能为力。
  凌瀨再一推进,男孩整个得要卧在桌上,好一个女上男下的姿势。
  「为什么,你要写一套剧来纪念她而不纪念我啊?」凌瀨篤篤他的鼻头﹕「为什么你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食不好,睡不着?」
  「因……因为…」
  「因为﹗——」
  「——你一直都喜欢小川﹗」凌瀨对着他大叫。
  「姐姐﹗唉﹗」男孩都受够了凌瀨的粗暴,一有时机,就将挣脱出来。
  他一身校服都乱了。
  男孩边忙着整理校服,边说道﹕「姐姐,你…你在发甚神经啊?」事实上,他首次看见这么狂野的凌瀨学姐。
  「嘻嘻—」凌瀨倒是很享受刚刚的过程﹕「我明白为什么小川会这样喜欢欺负你。」说罢,她又坐会桌子上。
  男孩没有回应她,样子有点生气。
  其实,他的思想现在蛮乱的。
  就好像那些挖掘海床的工程。
  凌瀨毫不客气地在男孩的脑海中,将已经沉淀了的记忆翻搅、挖掘,就是要他记起自己所做的种种,其实都是为了女孩。
  记忆被翻起,像污泥一样在海中飘浮,这样海水会混浊一阵子。
  凌瀨不相信人会长得这么笨,她这么一做,或多或少都会令男孩注意到自己所真正喜欢的人。
  若然他还是不知道的,凌瀨认为男孩一定在逃避。
  的确,朋友转化成爱人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任谁都接受不了。
  凌瀨算定了,男孩一定会逃避。
  他们二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凌瀨微笑,哼起歌。
  男孩坐在他的对面,一面思想混乱的。
  不久,凌赖就说﹕「怎了?想清楚了么?」
  「唉﹗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要这么胡说八道﹗」
  「我才不是胡说八道啊﹗」凌瀨鼓起了腮子,不满地说﹕「姐姐,只说最后一次哦。」
  男孩望望了她一眼,就将头别过去了。
  「喜欢,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将手都放在大腿上,长长的腿依然在遥着﹕「它很顽皮的,喜欢藏身在不同的感觉之下。例如,仰慕。」
  「仰慕?」男孩望了望凌瀨。
  「仰慕之中的确有喜欢的成份,但是它是很难发展成恋爱的关係。」凌瀨﹕「因为我觉得,恋爱该是平等。仰慕只会令你将对方放得很高很高,直至令你觉得高攀不起为止。那时候,你会发觉,只要跟对方简单的相处都已经很足够。」
  「那么姐姐你想说的是…」
  「你对我所谓的喜欢,其实只是仰慕而已。」
  没有多馀的表情,没有夸张的叹气。
  男孩都表现得很冷静。
  彷彿他知道自己原来都习惯了这份仰慕的感觉。
  平平无奇得,即使现在才知对凌瀨的感觉是仰慕,都不会大惊小怪似的。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平静。
  「那真正的喜欢呢?是怎样?」男孩道,一脸愁容。
  「你心领神会吧。」
  「哦?」
  「姐姐,不想多说了。」凌瀨道﹕「有些事情说得多,反而令你更不明白。倒不如,自己好好的亲身体会一下。那时候,你就会明白真正的喜欢会是怎样的感觉。」
  男孩低头默想,有一段时间他不能说话。良久,他道﹕「姐姐,我真的不能相信你的说话。我可以接受自己原来一直没有喜欢你,但我却……」
  「却不能接受自己原来一直喜欢这位由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凌瀨微笑﹕「我明白的。我绝对明白。」
  「是啊﹗我和小川根本就是好朋友﹗」男孩说得很肯定﹕「从前是,今天是,将来也是。」
  「那好啊﹗」凌瀨伸一伸懒腰,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动身到窗边去,望望窗外的景色。良久,她又道﹕「良太。」
  「嗯?」
  「小川她在操场呢。」
  「啊﹗」男孩弹起了身﹕「都说得太晚了,我要先走呢﹗」然后收拾好书包,揹起,向凌瀨说道﹕「姐姐,一起走吗?」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在看云。」凌瀨托起腮子,她开始又回忆那个已经在远方的爱人。
  正当男孩要道别时,凌瀨煞有介事地叫了男孩一下。
  「弟弟。」
  「嗯?」
  凌瀨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这小子,觉得他真的很笨了,一定要花时间才可以「心领神会」。
  她不得不要再做一次好人,道﹕「弟弟,当你懂得紧张对方,有时因为对方的一些小事而内心会很感戚戚然,甚至会懂得为对方生很大的脾气时候。那就代表,你已经喜欢对方了。」
  男孩消化这句说话,片刻﹕「哦﹗」究竟,他明白吗?
