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兴家日常 第21节
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跟比自己小四五岁的亲弟弟做同窗，钱有德心里有股很玄妙的感觉，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高兴，就是挺难以形容的。
“钱有福？你怎么这么早？”
阿福上学第二天，辰时初差半刻钟，王子明打着哈欠，半醒不醒游魂似的进了教室。本来还想坐下后，趁着夫子还没来，趴桌子上小眯一会儿。结果刚进教室，一抬头就看到最前排端端正正坐着，正捧着本《千家诗》摇头晃脑念的起劲的钱有福。
王子明几乎是一个激灵，人瞬间就清醒了。
钱有福：“早吗？”他平时也差不多这个点啊，只是之前他在山南村的时候，早上他都是在家里背完前面的才去周夫子那。今天他哥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吃完饭就过来，他便跟他哥提前过来在这边背了而已。“你们平时都是什么时候过来？”
“就是这个点啊。我来的已经算是早的了，像王杰还得要再过差不多一刻（钟才来呢），王杰？你咋也这么早来了？”，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杰竟然来的这么早？！王子明惊讶的瞪大眼。
“咋？不行啊？”王杰偷瞥了钱有福一眼，见他这么大个人进来，钱有福竟然连
看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顿时不高兴了。气恼的把昨天输给钱有福的肉饼从书包里拿出来，扔给钱有福。
钱有福一开始没看清王杰扔的什么东西，也忘了还有肉饼这事，等反应过来，肉饼已经砸他身上了。
“阿福/王杰……”
钱有福从来不知道，一个肉饼的冲击力能有那么大，竟然能直接把他从凳子上砸的身子后仰，差点后脑勺磕后面的桌子上。
惊险的被王子明拉住，所有人包括钱有福自己，还有正好走到丁班门口的袁夫子全都惊出一身冷汗。
危机解除，袁夫子走过来先查看了一下钱有福的情况，确定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胸口被砸红了一块，并没有伤到内里，这才转身走到同样被刚刚一幕吓住的王杰跟前，冷声道，“王杰，你可知错？”
“知错”王杰也被刚刚的一幕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把他砸的往后倒。”他刚刚就是一时气恼而已。“而且我以前也用肉饼砸过王子明，明明王子明好好的……”
“王子明是王子明，阿福是阿福”袁夫子皱眉，“王子明那是跟你平时玩闹惯了，阿福才多大？能跟他比吗？就你刚刚那力道，别说阿福，就是再大点的孩子也能被你砸倒。”
“而且还很危险”钱有福揉着胸口龇牙咧嘴，蹙着小眉头在边上补充，“我这还算是好的，要是正好砸到人眼睛，太阳穴，或是我刚刚摔倒的时候没有被王子明扶住，会出大事的。”
王杰愣住：“多，多大事？”
钱有福：“很大，你不知道吗？别说这么大肉饼了，就是一个鸡蛋，一个冰溜子甚至更好的东西如果寸劲上来都可以砸死人的。”
“鸡蛋、冰溜子砸，砸死人？”王杰下意识在心里把他刚刚砸出去的肉饼跟鸡蛋、冰溜子比了比。好像，好像肉饼真的要大好多。“我，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拿东西砸人了。”
“你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用东西砸人了，我再砸人我就是小狗。”
袁夫子：“行，记住你的保证，再有下一次，你就直接跟你爹回家去吧。”说完，袁夫子看看天色，瞅着时间不早，差不多到甲班上课的时间了，略加快了语速道，“现在跟阿福道歉，然后把千字文抄十遍。”
“十遍？嘶……这可比打十个手板还狠。”有幸围观这一幕的丁班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子真是越来越会抓我们的痛处了。”袁夫子离开后，赵云祥小声嘀咕。
“什么痛处？被撵回家？”钱有福凑到赵云祥耳边悄声问。
赵云祥摇头，“他要是能被撵回家，他高兴着呢，他是被他爹硬塞过来的。我说的是抄书，王杰最怕这个。而且每次夫子罚了他，他爹都会自动让他多抄一倍。”
多抄一倍？二十遍？那确实是挺可怕的。两万多个毛笔字，得写到什么时候？
钱有福同情的看向王杰。
王杰留意到钱有福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目光躲了躲，然后想到刚刚答应夫子的话，王杰嘴巴动动，眼睛一闭，朝钱有福方向大声吼了句，“对不起。”
说完，王杰往自己座位上一坐，不再抬头，取出笔墨纸砚，吭哧吭哧开始抄起书来。
“吃吗？”趁着肉饼还剩最后一丝热意，钱有福把王杰刚刚扔过来的肉饼分了分，拿着最后一块递到王杰跟前。
王杰讶异抬头，目光略过肉饼，看向钱有福那张白嫩的小脸，“你要给我吃？”
