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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的人 第52节

  “唉,你这话说的。画作的艺术价值不是由你自己定的,你看这些年我帮你卖了多少画,又展出了多少次?若是你画的不好,我们之间会一直合作到现在吗?这比赛啊,你参加了就算没拿奖,别人也不知道。要是万一拿了奖,那你这知名度可就更高了,我也能沾沾你的光。”许连丰是个商人,劝应春和参赛无非是希望他的画作商业价值能够更高,卖出更高的价格,也让他的画廊更有知名度。
  不过站在与应春和认识多年的朋友角度,他也是希望能够推应春和往前走一步。
  “我考虑考虑吧,许哥。”应春和到底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许连丰也没有强求,“行,你好好考虑,这个比赛没什么门槛,都能参加。唯一的要求就是报名参赛的画作不能展出过,要是未展出的。”
  “好,我知道了,尽快给你答复。”
  应春和挂了电话后,心里细细想了想,回离岛的这几年他创作欲不算高,画出来的画要么送展了,要么卖掉了,留在手上的寥寥无几。
  不对,好像还有一幅——
  应春和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那幅被布罩着的画作上,那幅当年没来得及展出的画。
  [应春和的日记]
  2023年7月27日
  我想人类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无意识的有机质,比如发呆,比如沉睡。
  在任惟亲吻我的瞬间,我也成为无意识的有机质,不会思考,停止运转,大脑空白。
  我掉进爱欲的潮流,而后任惟将我打捞。
  第59章 “可以给你多加点醋”
  没在屋里待多久,电话挂断之后,应春和便走了出去,正巧看见蹲在他房门口不远处的任惟。
  应春和忍住笑,佯装不知地问:“你在我房门口干嘛呢?”
  任惟立马解释道:“什么啊?我是给奥利奥捡球,刚好路过你房门口,才不是特意蹲在你房门口的!”
  怕应春和不信一样,他有意扬了扬手里的毛绒玩具球,再用目光扫向正慢悠悠地迈着猫步走过来的奥利奥。
  人证,不,猫证物证俱在,按理说应春和不应该怀疑任惟话语里的真实性,可是他太了解任惟,再熟悉不过任惟在心虚撒谎的时候,背会绷得格外直,就像现在这样。
  应春和不想拆穿任惟,笑了笑,“这样啊。”
  任惟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才一边用玩具球逗着奥利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许哥打的。”应春和也故意不说许连丰的名字,观察着任惟的反应。
  果不其然,任惟听到这亲切的称呼后,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许哥?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异性兄弟?”
  语气里的酸味都要溢出来了,应春和轻笑着换了话题,“中午吃面吗?还是饺子?可以给你多加点醋。”
  任惟愣了愣,面上极其不满,既不满应春和岔开话题,也不满应春和竟然记错了他的喜好,“应春和,你怎么岔开话题?再说了,我又不爱吃醋,加醋做什么?”
  “是么,”应春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看你挺爱吃的啊。”
  任惟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自己那些欲盖弥彰的小举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一时间,耳根通红,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道:“是啊,我就是吃醋了,谁让你接个电话还要偷偷进房里接,有什么是我这个正牌男友不能听的?”
  应春和就知道会是这样,走过去拍了拍任惟的头,手掌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是工作电话,许哥跟我是合作关系,按照通俗易懂的说法,他应该算是我的经纪人。”
  “噢,是工作啊。”任惟其实能猜到应春和接的电话应该是正事,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也警惕应春和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同性。
  “其实,你也可以叫他哥。”应春和忍住笑,故意逗任惟。
  任惟果然有些恼,躲开应春和的手,“我为什么叫他哥?我又不认识他。”
  “因为他比你大。”应春和眉眼弯了弯,“而且,他都结婚了,小孩都有了。你在气什么啊,任惟?”
  那颗不安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连带着先前的那些担心全都一扫而空。
  任惟后知后觉有几分窘迫,却听应春和悠悠地又补上一句,“而且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从前知道,现在也知道。”
  显而易见,这位刚刚让任惟吃飞醋的许哥从前就认识任惟,也知道他与应春和相爱的过往。
  任惟如同一颗鼓鼓囊囊的皮球被扎了下,完全瘪掉,泄了气。
  应春和再一次顺毛,只不过这次比前一次多了些安抚性,轻声问他:“好了,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任惟顾念应春和手腕上的伤,想尽可能地帮忙让他减少手腕的劳累。
  却不想此举让应春和看得好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当作豌豆公主一样来呵护了,手掌往下,拍拍任惟的脸,“没那么娇贵,做个饭而已。我下午还准备画画呢,难道你也要帮我吗?”
