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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种田指南 第209节

  羊的长盘角顶高长松的尊臀,下头的精怪粗声粗气道:“还不快些?别堵着路!”
  在他的催促下高长松不得不手脚并用,远离令他雷达直响的羊角。
  站在繁台的最高处,极目远眺,巍峨的南薰门缩成米粒大小的芝麻点,茂盛的树林连成一道墙壁,遮挡住低矮的农田与半壁城墙。
  风吹拂过他的脸,因拥挤而吸入不少二氧化碳的头脑终于清明了,高长松感叹,或许就是所谓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吧!
  繁台西侧,醉心挑选土仪的高玉兰若有所感地抬头,她不确定地问道:“屋檐上的是大兄吗?”
  钟离珺回头,只见陶醉的高长松与驩头张开双手,做出泰坦尼克号甲板上的经典动作,让他好像随时能乘风而去。
  便笃定地回答道:“是十二郎!”
  高玉兰哦了一声,难为情地伸出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哎,大兄的动作,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
  下繁台后,将门外土仪一网打尽的高玉兰等人同高长松会和,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杨柳岸旁寻到一块空地,那茵席还是斜铺的。
  经过繁台上的拥挤,高长松身心俱疲。虽是清明,天上却未曾落下绵绵细雨,只有蓝天、白云、暖阳与清风,他放任自己仰躺在茵席上,湿润的青草香盈满鼻腔。
  高玉兰向驩头他们展示新买的陶土周边,被会动的磨喝乐小人惯坏的他们对陶土人不是很感兴趣。
  也就繁台的陶土模型捏得颇有野趣。
  钟离珺是沉默的执行者,他依次取出各色托盘,有木造的、陶土的、藤编的,托盘在茵席上排兵布阵,他用术法将它们粘牢固。
  他问高长松:“用些什么?”
  高长松蔫蔫道:“不是很有胃口,只想喝点清爽的。”
  钟离珺问:“香花熟水?”
  高长松:“可。”
  几秒后,芦苇管一头插竹节杯里,另一头插高长松嘴里。
  咕咚咕咚呲溜着清淡温凉的茶汤,高长松感叹,这衣来伸手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啊!
  哎,就是被伺候着有些不雅观……
  “老、老爷……”刘庭象惊慌失措地看着被服侍的高长松,只觉自己看破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高长松手肘撑地,见到刘庭象还挺惊讶的,可还没等他说话,红孩儿的脑袋就从刘庭象肩膀后冒了出来:“十二郎,你怎么也在这。”
  他眼球骨碌碌直转悠,似想到什么直招呼道:“师傅,有地儿落脚了!”
  高长松:?
  红孩儿的师傅是……
  ……
  清明节是全国性假日,除却值班人员,高长松给农庄里的佃户放三天假。
  其中,游手好闲小半个月的猪八戒被拉来当值。
  剩下的人中,有的说要买沓黄纸祭告祖宗,有的要回族里,更有对踏青不感兴趣只想睡到日上三竿的。
  红孩儿跟段濂正在人嫌狗憎的年纪,也不怎么想回归宗族,干脆拉上剩下的佃农、外聘专家组了一个小观光团。
  观音也被迫参与。
  在本地人段濂的指导下,他们选择前往“游客不得不去”的八大景点之一的繁台。
  结果,再多的游性也在无穷无尽的人海中消磨殆尽。
  旁的不说,观音就感到了十二万分的痛苦,他化形的佃农身形单薄,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像一叶扁舟,别说是被挤得四处漂泊,都要成纸片人了。
  更气的是,开张的扒手也知道柿子捡软的捏,竟偷到他的头上,观音本不想理会,可最近一阵子又是当资本家,又是做光杆司令,搞得他有些暴躁,便略施小计,惩戒了扒手。
  他今日不仅偷不到一文钱,攒下的身家还会不翼而飞,也算小惩大诫了。
  若说挤景点还好,但当所有人精疲力尽、饥肠辘辘时却发现准备工作没做好,食水全无时,很难不绝望。
  胡三娘兼任养鸡专家,却也是名美艳的狐女,她崩溃地捧住自己的脸:“我怎就想不通跟你们这群臭男人一起出门……”跟族内的小姐妹同游不香吗,搞什么团建!