“对呀，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班里分，你也是丁班一员，当然有你一份。你要吃吗？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王杰一把夺过钱有福手里那块肉饼，三两下塞到嘴里，“吃。谁说我不吃了。”这可是他昨天晚上缠了他娘好久，他娘才答应做的，他娘不知道他要带过来给钱有福，以为是他馋了，还特意多加了肉，香得很。
吃完肉饼，可能是有了共同吃一张肉饼的交情？钱有福跟班里十来个孩子一下子亲近了很多。
课间休息的时候，除了同桌赵云祥，班里几乎大半孩子都过来跟他说了话，有的还过来邀请他跟他们一起玩斗草（双方各自摘自己认为韧性比较好的草，然后将各自的草交叉，手抓着草两端，往后拉扯。哪一方草先断，哪一方就输），骑竹马游戏。
钱有福因为年纪比丁班里其他孩子普遍小了三四岁，动作不如他们灵活，骑竹马玩的不算好，斗草却是个能手，因为在村里长大，还跟着他娘认识了一些药草，他总能在私塾的墙根底下找到一些韧性更好的草。一天下来玩斗草，他几乎就没有落败的时候。
到后面，赵云祥他们都来让他帮忙找草，私塾墙根底下几种韧性比较好的草，直接就被他们薅光了。
“这下好了，以后都不用玩了。”钱有福坐在一块捡来的青石板上托着下巴，看着光秃秃的墙根感慨。
“那有啥？游戏那么多，再玩别的就是了。我之前去我舅舅家学到一个我们这边没有的，回头我教你们。”
赵云祥刚用手里的草斗赢了旁边另一个孩子，正高兴呢，听到钱有福这话，随口道。
钱有福好奇，“你舅家哪儿的啊？竟然跟我们这边玩的不一样？”据他观察，他们镇上玩的游戏好像都差不多来着。
“姑苏的。那边离这边有点远，以前我们镇子上码头还没重建的时候，去一趟可费事了，我长这么大也就去过那么一回。现在方便多了，我娘昨儿还说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带我去呢。”
第033章
姑苏？上辈子的记忆被扒开, 跟姑苏有关的一幕幕，一个个迫不及待的从钱有福脑海中跳了出来，那么熟悉, 又是那么陌生。
时间线往前推上千年，这个时候的姑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上辈子一样繁华？若有机会, 真想再去看看呀, 钱有福思绪飘飞。
旁边赵云祥小盆友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被夫子从外面带进来的人吸引住了，一个劲扯着钱有福叫他看, 说是他们私塾又来新人了。
“什么新人？”钱有福被赵云祥拉扯的木愣愣转头，看到人的那一刻钱有福愣了一下, 然后便是欣喜，“小胖？你怎么来了？你也要来这边上学了？”
小胖偷偷瞅了夫子两眼, 见夫子似乎没有不高兴，撒开他爹的手, 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朝钱有福点头，“对呀对呀, 我以后也来这边念书了。昨天我听我爹说你到镇上来念书了, 我也想来，就跟我爹说了。我娘一开始还不同意，觉得太早了来上学学不到东西浪费钱, 后来我爹不知道跟我娘说了什么，我娘又同意了。”
“太好了”，要好的小伙伴成了同窗, 钱有福高兴坏了, 拉着小胖说了不少私塾里的事，还给他介绍自己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赵云祥。“他是我现在的同桌, 我们都在丁班，他人可好了，还去过很远的姑苏，知道很多新游戏的玩法……”
“哇，你好厉害呀。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出过镇子呢。”小胖惊叹，在他浅薄的意识里，到县城就已经算是很远的地方了，没想到赵云祥也就跟他差不多大，竟然已经去了姑苏，不过“姑苏在哪里呀？那里大吗？好玩吗？”
赵云祥：“姑苏在南边，坐车要好久才能到。那里很大，比咱们镇子要大好多好多。也好玩，街上卖的东西，好多我都没见过。不过东西也贵，我们镇上肉包子两文钱一个，又大又好吃。那边的肉包子没有咱们镇上的好吃，个头也没咱们镇上的大，还要卖三文钱。”
“三文啊，那确实好贵。”
小胖家是卖糕点的，平时他爹他娘也会在家里说糕点价格，成本这些，小胖虽然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对这些糕点、包子之类的价钱还是稍微有
点概念的。
“对呀对呀”钱有福跟赵云祥一起附和。
三个孩子凑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相处的很是开心融洽。
袁夫子看他们玩得好，考虑到小胖块头比钱有福、赵云祥都大一些，就把他的位置安排在了钱有福跟赵云祥的后面一排。这样小胖在班里旁边就是熟悉的人，能快速适应，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一切安排妥当，袁夫子今天对于新内容的教授也开始了。
蒙学阶段，钱有福他们需要学习的书籍主要有《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幼学琼林》、《童蒙须知》这五本。