  「那再见了﹗」凌瀨挥着手。
  「嗯,再见。」男孩挥手,步伐很急地离开。
  凌瀨将头别过来,又看着天边的云朵,说﹕「笨猪头,这是最后一次醒觉的机会啊﹗」
  然后,她望向操场上的一对男女。
  男的正教女的一个正确的投球姿势,气氛温馨,动作亦很亲暱。
  那正是远滕和女孩。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凌瀨在叹息。
  ======
  男孩很想将混乱的思想统统都拋诸脑后。
  甚么喜欢的,不喜欢的;仰慕的,不仰慕的。
  很烦很烦,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男孩管不了这么多,他在楼梯间中轻步地走,心中只有一件事情﹕「好久都没有跟小川回家了」」
  的确,从前为了剧本问题,常常冷落了女孩。
  男孩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俩之间就渐渐的疏远起来。
  「事情根本就是这么简单﹗甚么喜欢不喜欢的呢?」男孩边走边说。
  一切回到从前便是最好了。
  一起分享大家最开心的事情。
  开心?
  「啊哈﹗」男孩笑了出声﹕「对了﹗一定要跟小川说,姐姐已经答覆当我的女主角啊﹗」
  噗﹗男孩心情忽然愉快起来,来了一个小跳步。
  然后,终于到达了操场。
  男孩东张西望,找找女孩的身影。
  此时,操场还是很热闹。
  有些人在打蓝球,小食部附近还有一些间聊的同学。
  而最热闹的便是小型棒球场的附近,原来团团的围着了一群人。
  那些人正交头接耳,有些亦在起哄。
  男孩心想﹕「有球赛么?」然后,好奇的走过去。
  甫走近,男孩感到气氛怪怪的。
  因为,人群之中主要都是女生。男孩看见她们的脸色不太好,好像喝光了一瓶
  酸醋,样子有一酸酸苦苦的感觉。
  而她们的对话之中,亦隐含了快要爆开的妒意。
  「啊……原来是她。哼﹗真讨厌。」一个胖胖的女生说。
  「不……不可以是她咧﹗远滕不会喜欢她的呢﹗」一个有一副明星相的女生哭着说,像被人夺去了心中块宝一样。
  「哼﹗真令人讨厌﹗跟远滕这么亲暱,她算些甚么啊?」一个丑女说。
  「就是嘛﹗……你看你看﹗她可以在这样眾目睽睽之下,任由远滕摸自己的腰呢﹗呸﹗根本就是个发骚的贱女人﹗好不要脸啊﹗」看上去也不错的女生说。
  然后,就是一轮恶毒的咒骂。
  男孩听见都,吃了一惊,甚么要「割花她的脸」、「找人轮姦她」等等的可怕的报復法子如魔音灌脑的进入他的思想领域。
  「现在的女生真狠毒啊﹗」男孩打趣地说,而心中真好奇究竟是那一个女生可致招起这么危险的杀机。
  男孩边说﹕「不好意思了﹗」边在人群之中穿插去。
  好不易容,他爬到最出的位置。
  然后,他看见一个足足令他呆了一分鐘的事实。
  原来,可以令许多女生进入一种生不如死的妒忌煎熬的人,竟然就是——
  「小川?」男孩说道。
  这时,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种暂时不能归类的感觉。
  在男孩的眼中,远滕与女孩正是背着自己。
  远滕站在女孩的身后,身贴身的,他的手紧紧地捉起女孩的手腕。而左手正紧紧按在她的腰。
  他们二人不断的重复着一个投球的动作,看来远滕正教授女孩投球的姿态呢。