  在红孩儿他们左转右转却找不到歇脚处后,胡三娘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们。
  她要找族人拼桌!
  这么大的地儿,肯定有狐族。
  *
  听说完红孩儿他们的悲惨遭遇后,高长松默默让出半张茵席,好在团建人员并不多,除红孩儿、段濂、观音与刘庭象外,还剩下高老庄的妖怪们与段红尘。
  别看红孩儿那不靠谱的样,他还蛮喜欢逗小孩儿玩的。
  哎,如果在翠云山,他化形的模样还要小几岁呢。
  高玉兰正在摆弄纸笺,这也是土仪摊上买来的,很受小娘子与文人雅客的欢迎。
  摊贩上的纸笺略有些粗糙,纸面作旧了似的不够光滑,好些绘制在边沿上的香花野草颇有趣味。
  高长松扭头看了好几张,只觉得它是古代的明信片,又有点像漂亮的笔记本,小学生爱搜集真太正常了。
  红孩儿对此兴趣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高玉兰:“你买笺有什么用?”
  高玉兰回答说:“我想用它来记载今儿听见的诗词赋小调。”
  杨柳岸边的人们娱乐方式各不相同,小孩子中放风筝荡秋千者甚多,而年长的那些,花样可就太多了。
  折柳送别赋诗的只是一小撮,风中飘荡着悠扬的乐声,和乐而起的是歌声。
  有厚重的男声,也有女子所唱小曲,当然也不排除长啸,就是有点辣耳朵。
  在妖怪与修士的双重加持下,东华国的女性地位较唐有大幅度上升,能够在踏青时纵情享乐。
  高玉兰摆弄半天花笺,总觉得不如高长松前些日子给她的那一沓,她从背包夹层里掏出几张裁成长条状的竹纸。
  红孩儿惊恐道:“你出来玩不会带了笔墨纸砚吧?”这小女孩儿的游乐项目太硬核、太文雅了,他先前听说有人会把赋诗作为娱乐的一部分,都觉得难以置信,看见有人随身带纸笔,越发不能理解。
  学渣の惊恐!
  高玉兰说:“不会,砚台跟墨水实在是太重了。”这么说着,又从夹层里掏出几只笔,笔头处都契合着铁制笔套。
  这几支分别是滴墨毛笔、钢笔与铅笔。
  论宠妹高长松是专业的,这些玩意儿暂时搭不起量产线,且他并不想挑战古人对硬笔的接受度,就找手艺人帮高玉兰打了几支。
  结果高玉兰反过来跟他要图纸,吐槽道:“大兄你是否忘记我就是学这些的,不若让我亲自做,长短手感都能调试。”
  高长松一拍脑袋,嘿,说得还真对,干脆交给妹妹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在白鹭洲书院中,这三种笔已如蝗虫过境一般,席卷整座书院,毕竟白鹭洲书院是理工科学校,生员更注重实用性,他们需要随时随地能用的简便文具,这几支笔真太合适了!
  高玉兰也小挣一笔,名声up!
  当然,她逢人就说是大兄赠予的图纸,以至于同窗们都知道她有一名生而知之的神异兄长。
  高玉兰思来想去,选择钢笔,熟稔地在纸笺上勾勒出竹枝的线条,纸面又滑又韧,画出的线条也不间断。
  她的丹青技艺称得上高妙,都是画图练出来的。
  先只有红孩儿看,不一会儿,另一名学渣段濂也被吸引来了,他最近正被压着学画图——为画鸡舍,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用憧憬的眼神看向高玉兰,讷讷道:“这怎么学的?”
