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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104节

  但他刚喝了药,断然不会把苦味度进娘子的嘴里,人不能太贪心,知足常乐,没再为难她,圈着她的腰道,“娘子不是担心圆房之事吗,为夫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她人还坐在他腿上,没能起得来,适才那一亲,在她的认知里,已经不合礼法了,又听他说起了圆房之事,脸上的红意更浓。
  夜里她躺在郎君身边,有昏暗灯火给她壮胆,什么都容易说出来,但白天不同,阳光一照,心底的妖魔鬼怪便现了形。
  试问哪个小娘子会有如此色心,主动要同郎君商谈圆房之事的,“郎君既然知道了,下回就靠郎君了……”
  这事确实得靠他,但这个问题不是她先问的?
  横竖没什么事,两人事先了解一下,心里有个准备,以免到时候吓到了她。
  “你不想知道吗。”谢劭身子往后微微一仰,手刚伸到枕头底下,屋外的晴姑姑突然立在珠帘外,高兴地禀报道:“公子,三奶奶,周世子和明大娘子来了。”
  两人齐齐一愣。
  呆了片刻,小娘子立马从郎君的怀里起身,脸颊上的羞涩瞬间不见了踪影,被喜色代替,“快请进来吧。”
  谢劭也及时地缩回了手,也被这消息分了心神,倒是来得挺快。
  —
  上回同明婉柔一别,如今也快一个月了,临走之时也没同她打招呼,经历了一场生死,险些就见不到她了。
  温殊色走出去迎接。
  周世子和明婉柔刚被下人带到了里院,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穿堂,明婉柔一身鹅黄间裙,比起往日苗条了许多,正问身旁的丫鬟,“三奶奶还好吗。”余光瞟见个人影从前面的屋里走了出来,抬头瞧去,便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嘴角突然噘了起来,提着裙摆疾步便冲上台阶,一把将其抱住,激动地呜咽道,“缟仙,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温殊色在来京的路上九死一生,明婉柔在凤城同样也不好过。
  凤城兵变,又遭遇了太子攻城,战火滔天,城门都被烧毁了,能活着来东都见到温殊色,如同做梦一般。
  故人相见,谁不动容,温殊色眼圈也发了红,“阿圆,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也没有温殊色说得那么夸张,明婉柔照过镜子,不过是脸小了一圈,五官比起之前更清晰,她还挺喜欢如今的模样。
  反倒是温殊色,明婉柔上下把她瞧了瞧,有些纳闷,“缟仙,你这又是破产,又是逃难的,怎么就没见你消瘦,还是这般明艳照人。”
  前半句不太中听,最后一句讨人喜,温殊色面上的幸福之色毫无遮掩,“是郎君把我照顾得好。”
  明婉柔被她脸色那抹春风得意晃得一愣。
  身后的周世子也上来了。
  周世子倒是同分别之时变化了许多,目光沉稳,整个人褪去了往日的那股浮躁,看来这一场仗,确实不轻松。
  还是同往日一样,笑着称呼了她一声:“嫂子。”
  靖王被封了太子后,周世子如今也成了皇太孙,不能再像凤城时那般随意,对其蹲身行了一礼,“周世子。”
  外面说话的那阵,屋内谢劭早就披上了衣袍,温殊色领着两人刚进来,谢劭正好拂起了帘子。
  凤城一别,经历了太多,再看着昔日的这位兄弟,恍如隔世一般,周邝道了一声,“谢兄!”喉咙一哽,眼里也有了湿意。
  两兄弟相聚,太多的消息要分享,两姐妹重遇,也有衷肠要诉。
  各自问过安后,互不干扰,温殊色带明婉柔去了里屋,谢劭同周世子坐在了外间的茶案前。
  一坐下,明婉柔便开始对温殊色滔滔不绝。