课上，袁夫子一般会根据孩子们的进度，进行简单分类然后分批次教学。
这种模式，钱有福之前在周夫子那就已经习惯了，因此并不觉得如何。甚至袁夫子在教授进度比他快的同学时，他还能跟着听一耳朵。
但是对于新入学的小胖就有点不太友好了，毕竟他除了一点算学，其他什么基础都没有。为此，下学回去的路上，小胖除了第一天入学的兴奋，还有些许忐忑，怕明天夫子抽背前一天学的功课的时候，他背不出来。
“阿福，我是不是很笨？夫子教的我都记不住。”刚开始跟着夫子学的时候，觉得念的挺好的，从私塾出来就忘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想想，竟然已经不记得几句了。
钱有福左手拉着他哥，右手拉着小胖一边颠颠走，一边安慰，“怎么会？没事哒，记不住就努力多记几遍就能记住了呀。我们一开始也记不住的呀，多背几遍就会了。”
“真的吗？你一开始学的时候，也不会吗？”小胖不敢置信的问。
钱有福理所当然点头，“当然啦。”
他开始时能够背的那么快，不过是仗着他理解力比真正的小孩子好，他作为小孩子记忆力又比较好的便利罢了。其他真正的小孩，肯定也会经历小胖这个过程的。
小胖闻言，周身忐忑立去，立时便又支棱起来了，“嘿嘿，那，那我回去多念几遍。只是我不记得这些字怎么念了，阿福你能教我吗？我请你吃最好吃的薄荷糕，我娘新做的，可好吃了，这种天气吃，最好了。”
钱有福笑着轻点小脑袋，还跟小胖商量，“要不你等下直接先去我们家吧？正好我先教你念书，等你爹、你娘摆摊回来，你也差不多念会了，到时候再跟你娘一起回去。”
“好。”
小胖只略想了想，便满口答应。
“娘，我们回来了。”刚到柳树巷巷子口，钱有福就撒开小手，径直往自家租的院子里冲。
院子里周氏跟过来给她们送东西的李氏刚忙完，正坐在院子里说话，听到钱有福的声音，婆媳俩笑着站起身，“阿福、阿德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娘，奶？奶你也来啦？”看到李氏，钱有福欣喜的扑过去，一把抱住李氏大腿。
李氏笑的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是啊，奶不放心你们，听你们爹说房子租的位置挺好，还带个小院子，就过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送些菜跟鸡蛋。阿福去了袁夫子那里适不适应啊？”
“适应，可适应了。”钱有福连连点头，“就是想爷奶。”
“咱们阿福这张嘴哦，也不知道出门前抹了多少糖。”李氏笑着伸手轻戳了戳钱有福额头，在钱有福咯咯笑声中，又扭头看向慢钱有福两步进来的阿德跟小胖。
看到小胖，李氏笑着招呼，“小胖也来了呀？快进来，可巧，奶奶今天正好烙了韭菜鸡蛋陷的大饺子，还热着呢，可香了。”
“奶还做了好吃的？”钱有福惊讶的抬头看李氏。
“那可不？”周氏笑着接过话茬，“你们奶怕娘饿到你们，到这就开始给你们张罗好吃的，做了好半天呢，刚做好。”
钱有福：“嘿嘿，奶奶最好了。”
钱有德、小胖闻言也跟着附和，“谢谢奶/李奶奶。”
这个时代的孩子虽然能吃饱饭，想吃点好的，却也不容易，因此就没有不爱吃好吃的的。
一听说有好吃的韭菜鸡蛋陷的大饺子吃，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
李氏乐呵呵的安排三个孩子去放东西、洗手，然后转身跟周氏一起进厨房，把做好的饺子端出来放到院子里的一张小桌子上。
担心刚做好烫手，钱有福他们不好拿，李氏还特别贴心的每个人都给准备了一个碗，让他们把大饺子放在碗里吃。
“唔，好吃，太好吃了。”三个孩子吃的头埋碗。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了，奶再给你们做。这次奶带过来的韭菜、鸡蛋多，够做好多呢。回头等吃完了，奶再给你们送过来。”
钱有德、钱有福连连点头，“奶，家里都还好吗？”
“好，都好，药田那边薄荷、大青叶都已经采摘完了，也没什么活，你们爷、你们爹还有你们三叔他们这几天都下地锄地去了。就几亩地，锄的也快，估摸着再有个两天就能干完。等地锄完了，地里种的那几分地寒瓜估计也能吃了。到时候，奶挑了好的，再给你们送来。”
“好。”想到马上就能吃上西瓜，钱有福满脸期待。
钱有德也开心，不过还有更紧急的，“奶，再送点金银花跟薄荷叶子过来吧。这几天蚊子越来越多了，晚上总有蚊子咬阿福。”
正说着钱有福一巴掌拍在脸上，拍死了一只蚊子。
李氏：“已经带了，奶记得着”，他家小孙子招蚊子这事，她怎么可能忘了？“出发时差点给忘了，还是你们三婶提醒的。带了好大一包呢，等下就烧水给你们洗澡。”
说到烧水，李氏又想到厨房里的柴也不多了，随口便道，“这镇上住着干净是干净，就是吃菜吃水，用柴都不方便。”
水，要到巷子口的井那边去提，柴火像他们家这样的还好，可以从家里带过来，那些本来就住在镇上的，要么出城去捡，要么就只能买着用，太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