  这个动作……不知何故看得男孩的心中有点怪异样。
  只见,远滕在女孩的耳边细声耳语,女孩嘻嘻地笑了一声,嘴巴在动,似乎回应些甚么。远滕捏捏女孩的脸颊,女孩幸福地笑笑,打着骂着。
  虽然听不见二人在说甚么,但见远滕的笑容,二人的动作,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情骂悄。
  惟独男孩一个人,正为他们的相处模式找个藉口,或是代名词之类的东西。
  「你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男孩惟一听见的,便是远滕鼓励女孩的说话。
  只见女孩点点头,就一气呵成地做出投球的动作。
  男孩一看,便知道这个投球的动作做得非常标准。
  她提腿,将地上的沙利起,形成一个棕色的弧形。
  下一秒就——
  呼﹗
  撞﹗
  一个白色的快球狼狼地烙在捕手的手套中。
  那位站在捕手旁的击球手依然保持准备的姿势,但是却一面吃屎似的表情,可想而知刚刚投出的球,是多么的完美。
  就连不是味儿的男孩,都忍不着在心讚叹着。
  「好球﹗」捕手后的高个子叫道。
  「yes﹗」女孩兴奋得跳起。
  啪啪﹗跟远滕互相击掌。
  「都说了﹗你可以成为一等一的投手啊﹗」远滕少有地在球场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真的?哈哈…那小川厉害吗?」女孩笑说。
  「不是很厉害﹗是超级厉害啊﹗」远滕向她比了个大姆指。
  围观的人群中,微微地喝了个倒采。有些纷丝,依然呼叫远滕的名字。
  只有男孩呆呆地站着。
  过了好久,男孩才惊觉自己的时空好像跟他人脱节。醒一醒,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呆。
  男孩看见女孩,正想呼叫她之时,远滕亦同一时间瞄了他一眼,于是叫道﹕「哦?良太,原来你来了。」远滕笑着,男孩一见就觉得怪,因为这是一种很友善的笑容。
  友善?这么友善做啥?
  远滕对男孩挥手,上前跟他搭着肩,道﹕「既然来了就打个招呼嘛﹗」然后,就推推男孩一把,似乎想请男孩到球场去。
  而男孩的双脚就好像钉死在地上一样,动也不动,道﹕「没有,我在等等小川罢了。」
  「哈哈,那你来得正好了。」远滕拍拍了手﹕「虽然你离开了棒球队,但你间时都有跟小川打打棒球吧?」
  「是又怎样。」男孩的回应很冷淡。
  拍拍﹗远滕又拍了手,道﹕「那即是说你的击球功力没有退步吧?」
  「哈哈…你想试试?那我拿你的蛋蛋来试啊﹗」男孩笑说,不知不觉地想在语言上反击远滕。
  「哈哈哈…﹗你这个死穷鬼真有意思﹗哈哈﹗」远滕拍拍男孩的肩膀,老友鬼鬼的﹕「用蛋蛋就太…那个吧。其实是这样的,我想你测试一下小川的实力。」
  「测试?」男孩没有在心对方的说话,他在意的是女孩到现在还是背着他,练她的投球。
  「小川好聪明啊﹗一教就学会了职业投手的打法。当然,现在要来个毕业试了。」远滕用手肘顶顶男孩的胸膛﹕「论技术,其实我自问跟你差不多。但是你堂堂『魔鬼击球手』啊﹗当年毫不客气的把走了我的队长位置。其实你的实力一定比我强吧?所以,由你来当考官就最好了。」
  男孩不屑地回望他一眼,心想远滕这个混蛋的器量真窄,到现在对当年争夺队长的事还是在意。