  “我俩这命,怎就如此相似呢,从小到大,每回倒霉,你都走在我前面,我前脚还担心你,后脚就跟着跳进坑里……”
  先是她嫁给了纨绔谢劭,还没等她好好安慰呢,自己又被许给了与谢劭齐名的周邝。
  知道谢家出了事,担心她的去处,还没来得及派人打听,紧接着自己也卷了进去。
  若无意外,她这会子都该嫁进王府了,谁知谢大爷突然谋反,派兵把王府包围了起来,明家作为王府的姻亲,一时也被架在了火上。
  明家共有三房,除了明婉柔这一方房,其余两房的人一听说圣旨要削藩,个个心头都有了犹豫。
  若圣旨是真的,明家只要一沾手必定会被一道拉进深渊,若是假的,等过几日也就有了结果。
  明家最好的办法是明哲保身,按兵不动,可作为将来世子的岳丈,王府有难,明家二爷怎可能不管不问,不顾明家大房和三房的阻拦,当日便带着明二公子去王府门前同谢家大爷谢道远理论,结果一道被谢道远赶了进去。
  自己未来的夫君,父亲、兄长都被关在了王府内,明婉柔急得打转,走投无路之下,上门找上了崔哖。
  谢劭和裴卿一走,与周世子要好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崔哖。
  想着他一定能帮忙,这一找上去,正好撞到了缺口上,崔哖被周邝压榨,一会儿要全凤城的火油,一会儿要全凤城的铁匠。
  偷偷摸摸办事,就差个能靠得住的跑腿,她一来,再合适不过,被崔哖安排在了暗桩,专门负责在地道内同他和周邝对接传信。
  一来一往,两人虽没能办成婚礼,却彼此熟悉了不少。
  战乱的那一阵,她也没有歇着,前方城门她帮不上忙,后方救援,她没有一刻停下,从门外汉成了半个大夫。
  太子的人马攻来凤城时,来势汹涌,云梯架上来,差点就翻过城墙了,周世子亲自带着王府的兵将和百姓,杀到城门,回来时一身是血,她人都吓傻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两日,得知靖王被封太子的消息后,周夫人和周邝不得不入京,周邝的伤还没好,路上得有个人照看,府上的府医一大堆,周世子谁都不要,点名了要明婉柔陪着。
  周世子身上的伤虽多,但没谢劭的那一箭致命,路上边走边养,到了东都,好得差不多了。
  明婉柔从温殊色离开那日说起,说到她和周世子是如何到的东都,又听温殊色讲了她离开凤城后同谢劭经历的艰险。
  两人一会儿脸色惨白,惊呼出声,一会儿又目露敬佩,夸对方太了不起。
  都没能逃过这场风波,算是另外层面上的共患难,要说的话太多,没个章法,想到哪句问哪句。
  一场兵变,她和周世子的婚宴是搅黄了,温殊色担忧地问道:“婚宴怎么办,可重新选好了日子。”
  明婉柔点头,“选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太子妃说婚礼在东都筹办,我二兄长也跟了过来,先在东都找个安身的地方,好让我风光出嫁,父亲母亲过一阵处理好了家事再来东都……”
  也是,靖王都成太子了,明婉柔嫁给了当今的皇太孙,总不能还把娘家人留在凤城。
  温殊色不由喟叹,“之前你还嫌弃人家周世子放荡不羁,放狗咬人家,如今这摇身一变,都成皇太孙妃了。”
  明婉柔瞪大眼睛,不乐意了,“谁放的狗……”
  女人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到了正午,外面的两位郎君都谈完了,两人还是一副热火朝天。
  听她说和谢劭共了一场生死,明婉柔是彻底死心了,“如此瞧来,你我当真没了姑嫂的缘分。”
  温殊色没想到她还念着这事,“你不是说咱们将来要成亲家吗?”
  明婉柔自然记得,视线突然看向她的肚子,磕磕碰碰地问道:“那,那你有了吗?”
  温殊色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我,我应该有什么?”
  明婉柔身子往后一仰,声音有些惊愕,“你,你该不会还没同谢公子圆房吧?”
