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继后 第214节
沈定便是在一片高呼声中，挽着因为穿得太多行动不便的林祯走进殿的。
等走到位于泰永殿正上方的御座前，沈定先是贴心地扶着林祯坐下, 这才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帝后臣子都入座后, 就是太监通报各国使臣进殿了。首先进殿觐见的自然是去年荣升为帝后女婿的吐蕃王子和王子妃恪敬长公主, 夫妻二人缓缓走到殿中间跪下，齐声道：“臣/儿臣参见父皇，祝愿父皇福如东海, 寿与天齐, 愿大朝国泰民安，两国友谊天长地久。”
沈定也好久没见过帕卓王子这个女婿了，又听他们这么会说话, 不禁龙颜大悦, 爽朗地笑道：“好！平身吧。”
帕卓王子扶着恪敬长公主起身后，又让身后的随从将一物呈上。他亲自将上面的红布揭开, 下面竟然是一颗足有男子拳头大小的蟠桃。帕卓王子将此物亮给皇帝过目, 毕恭毕敬道：“此乃我吐蕃王国进献给陛下的寿礼，此外，还有天山雪莲九株, 冬虫夏草一箱, 祝愿陛下福寿安康。”
吐蕃王国的金器远近闻名，这颗蟠桃一看就是足金打造而成, 起码有两斤黄金那么重，栩栩如生，若是和桌上供人食用的桃子放在一起，都要以假乱真了，从中可窥得吐蕃王国的诚意。
这颗金桃还不是最重要的，沈定更看重吐蕃王子进贡的那九株天山雪莲和那一箱冬虫夏草。他不缺金子，但这两样药材可是吐蕃特有，而且极其珍稀，吐蕃每年进贡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天山雪莲可以止血调经，林祯饱受痛经折磨，此物正好给林祯入药调养身子，冬虫夏草可治体虚补肾益气，对林祯也有益处。
所以沈定很高兴道：“吐蕃王子有心了，回头代朕多谢吐蕃王。来人，赐座。”
吐蕃王子携恪敬长公主入座后，其他国的使臣又陆陆续续的进殿献上寿礼。这些寿礼基本都是他们国家的特产，五花八门，极其珍稀，沈定都一一笑纳，想着回头林祯喜欢哪一样，就送去栖凤宫给林祯赏玩。
使臣们觐见结束后，就是大臣和嫔妃向皇帝献礼。这些就都是些比较常见的东西了，无非是些字画刺绣，但都是大臣们的一些心意，所以沈定也不嫌弃，都收下了。
林依献给皇帝的是她亲自绣的江山锦绣图，她作为荣阳侯府出身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样样精通，刺绣自然也难不倒她，这一副画她也精心准备了很久，就打算在皇帝的寿宴上惊艳众人，让皇帝对她刮目相看。再者，就是让林祯这个皇后无地自容。
据她所知，林祯虽然贵为大将军嫡女，如今又身为一国之母，但女子必备的技能却一样不会。既不会歌舞，也不会抚琴，更加不会刺绣，这样一个女子，又怎么担得起皇后这一神圣的职位。
她就是要让大臣以及各国使臣看到，林祯压根不配做这个皇后。
所以她在进献了寿礼后，就转向林祯，笑脸盈盈地说道：“臣妾听说，贵妃娘娘给陛下准备了手抄经书作为寿礼，德妃娘娘则画了一副画，贤妃娘娘也精心为陛下准备了助兴的节目，不知皇后殿下又为陛下准备了什么作为礼物呢？”
她也是仗着自己现在“有孕在身”，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质问林祯，这个举动果然引起了外臣们的兴趣，林淑妃这是要在皇帝的寿宴上上演后宫争斗的戏码吗？
虽然也有部分臣子皱起了眉头，觉得林淑妃这样不分场合地争风吃醋实在有失体统，但更多大臣，特别是外国使臣对此充满了兴趣，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帝后宫女子的斗争，早就听说后宫的宫斗十分精彩，今天终于能开开眼界了。
所以在林淑妃问出这句话后，不少大臣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皇后，想知道皇后会怎么应对林淑妃的挑衅。
他们早就听说当今皇后和林淑妃是堂姐妹，但一直不对付，原因是林淑妃当年也有机会进宫为后，但孝德皇后认为她身为庶出，不堪重任，所以才选了虽然是旁系出身但却是嫡出的林祯为继后，而林淑妃也因此对皇后怀恨在心。
如今皇后虽然得宠，还是正宫皇后，但林淑妃却有孕在身，要是真斗起来，还不知道谁会赢呢。所以大臣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她们。
沈定听了林淑妃这带有挑衅意味的话后，当下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要偏护林祯斥退林淑妃。
他虽然也很好奇林祯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但林祯不准备也没关系，只要林祯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就是他最好的礼物了。而且林祯回宫后这段时间身子一直不适，他心疼林祯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要求林祯费心思给他准备礼物呢？
不想他还没开口说林淑妃什么，就听林祯不咸不淡地应道：“本宫也给陛下准备了寿礼，一会便会呈上，不劳淑妃费心。如今淑妃身怀皇嗣，还是少走动些为好，免得动了胎气，本宫可担不起这责任。来人，扶淑妃入座。”