  高玉兰挑剔地看向最新作品,户外作图,胳膊肘膈得慌,影响她的发挥,于是长叹一口气,想也罢也罢,回头再画更好的。
  她说:“多描红,多做图,熟能生巧。”
  段濂很不安,你让他描红,就像是私塾的师长让他写大字,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屁股就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一刻也不停歇,说白了就是坐不住!
  红孩儿惊叹后对高玉兰建议道:“你不说想听他们唱歌吗?坐这么远怎么听?咱们一块凑过去?”
  高玉兰欣然同意,跟高长松打过招呼后,同红孩儿、段濂一起走。
  *
  胡三娘与她同族的姐妹构成踏青旅途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精怪多美女,又以狐族为佳,否则当年也不会派苏妲己跟商纣王谈恋爱。胡三娘不在的日子里,狐族姐妹团又多一人。
  新来的玉面生得漂亮,千娇百媚,又有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气质,且比起她们这些自力更生的狐狸,她特别弱小,手无缚鸡之力。
  只是玉面说话好听,哭起来也漂亮,狐女看见直呼“我见犹怜”,没过多久她就混成了团宠。
  一群靓丽又妩媚的狐女凑到一块,一会儿委托树精生出缠绕的结实的藤蔓,给她们做秋千,风中都回荡着清脆的笑声。
  一会儿又翩翩起舞,花生的妖怪也加入其中,玉面公主展示了大唐流行的胡旋舞。
  这里的胡指的是胡人的胡,她却喜欢这巧合版的谐音,桃花妖见跟不上她旋转的速度,手一挥从半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的花瓣,一些落在玉面公主乌黑的发间,一些则随着她的裙摆一同旋转。
  高玉兰只看一眼就被勾住了,她干脆席地而坐,以削平的硬木板做支撑,又拿出一张竹纸固定在面上,开始了写生。
  红孩儿跟段濂也不错眼,前者压根不知道玉面公主跟他不负责任的爹有多么深入的关系,哎,即便是开放的妖怪,父母也不会跟儿子提起自家爹一人入赘两家,争当西游最强赘婿!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童子,远没到妖怪中的成年年龄!
  高玉兰的记忆力特别好,她就像是人型留影机,在脑海中定格住玉面公主舞动的画面。
  甚至连她鼻子皱起的弧度、上扬的嘴角、裙摆间的褶皱都记得一清二楚。
  思忖过后她选择用铅笔作画,而绘画的方式并非现代常见的神韵图,而更接近于素描画法。
  高长松小学时在少年宫学过几年,以前也会在书本上画高达,这么多年技巧也没全丢,他做出铅笔后手把手教高玉兰画素描,讲解立体几何、阴影面之类,高玉兰悟性又很足,没过多久便能跟古代丹青技艺相结合,画得有板有眼了。
  其实,也不是多出众的技巧,只是在没有素描概念的古代,靠与众不同的技艺胜出罢了。
  构思完后她便开始动笔,小巧精致的脸只绘制出形状,至于五官尚不敢往那填,总觉得错了一笔就再也画不出当时的形态。
  她决定从复杂的发型与饰品开始,不错过每一根发丝,没一条衣摆上的褶皱,人的动态以及妙曼的舞姿正是从扬起的裙角中体现的。
  一开始,只有红孩儿他们时不时看一眼高玉兰的画,可随着她笔触不断完善,玉面公主的形象跃然于纸上,看的牛圣婴他们一愣一愣。
  牛圣婴跟段濂都不是好学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特别喜欢杂书,特别喜欢连环画,他们自诩阅画无数,却从未看过这等精致的绘图,直呼牛逼!
  别说,一小萝莉在郊外画写生还是很惹人注意的,一开始,周围人只是在看狐族美女的同时顺道关注一下小萝莉,被她聚精会神的模样萌得心肝颤,可等看清楚她画了什么,那就不一样了,随着每一丝笔调勾芡,高玉兰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想着如何落笔,如何完成这一幅画。
  到这地步,她画的已经成了自己心中的玉面公主,成了那一瞬间的惊艳。
  诚然,一些读书人并不喜欢她这新奇的技术,默默呵斥为奇技淫巧,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画中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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