  「怎啊?不行?」远滕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道﹕「我很明白小川的。她不希望人家小看她,所以每一件事情她都会做到最好。如果,今天不通过测试的话,小川一定不会回家去。」
  然后,远滕向男孩展现出一个讨打的笑容。
  有一种深层的,奸猾的意味在这个笑容中流露出。
  要不是看在他的粉丝都在现场,男孩真的会向他来一个「爆烈蛋蛋全叠打」。
  而现在很明显地,远滕想将男孩「摆上台」。
  男孩明白的,但他在意的是女孩。
  于是。
  「好吧﹗时候不早,我跟小川都想早点回家。」男孩。
  远滕却贴在他的耳边说,说出一句真的令人很想立即开打的说话。
  「我早你妈的,她最近很喜欢跟我晚点才回家啊,傻瓜﹗」
  二人的缓缓地拉开了脸。一张笑里藏刀,一张隐藏着莫名其妙的怒意。
  对望了良久,本是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似乎都感到现场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都不敢作声。
  一直静了十多秒。
  然后,远滕突然笑说﹕「那真的拜託你了﹗良太﹗去去,快到撃球手的位置去。」
  男孩望也不想再望这个讨打的脸。
  简直就是面目可憎。
  他一步步的走向撃球手的位置去。
  途中会经过女孩的身边。
  就在不足三步的距离时,女孩终于转了身。
  女孩的笑容开得很美,好甜,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这个阳光的笑,照在男孩身上,即使多坏的心情都立即好起来。
  「小……」男孩立即想叫叫她的名字,但很快地,说话就卡死在喉头。
  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同一个笑容,原来都可以带来杀伤力。
  「峰﹗」女孩笑着叫道﹕「这次要怎么打?」一跑一跳的到远滕去。
  男孩生硬地定在原地。
  原来…
  原来她的笑容不是给自己﹗
  「喂﹗良太,快点咧﹗我们所有人都想看精彩的球赛啊﹗」远滕在催促。
  男孩回头望了一眼,百多对眼睛在看着自己。
  看见远滕那个得戚的笑容,不断向他做出「催促」的动作。
  女孩,还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接触。
  他抬头望向学舍,有一个人一直的在看着他。
  就是,那位很疼他的凌瀨姐姐。只有她一个,是用上替他委屈的怜悯表情在看着男孩。
  「加油啊﹗弟弟。」远远的凌瀨在给予祝福。
  男孩再度走向击球手的位置。
  到达的时候,没有力的一双手,接过撃球手的球棒。
  此时,击球手说﹕「渡边前辈﹗可以再看见你的风采实在太好了﹗」
  那个捕手说﹕「前辈,我们全队上下都看你了。别让小川姐太臭屁了啊﹗」
  所有球员说﹕「前辈﹗渡边前辈﹗打个超级全叠打来﹗」
  男孩呆呆,最后只是点点头,笑一笑。
  他实在……没有多馀的心情去做这回事。
  他只是在觉得——
  为什么一切都改变呢﹗
  怎么……一个该是感情很好很好的朋友,会一下子当自己透明?
  难道世界在变吗?
  变到如此的陌生?