  外屋聊完的两位郎君,刚走进来,脚步同时顿住,停在了珠帘之外。
  一个极度好奇,竖起了耳朵。
  一个不觉已屏住了呼吸。
  温殊色看着明婉柔惊讶的目光,心头掂量了起来,今日她要是告诉了明婉柔,将来明婉柔嫁给了周邝,就她那藏不住话的德行,一定会分享给周邝。
  男人在外要的便是一张皮,成亲了这么久没圆房,要是被他兄弟知道了,岂不是抬不起头吗。
  万不能把他的面儿都掀了,温殊色扫了她一眼,怨其看不起人,“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没圆房呢。”
  明婉柔松了一口气,脸色却慢慢地红了起来,两人从小一块儿看的风月本子不少,自小无话不谈,心中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她,“那……什么感觉。”
  家中的嬷嬷同她说,头一回会很疼。
  她心头一直都很害怕。
  鬼知道是什么感觉,温殊色想起昨儿夜里的那一吻,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老练模样,“就,怎么说呢……感觉快要死了,又挺快活。”
  第87章
  小娘子这一番语出惊人,太令人意外,不仅屋内明婉柔被震到,如同一头呆鹅般面红耳赤,屋外的两位郎君也被震撼住。
  谢劭负于身后的拳心不觉松开,不动神色地缓回一口气。
  周邝转头看向他,目中无不佩服,不愧是谢兄,从结识到如今,无论何事,他总是走在四人前面,堪称三人人生中的榜样楷模。
  怕小娘子再妙语连珠下去,便宜了旁人的耳朵,谢劭拉着周邝回到了外屋,坐在蒲团上继续喝茶,等着小娘子们畅所欲言慢慢探讨完。
  先前周邝与谢劭说起凤城的这一场兵变,脸色沉重。
  如今面上才得了一丝轻松,到了东都,听说谢劭受了重伤,来不及进宫先过来探望,路途上也不便收拾自己,此时脸上留下了青色的胡渣,即便是笑起来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成熟,打趣道:“想起谢兄当初成婚,见是温家二娘子,魂儿都差些吓出来,谁能想到还有今日的美满滋润。”
  确实没想到。
  洞房夜小娘子那张比自己还要惊愕的脸,至今他都还记得。
  见他一脸倾羡,谢劭心头倒是很受用,没料到小娘子会给足他面子,让他这会子能得以挺直胸膛说话,“婚宴不是下月就到了,你倒不必着急,很快也能美满滋润。”
  “谢兄说得对,好事不怕等。”小娘子之间有悄悄话,男人同男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高谈阔论,周邝笑了笑,凑过去道:“想当初,咱们四人打赌,谁先成家,谁头一个抱上美人归,崔哖那厮大放厥词,扬言自己必会成为头一个一亲小娘子芳泽之人,谁知如今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寻到,还是被谢兄占了第一,我不才,占了个第二。”
  谢劭眼皮子一顿,扫眼过去,盯着他得意的唇角,听他这口气,“亲了?”
  周邝被他如此一瞧,面色有些尴尬,到底是腆着脸点了头。
  路上没忍住把人按头给亲了,虽说胸口挨了一拳,那都是小情趣,无伤大雅。
  有些事自己好了,不一定就能见着别人也好,谢劭突然有些见不惯周邝显摆的嘴脸,他这亲都没成了怎么就先亲上了,想想自己为了亲上小娘子,花费了多少心思……
  只是亲了?
  两人这一路孤男寡女,又是未婚男女的身份,以周世子这份猴急的性子,很难说。
  掩盖住心头的酸味,说得一本正经,“小娘子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婚宴也没几日了,世子还是循规蹈矩得好。”
  在家国大事上,说不定将来哪一天,他能跪在周邝面前俯首称臣,但在这样的私事上,他不能输。
  周邝这些年能像条尾巴时常跟在他身后,便是了解谢劭此人的品德。
  虽说表面瞧着不羁,实则是个极为重规矩讲义气之人,心头对其一直都很敬佩,听他这般说,点头道:“这个谢兄放心,我还是知道分寸。”
  谢劭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自己这番拿腔拿调,小人了一回,但知道他还没成事,心头便也平衡了,问他:“什么时候进宫?”
  “横竖已到了东都,不急这一会儿。”周邝望着外面照进门槛的东都太阳,期待之余眼里露出了几分惆怅,“本想同谢兄呆在凤城逍遥快活一辈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谢兄一道来了这东都。”
  “此乃天命,世子命里不该平庸。”
  周邝看向他,见其面色认真,再无往日面对他时的嬉皮笑脸。
  成长的代价,便是有些单纯美好的东西,突然悄悄地消失不见,心头莫名有些失落。
  关于自己的父亲成了太子一事,他也很意外,“谢兄,你知道我的,论起吃喝玩乐,我有八百个玲珑心眼,可唯独没有野心,如今逼鸭子上架,我靖王府一家都到了东都,肩负起了承接大酆的大任,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东都立足,要我想,我还是想回到之前的日子,但无论往后的路如何,我依旧还是之前的周邝,还请谢兄同往日一般待我,该吃吃该喝喝,咱们俩人,再加上裴卿,崔哖,依旧是四兄弟,日子不变。”
  话虽如此说,可各人心头都知道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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