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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 第83节

  她是想见耶律枭的,她都到三元城了,按理来说也是耶律枭的地盘,耶律枭怎么能不来接她呢?
  但她也没问过,只压在心底。
  待到她到了纳木城便知晓了。
  说来奇妙,半年以前,她还是孤身一人来的,半年以后,她的心上人,她的父母,一切都留在了这个城里。
  仿佛这个城就是她新的开始一般。
  她第二日醒来时,南康王府派来的人和金蛮人派来的人一道儿来了。
  金蛮人派来的是个沈落枝认识的金蛮战士,南康王府派来的是南康王以前的侍卫,两边人泾渭分明,虽说还没到互相看不上的地步,但沟通也很少,大概是因为老丈人天生看女婿不顺眼吧。
  待到沈落枝来了,两边的气氛才算是和谐。
  沈落枝从三元城回纳木城,路上问了侍卫后才知道为什么耶律枭没来。
  因为自打南康王坐镇西疆了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就出去剿匪,他自己剿匪还不够,还要将耶律枭也带上,两边人一起剿匪。
  说是剿匪,实际上,西疆大部分流落在边境的人都是匪,拿起刀就能砍人,反正地广人稀,杀了谁,别人都不知道,如果真要剿匪的话,那就是把所有人都剿了。
  沈落枝印象深刻的就是这里无所不能做的行商,说是行商,但是实际上跟走私客都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走私客还要狠毒很多,甚至都能称霸西疆了。
  西疆这个地方太过混乱,强龙来压地头蛇,肯定要闹出来不少事儿,所以南康王带着耶律枭出去剿匪,成功的把西疆外面搅和的一塌糊涂。
  别看大奉边疆城镇里面现在安稳平和,但在西疆外面闹得厉害着呢,那些被抓的行商与一些其他部落的散民都四处逃窜呢。
  沈落枝从三元城回纳木城,都得两队人护着。
  沈落枝一个亲爹,一个未婚夫,在西疆里面兴风作浪。
  沈落枝听得暗自咂舌。
  她就知道,像是她爹这样的脾气,到了什么地方都闲不住的,以前江南也有水匪,她爹一个月要出去打一圈,现在来了西疆,估计也要出去打很久。
  但是打归打,带耶律枭去做什么!
  沈落枝问那侍卫道:“父亲没与母亲说,要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都过来了,按道理说,她进了纳木城,当晚就该办婚礼的,她是和亲而来的公主,公主来了,金蛮王还在外头窜呢,这合适吗!
  “小人不知。”侍卫只摇头,摇过头后又道:“但是公主来了的消息已经送往西疆中去了,若是王爷得了消息,自然会带着金蛮王回的。”
  沈落枝只得点头。
  估摸着她没来的时候,她爹已经带着耶律枭大杀四方了。
  以前金蛮和大奉敌对,双方都互相牵绊,彼此针锋相对互相斗法,两边都差不多厉害,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上又接一个漠北,所以滋生出了很多夹杂在三方之间的人,不断在三方之间游走。
  现在金蛮和大奉不打了,联手一起搞其他的人,其他人便受不了了,现在的走私路比原先更恶劣了,原先走在西疆,十趟有八趟能成,现在走在西疆,十趟有八趟要黄。
  且,南康王还大肆打压了“人牙子”的生意。
  西疆这边绑个人简单,因为地广人稀,也因为这个地方就是混乱丛生的,所以就专门有人做绑人的生意,直接把人打晕了带走,然后带到富庶的地方卖掉,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各有各的卖法。
  但自打南康王来了之后,人牙子绑人的事儿就少了很多了。
  沈落枝和耶律枭联姻,第一个受苦的就是原先在夹缝中肆意杀.人的行商们,因为原本打得如火如荼的两大伙人突然合伙跑来打他们了,这谁受得了啊!
  而且,打行商还是个很赚钱的活儿。
  这些行商们面上是行商,但实际上背地里干的都是走私的买卖,他们卖给漠北的,都是价格昂贵的精铁,卖给金蛮的,都是大奉的盐,丝绸和香料,卖给大奉的,则是质量很好的马和各种草药。
  所以,当他们每剿到一批行商的时候,总能收获很多东西。
  大奉民间禁止卖铁,寻常的铁匠想要打铁,都会有专门的人来询问打了多少,避免有人私藏兵器,而将精铁卖给漠北,与资敌无异了,盐也管控的厉害,漠北也从不卖马给大奉。
  简而言之,这行商是哪里赚钱就卖哪里,什么不让卖就卖什么。
  但总体来说,还是弊大于利,能清楚他们是最好的。
  而在西疆之内,除了走私的行商以外,还有一部分镖局和官商,这部分人,这段时间日子很好过。
  南康王和金蛮王大肆绞杀匪盗,他们走的是一日百里,都安全了不少呢。
  ——
  南康王和耶律枭接到公主到来的消息之后,便放下了手头要剿的匪,一起来纳木城接人。
  南康王想了想,让耶律枭先回纳木城去,他自己去接宝贝女儿。
  耶律枭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暗暗下了决定。
  他回去就跟丈母娘告状!
  ——
  沈落枝从三元城走到纳木城,走到一半的时候,瞧见了南康王来接她。
  南康王年近四十了,虽然上了年岁,但依旧是翩翩美男子的模样,穿着一身素白书生袍,头顶白玉冠,笑起来很有几分斯文之意。
  南康王当年在江南,还有“女观音”的称号呢,因着他生的分外斯文好看,又时常打水匪,那个村庄遭了难,他还会给钱补一补,颇有两分救苦救难活菩萨的意思,所以常有人给南康王画像,又供起来,传来传去,便传出了“女观音”这个名头。
  瞧见了南康王,沈落枝便也下了马车,开始骑马,与她父并肩而行。
  沈落枝也有些时日没瞧见她爹了,一见了她爹,便问道:“爹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可还顺利?”