  剎那间,那个令男孩很头痛,很害怕的孤独感又来袭击他了。
  手在冷却。
  脚也急冻。
  就连心脏的血都好像降温了。
  「为什么会这样?」男孩喃喃地说﹕「小川,为什么……你要对我不瞅不睬?」
  球棒该不会很重。
  但是当男孩想提起的时候,竟然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远滕看见男孩都准备好了,就拍拍手,大声说﹕「各位围观的同学﹗首先感谢我们的,伟大的前城南高中棒球队队员,渡边良太重执球棒﹗来﹗给个掌声的。」
  啪啪啪啪啪…﹗掌声欢呼声,很是热烈,主要都是来自棒球队的。
  「良太同学是我的好队友。」远滕虚偽的跟眾人说﹕「他的球技真的比我强。大家知道他从前的名号是甚么吗?」
  「『魔鬼击球手』﹗」一群女声,原来男孩都有一些女粉丝。
  「他是我超厉害的对手,我的快速投球都给他打飞了。那一战真的超精彩。」远滕在复说当年二人的战斗,令在场围观的人气氛都热烈起来,不断大叫重演当日之战。
  但是男孩都没有在听的。
  他的眼睛,都在投手席的女孩。
  从小到大,一玩棒球的时候,站在投手席上的女孩总会佻皮,诸多做怪的。
  可是,现在男孩看见的她,却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令男孩不禁问一句﹕「到底是甚么原因,令到你变成这样?」
  此时远滕还是滔滔不绝地说﹕「…良太都离开一段时间,球技都可能都退步了。所以今天找来的对手,主要都是给他热身。」他道﹕「而且,这个投手很聪明,今天她学会了我的招式。算是跟她来个毕业试吧。」
  「峰﹗」女孩说话了,但不是叫男孩﹕「可以开始了么?我很心急呢。」
  「哈哈…」远滕﹕「那大家拭目以待﹗再次看见『魔鬼击球手』的风采吧﹗」他拍拍手,令在场的人都拍着手。
  而围观的人就愈来愈多。
  有些人见识过男孩的厉害。
  有些人想见识一下男孩有多厉害。
  无论如何,即使现在男孩都成了眾人的观点。
  但是在男孩的世界中,就只有女孩一个。
  是多么的少。
  但是女孩竟如陌生人一样,对男孩来说,他的世界还剩些甚么?
  「好﹗『嗶』一声后就开始了﹗」远滕含着哨子,右手举起。
  在等待开始的时候。
  眾人的屏气凝神。
  就连远远在看的凌瀨都安静,两手扣起,替男孩祝福。
  女孩的眼神,像比赛的选手,很冷冽,很锐利。甚至,锐利得令男孩感心痛。
  男孩现在还希望女孩会突然间发难,耍赖的,然后跟他嘻嘻哈哈地过一个下午。
  嗶﹗﹗
  远滕挥起右手﹗
  比赛开始﹗
  女孩不吭一声。
  男孩想,你要耍赖吧。
  女孩提腿。
  男孩想,你一定想将沙踢到我面上吧?
  女孩刮起了棕色的沙弧,右手向前一挥。
  男孩想,这一球会是坏球……
  ……吧?
  呯﹗
  「好球﹗」捕手叫道。
  「甚么?﹗」棒球队成员倒是吃一惊。
  没有掌声,只因,男孩根本就没有将球击打吹飞。
  此时远滕就拍手笑道﹕「哈哈……大家知道吗?良太不打棒球,是因为要在剧社当小丑呢。」然后,又对男孩道﹕「良太,别跟我们开玩笑了。拿出你的实力来吧﹗」
  然后,男孩没有在听。
  他还是在意,女孩为什么没有将球掟到自己的头上去。
  「来来来﹗小川,第二球了。来吧。」
  嗶﹗
  女孩提腿。
  男孩也是在想,这次一定打在我的头上去吧?
  女孩投球了﹗
  「一定会打在我的头上﹗」
  呯﹗
  「好球﹗﹗」
  「前辈﹗你今病了吗?」队员中有人在抱怨了。
  男孩还是没有将球击去的打算。
  第二次了。
  女孩还是来真的。
  「那个从前的你,在那里?」男孩心中的陌生感愈来愈强了。孤独感更令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渐渐的,他对身边世界的感官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断向他挥球。
  「小川,把球打在我的头上吧。」
  撞﹗
  「好球﹗」
  「小川,求你狠狠给我一个球。嗯,要打头的哦。」
  撞﹗
  「好球﹗」
  「小川,我真的欠打呢。来,用球掟死我吧﹗」
  撞﹗
  「好球﹗」
  「小川……」
  撞﹗
  「好球﹗」
  渐渐地,这些得不到回应的渴望,就由脑中的投射来满足。
  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有了生命力。而且,都开始清晰了。
  男孩看见是一个穿初中运动衣,短发,皮色偏沉的少女。
  不单只看得见。