皇后下了旨意，尚仪局的两个女官便上前来，半扶半押地将林淑妃带回她的座位，这场闹剧就在皇后碾压式地攻势下匆匆结束了。
看到皇后这不动如山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林淑妃的挑衅，大臣们无一不露出钦佩的表情来。这才是皇后该有的姿态啊，遇事不慌不忙，从容淡定，时刻在外人面前保持着皇后的气度。
就连外国使臣都对林祯赞叹不已，心想这位皇后虽然年轻，却十分有手段，也难怪大朝的皇帝陛下会这么器重她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林祯突然起身跟沈定说道：“陛下，臣妾突然有些身子不适，需要回后殿休整一下，请恕臣妾失陪。”
听到这话，沈定就紧张起来，看着她担忧地问道：“要紧吗，需不需要叫太医？要朕陪着吗？”
林祯轻轻地摇了摇头：“各位大臣还在这里呢，陛下若是走了，谁来主持大局？还请陛下留在这里，臣妾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定只好点头道：“那行，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不舒服的让人来告诉朕，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病。郑华，你陪皇后进去。”
郑华忙道：“是，皇后殿下请。”
林祯怕沈定担心，所以也没拒绝让郑华跟着，施了个礼后便退下去了。
大臣们虽然在下面寻欢作乐，但也都时刻关注着正上方的帝后二人呢。见皇后突然离场，他们都感到有些奇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和皇后闹别扭了，还是皇后做错了什么被皇帝送走了？
一时大殿所有人心中都燃起了八卦之火，蠢蠢欲动地等着看好戏。
郑华陪着林祯回到后殿，正要吩咐宫人准备热水，就听林祯说道：“不必了。”
他诧异回头，看到皇后哪里有一点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她让宫女将她头上的花树冠和钿钗都取下，将发髻放下来，用绳子随便扎了个高马尾，又将身上繁琐的礼衣除下。
郑华这才发现，皇后在礼衣里头还穿着另外一身衣服，那是一身胡服劲装。
他看着林祯这个样子有些傻眼，呐呐道：“皇后殿下，您这是？”
林祯回过身，对李从筠伸出手道：“把笛子给本宫。”
李从筠赶紧将碧玉笛双手呈上，林祯接过碧玉笛后，才狡黠地对郑公公眨了眨眼睛，道：“这是秘密，不要告诉陛下哦！”
郑华还没弄清楚状况，傻傻地点了点头，就见林祯从后殿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泰永殿里，歌舞还在继续，演的正是太平盛世的靡靡之音，突然间曲风一变，原本在台上奏乐跳舞的女子全都退了下去，只见几位乐师走到编钟和大鼓旁边，敲击了两下，声音洪亮，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臣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急忙半惊半疑地看向正上方的皇帝，想知道这是哪一出，可惜皇帝看起来也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就在众人都纳闷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从殿门口走进来一道苗条的身影，看着隐约是个妙龄少女，身上却穿着行军时的胡服。
只是没有穿着盔甲，上面是白色的窄袖短衣，下身是红色的垮裤，可能是为了美观，也可能是没有匹配的靴子，裤脚没有束起，远远看着就像穿了条红色的裙子，看着英姿飒爽，又有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众人都在好奇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千金，要上台给皇帝表演什么节目，直到那位姑娘走上台，被灯光一照，所有人才震惊地发现这正是刚才突然离席的皇后！
第381章 38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林祯一步一步, 用坚定的步伐走上台阶，站在舞台上，也站在所有臣子面前, 对着沈定的方向抱拳行了个军礼, 用清脆的声音朗声道：“接下来臣妾要给陛下演奏一首曲子，《破阵》。”
闻言，沈定先是一愣，而后终于反应过来林祯之前说她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礼物吧。想到这小丫头刚才还跟自己说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 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连自己都瞒在鼓里，沈定就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笑道：“好！皇后亲自演奏, 那朕岂有不听的道理！”