  “便是四处走走。”南康王跟沈落枝不想提那些血腥的事情,只说了一句:“抓一抓这里的盗匪。”
  若是抓到了,直接送到玉石矿上去挖矿,一辈子也不让他们出来,毕竟这群人都是心狠手辣,身上沾着人命的盗匪。
  沈落枝听见她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她也是在西疆里待过的,她见识过耶律枭攻城,也见识过行商勾结,刺客杀人,这里是一片混乱的无序之地,她父要做的事,一定危险万分。
  沈落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父,日后有什么事,要多问问耶律枭,他对这些比较懂的。”
  在大奉,耶律枭会收敛起所有的爪牙,现在到了西疆,他们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行径,稍有不慎,便是一条命填进去了。
  南康王轻轻地哼了一声。
  闺女呀,胳膊肘往外拐啦。
  得亏他来之前特意把耶律枭给撵回去了,不然瞧见了耶律枭,眼里哪儿还有他这个爹呢。
  彼时正是金乌坠山,夕阳西下,南康王带着他即将出嫁的宝贝女儿并驾齐驱,行走在西疆的黄沙中。
  他们即将走上不一样的人生。
  但有家人在身旁,走在哪里都是好的。
  ——
  当晚,南康王与沈落枝是在纳木城外歇息的。
  他们当然可以连夜赶回城内,但是这不和礼制,按着公主和亲的规制,他们成婚的地点是在纳木城,当公主到了纳木城内,就要马上成婚。
  所以南康王和沈落枝在外面歇息了一夜,准备挑个好时辰,慢慢进城成婚。
  而纳木城此时已经也开始筹备起来了。
  城内的道路早已被清扫过了,城门大开,道路被清扫的极为干净,地上被洒了水,避免尘土飞扬,路边早早有民众等着,公主进城,他们要磕头,行稽首礼。
  除此以外,城墙上,以及每家每户的檐下都挂上了红灯笼。
  红灯笼映照着四周,光晕如糖水的色泽一般落在墙沿上、人们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切的笑容。
  纳木城的每一个民众,都是真心的跪拜沈落枝的。
  沈落枝一个人,救了不知道多少人。
  所以当沈落枝进城的时候,整个城都沸腾起来了。
  她是专门挑着黄昏的时候进的城,这个时候进城,可以在街上走一圈,然后便直接入洞房,比较和大奉的规矩。
  新娘子都是黄昏时候才成婚的。
  负责抬轿子的是南康王府的人,算是娘家人,一路敲敲打打进了城,然后送到金蛮王的府邸前——耶律枭在城内购置了一个宅子,上书了“耶律宅”二字,便将此当成他与沈落枝的家。
  沈落枝和他在此有了家,用大奉人的话说,这叫落地生根。
  沈落枝的花轿来的时候,正是金乌坠山的时候,天边的云被勾勒出一点浓烈的赤金色,大半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暗成了浓墨的湛蓝色,与那浓烈的赤金混在一起,沉墨重彩。
  那顶花轿从城外远远地被抬过来,一点一点走到耶律枭的面前。
  路边有花童一直在撒钱,撒花,乐队在前方吹吹打打,十分热闹,还有民众自发跟随,一路上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这是耶律枭第二次娶她。
  但也是他们第一次成婚。
  一想到此,耶律枭便觉得胸口处涌起一阵滚热。
  这是他奔赴万里,亲手迎回来的新娘。
  待到小轿子落到了他的面前,耶律枭才走上前去迎,新娘子是不能落地的,他便直接抱入堂内。
  堂内早已坐满了宾客。
  金蛮的宾客基本没有多少,只有耶律枭的一些亲兵护卫——每一任金蛮王上位的时候,都会杀死自己的兄弟,所以他也没什么兄弟。
  他父亲也是在重病的时候才开启这场游戏的,坚持到他上位之后也死了,他母亲早些年就病逝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所以这满堂的宾客实际上只有他的亲卫。
  金蛮崇尚武力与实力,倒是不讲什么大婚的礼制,所以一切都随着沈落枝这边来的,沈落枝的宾客们倒是挤了一整个前厅。
  除了灼华公主的父母以外,还有大部分都是纳木城中原本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们本来在纳木城内短暂的跟沈落枝交下过友谊,在沈落枝被金蛮人抢走之后,她们心中都多有担忧,基本都以为沈落枝回不来了。
  不是她们唱衰、故意这般想,是金蛮人的残暴有目共睹,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沈落枝回不来了。
  当日沈落枝被裴兰烬放弃的时候,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对这位郡主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因着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顺德帝痛贬了裴兰烬的官。
  邢大将军虽然没有被贬官,但是因为教女无方,他也深觉丢人,这段时间都从纳木城内搬出去,后来一直宿在最前营,日日冲杀浴血,没有再回到纳木城中。
  却没想到,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之后,沈落枝的最新消息又传过来了!
  沈落枝不仅没死,还回到了京城,还当上了公主,还被金蛮王求娶了,还重新嫁过来了!
  这一回可不是一个人嫁过来了,是举家都搬过来了!
  这是什么剧情?
  整个纳木城的贵秀圈都十分费解。
  她们没见过这个路子的呀!
  恰好此时,远处的新郎官从门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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