  就连耳朵都听见那少女的可爱笑声,正猪头猪头的呼唤自己。鼻头亦嗅到一个很熟悉的气味。
  原来……是小时候的女孩﹗
  「哈哈…﹗猪头小心点啊﹗」女孩耍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我要将你掟成超级大猪头﹗」
  呼﹗全无章法的投球﹗
  但令男孩剎那间头皮发麻。
  「小川﹗」男孩。
  就是这个感觉了﹗﹗
  崩——﹗﹗﹗
  嗖——﹗﹗
  「哗﹗好厉害啊﹗﹗」
  男孩突然听见现场欢呼四起,令他对周遭有点了知觉。
  色调开始变回正常,眼中的围观人群皆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有没有可能…将飞机打下来啊?」
  「白痴﹗打上月球也可以啊﹗」
  「难怪当年远滕都得要输给他呢﹗」
  「哈哈…都说了,前辈很幽默,很会给人惊喜的﹗」
  他们都将头抬得高高的。
  男孩看见自己的手,正正是保持着挥击的姿势。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无意之中将女孩投过来的猛球挥撃。
  超级全叠打。
  「原来是这样。」男孩望向天际,彷彿仍找到棒球飞过的轨跡。
  男孩低头回望女孩,道﹕「都是因为你…」
  「…小时的那一份,令我害怕被棒球打中的感觉。」
  男孩扛着球棒,缓缓向远滕走去。当身经过女孩的时候,道﹕「所以,我才可以打得这么漂亮的全叠打。」
  「……」女孩听见,她的样子忽然之间不再冷漠。甚至,感受到一股热力再次从女孩身上发出。
  男孩发现,女孩的样子开始有了表情。他面前的,不是另一个人,也不是一块冰冷的死铁。
  「小川,我们回家囉。」
  「…嗯。好啊。」
  二人同行着。
  男孩来到远滕,看见远滕的样子隐藏着可怕的怒意。
  男孩自然明白,远滕一直都别有用心,想借一个新人投手去令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糗。
  一来,要扳回争夺队长的那口气。
  二来,要向队员甚至所有人证明自己才是棒球之王。
  但是无论如何,最终都被男孩以一击扳回来。
  「拿去。」男孩向远滕递了球棒。
  「哼。」远滕用一个粗暴的动作取过球棒。
  但是男孩不放手顺势将他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说﹕「你这个混蛋竟然利用小川,当真卑鄙得很﹗」
  远滕将他推开,二人互相怒视了好一阵子。
  女孩像磨心一样的夹在二人之间,最后还是靠她说﹕「猪头我们走吧。」
  终于,变回重从的声音,男孩收起怒容,跟女孩离开。
  「小川﹗」死缠烂打的远滕仍死心不息,待女孩转身过来时便道﹕「晚点我打给你呢。嘖。」给了一个令男孩噁心的飞吻。
  「嗯。好啊。」女孩挥挥跟男孩离开
  这一次,男孩虽然简接胜过了远滕,但是他却不感快乐。
  他的心情已经往谷底向下沉去。
  自那时开始?
  是……女孩突然变陌生的一刻?
  还是……她跟远滕表现亲暱的一刻?
  不知怎地,男孩的脑中还都是那一隻手可恶的手。
  那隻,紧紧按在女孩腰间的手。
  酸涩、难受、心痛、不忿、妒忌……所有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
  但是,男孩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生出这些感觉?
  。
  这一刻,他绝没有心情、脑力、时间,去回想令天凌瀨对他说的那一句最后的说话。
  在窗边的凌瀨,跟男孩一起感到很难过。
  只因,她也经歷过心爱的人突然变得陌生的阶段。
  就好像,世界顿变空白了。
  她托着腮子,看着散去的人群就像蚂蚁一样。
  然后,又看见那些可怜的棒球队成员又成为了远滕的出气袋。
  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停在她最疼爱的良太弟弟。
  「良太你感到伤心难过吗?」凌瀨边说边从习作薄中撕开了一张纸。
  摺摺摺,摺成了一隻纸飞机。
  「良太,当你内心懂得因为小川的陌生而感到难过的时候,表示你已经喜欢她了。」
  呼﹗送出纸飞机。
  然后,让这份祝福寄到男孩女孩的心里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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