大臣和嫔妃们也先是被皇后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祯要做什么。
最先给出反应的反而是外来的使臣，这些使臣的国家不少都经历过战争，有的还是大朝出兵帮他们平定的, 所以他们才会依附于大朝, 所以他们素来尊敬大朝的将士。
他们早就知道大朝当今的皇后正是当年率兵帮他们平定战乱的镇南大将军之女，他们敬仰镇南大将军, 也同样尊敬这位年轻的皇后, 如今见到皇后穿着军服上台演奏战歌，他们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道：“好！能亲眼欣赏皇后殿下演奏的战曲, 是臣等三生有幸啊！”
见使臣们这么期待，大臣们这才回过神来, 想着连使臣都这么捧皇后的场了，他们这些朝臣没点表示说不过去啊，这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上台表演的还是自家皇后，他们怎么能落后于外人呢！
于是他们也跟着鼓起掌来，表现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来。虽然他们之中有部分人觉得皇后不应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还穿成这个样子，表演的也不是什么正经才艺，简直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但看到外国使臣都没这样觉得，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皇后的不是了。
嫔妃们见状也在台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皇后给陛下准备了什么节目，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啊，她还穿成这个样子，真是有失皇后的体统，有失皇室的颜面。”
“陛下也不说她一下，就这样让她在外国使臣面前丢我们大朝的脸？”
只有孙贵妃最为淡定，仿佛早就知道皇后会上台搞这么一出那样。她早就猜测到林祯会在皇帝的寿宴上用笛子演奏，所以才会在赵充仪跟她说想给皇帝准备吹奏笛子的时候，劝赵充仪不要白费苦心。
只可惜赵充仪当时一心幻想着能以此挽回皇帝的心意，没将她的忠告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赵充仪如今亲眼看到皇后上台给皇帝演奏笛子，心中是何感想。
她瞥了眼坐在她右侧隔着几个位置的赵充仪，只见赵充仪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林祯，嘴唇紧咬，一张艳丽的脸蛋煞白。
见状，孙贵妃就知道赵充仪什么都反应过来了，只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为她的自作多情，也为她的一片痴心妄想。
而台上的林祯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准备这一出节目也不是为了讨好谁迎合谁，只是给沈定准备的一份生辰礼物，所以她并不在乎旁人或赞赏或不赞成的目光，专心地用沈定赠与她的碧玉笛吹奏《破阵》这首战曲。
既然是宫宴，那自然没有人可以给她吹号角伴奏，有的只是大鼓和编钟。但好在林祯从小在军营长大，对这首曲子了然于胸，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笛子的声音清脆悠扬，夹杂在恢弘沉重的鼓声中，给这首大气的战曲添了几分活泼明亮，别有一番风采，引人入胜。让人不禁联想到战场上将士们打了胜战，凯旋时的喜悦和欢快。
台下的君臣都陶醉在林祯的笛声中，就连之前不赞成林祯演奏的那几个迂腐的老臣子都一改之前的态度，听得摇头晃脑。
这首曲子不长，没一会儿就结束了，林祯放下笛子后，又到台前给沈定施了个礼。沈定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抚掌笑道：“好！皇后不愧是将门之后，尽显女中豪杰风范，让朕佩服！赏！”
臣子们也跟着鼓起掌来，现场喝彩声不断，都是赞美皇后的。
林祯便抿嘴一笑，矜持道：“臣妾多谢陛下。”
说罢，林祯便要下台回去更衣，沈定看到她穿这身衣服的样子，觉得比方才那套华丽又沉重的礼服顺眼多了，便对她招了招手，道：“不用麻烦了，就穿这套陪朕吧。”
林祯乐得不去折腾，反正她也累了，想着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大臣们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便从善如流地就真身上这套衣服走回到皇帝身边坐下。
想来《破阵》这首恢弘大气的曲子还是有些难以演奏的，等林祯在他身边坐下后，沈定才发现林祯在台上那短短时间内，头上就出了不少汗。他让郑华递上帕子，轻轻地给林祯擦拭去额角的汗水，柔声问道；“累不累，热不热？”
林祯喝了两口茶，这才摇头道：“不是很累。”
