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那天我们约好去逛敦南诚品。
  晚上六点，他便早早关了店。
  虽然他说他不是老闆，我也没有多问，但可以这样说关店就关店，不是老闆，那又会是什么呢?
  「没关係啦，又不是週末，客人都嘛那样。」他耸耸肩，转身熄了招牌的灯。
  「呃，说到这个，週末为什么都不是你在店里?」我突然想到这个已经积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嗯......週末我固定有事。」他将机车大锁打开，有些含糊的说着。
  固定有事?我有点困惑，但声音却卡在喉头出不来。
  「上车吧。」他将安全帽递给我，人已经跨坐在车上。
  我坐上后座，慢慢的将帽带扣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
  如果这是爱情的话，为什么感觉这么不踏实?
  或者我该问的是，为什么爱情总让人感觉这么不安?
  彷彿察觉了我的沉默，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将我的手往前拉，用力的抱住他。
  「乖、乖。」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皮质的手套磨蹭起来有种痒痒的感觉。「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先吃饭?」
  我真的很努力的想让自己懂事一点。但声音还是很不争气的抖了一下。「好、好啊。」
  他没有说什么，将机车发动，缓缓的骑进闹区街头。
  而他的左手，一直、一直放在我手上。
  --
  「小三，小三!快来看这个!!」
  「哦哦~超可爱的啦~!!」
  诚品，人群比想像中多了一些。也许因为今晚天气不错，大家都想趁着没有下雨的时候找个地方走走。
  我们在地下一楼的商店街逛来逛去，每看见一个充满创意的商品就惹得我们两个一阵惊呼，不只是店员，我看连原创作者听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小七，你看那个!」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展示台的桌上，摆着一对塑成咖啡杯状的钢杯。钢杯银色的杯身十分普通，但让人眼睛一亮的是，托着它们的白瓷盘上印了quot;lovequot;的镜像，倒映在杯上刚好就是一行红色字体的quot;lovequot;。
  「好可爱噢!」我第n次惊呼。
  「我之前就看到了。超想买的。」他笑了。
  我们两个就这样在展示区前盯着那套杯子，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这套杯子目前有做特价噢，一对988元。」店员笑着在一旁说道。
  以诚品的商品来讲，不算贵。我偷偷瞄了他一眼。
  「嗯...蛮便宜的...」他喃喃自语着。「可是...好像没有地方可以摆耶?」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没有地方可以摆?我愣了一下。
  「放在店里好像有点不太好吧，太明目张胆了...」他又喃喃的唸了起来，彷彿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在劝诫自己一样。
  明目张胆?我又愣了一下。
  我忘了他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在诚品音乐区游荡。
  音乐区的人没有商店街多，他兴奋的晃来晃去，在试听区听着歌。我漫不经心的走到离他两个试听区以外的架子前，随手翻着架上的cd。
  那张joannawang的cd被我从架子的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回来。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把耳机掛在肩上，正认真的在研究某张cd背后的文字。
  我叹了一口气，戴上那副罩住我整个耳朵的耳机，随便按下播方第三张第七首，一首不知名的钢琴独奏便流进我耳朵里。
  听得见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琴键与琴键之间拼命的寻找空隙。
  听得见吗，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吗?琴声越来越快，从低音、中音一直回旋到高音，不停不停的在两个八度之上的fa和sol重覆着。
  听得见吗?听得见吗?你听得见我心里的声音吗?我听得见你心理的声音吗?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安，不要这么这么，这么的不安?
  「你在听什么?干嘛眉头皱这么紧?」
  突然间，我一边的耳机被拉了下来，他一隻手抓着我的耳机，一隻手揉着我的眉心。
  「米菲?莎拉斯基?这哪位啊?我只认识米妃兔...」他看着我手中的cd，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轻揉着我的眉心，却没办法揉开我心中的结。
  「...怎么啦?」他看着我的脸，有点担心的说。
  「...没有啊。」我倔强的说，一边将我的耳机拿掉，掛回试听机上。
  「什么没有，快说。」他轻捏着我的脸颊，我的身后是一片贴满海报的木墙，他就这样顺势将我困在他的臂膀之间。
  我吓了一跳，在公共场所施放闪光不是我的兴趣，更何况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真、真的没有啊。」
  「说，快说~」他两隻手捏着我的脸颊，脸就在离我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我一惊，头不自觉的猛一往后躲，在空心木板墙上敲出叩的好大一声。
  「好、好痛.........」
  「你没事吧??」
  其实没有很痛，我只是顺势蹲了下来，将脸颊埋进自己两个膝盖中间，不敢抬头看他。
  「很痛吗?你还好吧?」他搓揉着我的后脑勺，声音里满满的着急和担心。
  「我、我没事啦...」有点心虚，我微微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
  「没事个头，快点说。」他又捏住我的脸颊，硬是将我的脸拉到与他面对面。
  「痛痛痛...」我一叫痛，他立刻放轻了力道。我趁机想将头再埋进膝盖里，却被他一眼看穿、用两隻手将我脸颊捧了起来。
  「怎么了?跟我说。」他看着我的眼睛，十足认真。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彷彿就要落海的水手，在没有意义的文字间拼命挣扎着，只希望找到一个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成熟懂事的理由。
  「...............你不爱我吗?」
  谁啊，问这么蠢的问题。
  然后我看到他双眼睁的很大，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才发现，是我问的。
  然后他无声的大笑了。
  他紧紧的抱住我，笑的全身颤抖。
  「你好可爱。」他说。
  「小七仔最可爱最可爱了。」
  我手足无措，不想推开他却又不敢抱紧他，只能任由他紧紧的抱着我，轻轻的摇啊摇的。
  「我喜欢你。」他在我耳边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越说越大声，我有点茫然。
  「我喜欢你，我最喜欢最喜欢小七了，最喜欢...」
  「好、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他越说越大声，我连忙将两隻手挡在他嘴巴前，还好这时候音乐区的人不多，但柜台后的几个店员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他抓住我的手，笑容在我的手掌后面笑得很开怀。然后他轻轻吻了我的手掌两下，放在他的脸颊边。
  「我最喜欢小七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满满的笑意。
  唉，好吧，又被打败了。
  「......我也，最喜欢你了。」
  --
  那天回到家，我将画本摊开，仔仔细细的画上爱心图案的耳机。
  没有播放键，也已经无法暂停，那么、如果我认真聆听，是否就能真的听见，你心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