然后又俏皮地对沈定眨了眨眼，狡黠地问道：“陛下对我的礼物还满意吗？”
沈定失笑道：“满意，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么大的惊喜也不告诉朕，害朕之前还以为你真的身子不舒服，白担心了那么久。”
林祯嘿嘿笑了起来：“提前告诉你就不是惊喜啦！”
她这个样子在灯光下实在灵动得很，一股子勾人的清纯，让沈定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喉结。如果这不是在宴会上，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真想现在马上就将林祯占为己有。
但看到林祯那天真无辜的笑脸，他也只好无奈叹气，将这个恶念压制下去，重新换上宠溺的笑脸，给林祯喂了些食物。
这一幕在底下的嫔妃大臣们看来，就是帝后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大臣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少数嫔妃向林祯投去羡慕嫉妒的眼光。
林祯下台之后，紧接着又有几位嫔妃上台表演歌舞，但沈定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一心只想着投喂林祯，生怕林祯今晚光顾着玩，吃不饱肚子。
下下个节目便是赵充仪上场，负责歌舞表演安排的小太监从后面绕到她身边，躬着腰恭恭敬敬地提醒她道：“充仪娘娘，一会儿就轮到您上场了，还请您跟奴才移步舞台下面做准备。”
赵充仪自从看到林祯上台用笛子为皇帝吹了一首战曲后，整个人就像丢了三魂七魄一样，楞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小太监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应。
小太监又喊了她几声，她这才听到，缓缓地回过神道：“本宫、本宫突然身子有些不适，恐怕无法登台演出了，还请小公公跟陛下通融一下，让本宫先回去休息。”
给皇帝表演这么大一件事，小太监自己也做不了主，闻言他为难地看着赵充仪，支支吾吾道：“这个……奴才也不好办啊。”
赵充仪才不管他好不好办，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让她难以立足的地方，这里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在这里待的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在被身边的嫔妃们的目光凌迟。
原来她们都知道皇后会吹笛子，而且吹得比谁都好，可是没有一个人提醒过她，就看她傻乎乎地给皇帝准备节目。如果不是皇后的节目突然插在她的前头，她傻傻地先上台给皇帝拙劣地吹了一首曲子，等到皇后上场的时候，高低立现，整个朝廷和几个附属国都知道皇帝的后宫里有她这么一个东施效颦的伪劣品，她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突然想起来此前她跟孙贵妃提到要在皇帝的寿宴上给皇帝吹奏一首曲子时，孙贵妃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模样，难怪孙贵妃会劝她不要那样做。原来孙贵妃什么都知道，也曾旁敲侧击地劝告过她，是她一意孤行，才差点在今日当众闹出个笑话。
好在还来得及制止，没让那样贻笑大方的事情发生，不然赵充仪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了。总之现在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孙贵妃瞧见赵充仪和司礼监的小太监产生了摩擦，便派人过去问了个原委。得知是赵充仪身子不适不能上台演出后，她了然地让人传话给小太监。
“贵妃娘娘说了，充仪娘娘身子不适，就先回宫休息，过后她会亲自去陛下面前替充仪娘娘说明原因。”
司礼监还是要给孙贵妃一个面子的，见孙贵妃都出面帮赵充仪解围了，也只能哈腰点头地应下，让赵充仪提前离场。
而赵充仪不知道是心里对孙贵妃的隐瞒有所怨恨，还是羞耻之心令她无暇顾及太多，得孙贵妃解围，她竟然连一句道谢都不对孙贵妃说，就兀自退场了。
赵充仪的早退并没有引起上位者的注意，只有她身边的几个嫔妃注意到了，见她中途离场，就小声地议论起来。
“赵充仪怎么就走了，我记得她接下来不是还要上台表演节目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突然没有信心了吧，毕竟她那半吊子水平，上台也是献丑。”
“我看她来的时候带着笛子，不会是想给陛下吹笛子的吧？也难怪她刚才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了，应该是看到皇后给陛下吹了笛子，觉得自己不论怎么模仿都比不过皇后，心虚了才羞愤离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