  “帮不了,我不会画画。”专业上的事任惟没法帮助应春和,但他望向应春和的眼睛,恳切的,“但做饭可以让我来,这样你手腕就没那么累,下午画画或许会轻松一些。”
  回望任惟恳切明亮的眼眸,应春和一时哑然,不得不承认任惟说得确有道理。
  或许在任惟看来,并不认为帮他做事就是认为他多么娇贵,而仅仅作为一种恋人间的体贴。
  应春和从来好强,但到底接受任惟的体贴照顾,享受被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用过午饭后,应春和进了房间,在房间里准备画画;任惟则拿了电脑到客厅里,在客厅里进行办公,二人互不干扰。
  只不过应春和的房门是打开的,任惟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见伏案作画的应春和,而奥利奥充当信使一样时不时从客厅叼个东西进房间里,时不时又从房间里叼个东西出来客厅。
  送进去一颗糖果,送出来一张画了爱心的糖纸;送进去一盒牛奶,送出来一朵纸折的玫瑰。
  两人幼稚得好像上学时互传小纸条一样,但传得乐此不疲,最后是奥利奥罢工了,找地方躲起来,不理这对无聊透顶的情侣了。
  具体要画什么应春和还没想好,人坐在工作台前,用碳笔在速写纸上打了好几张草稿,但都不太满意。
  正事没干,倒是不务正业地画了些小画,速写纸的一角,赫然是两尾交缠在一起的鱼。
  意识到自己画了些什么的应春和匆匆将那纸翻了过去,一时不察间手碰到了一旁的笔筒,笔筒掉在地上,里头插着的笔也跟着叮铃哐当掉了一地,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这动静不小,客厅里的任惟闻声后,停下手中的事,抬眼看来,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将笔筒碰倒了而已。”应春和定了定神,回了话,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笔和笔筒。
  笔筒里的笔不仅有碳笔,签字笔,油画笔还有毛笔,只是毛笔最不常用。应春和精的是水彩和油画,走的是印象派,能用到毛笔的次数属实不多。水墨丹青他倒是学过,画得却实在是很一般。
  都说这书画不分家,书法他也练过,得了当时书法老师一句评价:应春和,你要不还是去画画吧。
  说起来,曾经他还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太丑,差点出了洋相。
  大三那会儿课已经很少了,空闲时间里,应春和经常会去出租屋附近的那个公园画速写,任惟绝大多数时候都会陪同他一起去。
  那天也不例外。
  画速写的时候,应春和经常会遇到路人以为他是卖画的,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也画一幅。
  应春和很少拒绝,路人收获一张免费的速写肖像画,而他得到一个免费的速写模特,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那日傍晚,应春和给最后一个想要速写画的路人画完,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公园时,迎面走来个老人,问他能不能帮忙写幅毛笔字。
  老人指了指应春和画具盒子里的毛笔:“我看见你带了毛笔,能帮我写一幅吗?我拿去送人。”
  求画的应春和见得多了,求字的应春和还是第一次见。
  应春和本就书法不好,又听说这是要拿去送人,连声推脱。
  可那老人坚持,边上还围了一圈平日看应春和画画的人,都在帮腔,让应春和帮忙写一幅字,没什么大不了的。
  应春和都准备硬着头皮拿起毛笔写了,却有一只手伸过来,先行拿起那毛笔。
  目光顺着手往上看去,是任惟。
  任惟对应春和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而后便去找墨汁和纸。
  让应春和意外的是,那最后写出来的字竟然苍劲有力,颇有风骨,赢得一圈喝彩之声。
  回去的路上应春和一问,才知道任惟自小便被他爷爷要求学书法,师承大家,自是不俗,写得一手好字。
  “以前都没见你写过,也没听你提过。”应春和实在诧异,有这样的本事却从来提也不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任惟却不当回事地笑笑,“因为没什么好提的,我老师还说以后让我勿在人前提起我是他的学生,丢他的脸。”
  这倒不是假话,任惟的老师确实说过,却是因为任惟以后不愿在书法的路上再进一步,生生给他老师气到了。
  停了书法课的第一日,家里的人难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了顿饭。
  食不言,寝不语,餐厅里只能听见筷子和勺子在碗碟间碰撞的声音。
  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任恒用方巾擦了擦嘴,看向对面坐着的他的儿子,沉声道:“书法只能作为一个爱好,任惟,作为任家的孩子你有别的路要去走,知道吗?”
  任惟从始至终低着头,没什么情绪地回答:“知道。”
  任恒满意了,结束这场他心血来潮的训话,珊珊来迟的管教,离席去了书房。
  待他走后,任惟也放下了碗,看向边上还在喝汤的母亲,问她:“妈,以后都不上书法课了吗?”
  陶碧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停,偏头看过来,对任惟露出一个慈母微笑,但因为不太熟练而略显生涩,“小惟要是想的话,还是可以上的。”
  任惟摇摇头,只道:“不用了,麻烦妈跟老师说一声,我不想学了。”
  明明是家里不让他学了,但他非要说是自己不想学了,这么说了,就好像能以此掩盖那些逼不得已,那些身不由己。
  应春和听完任惟的话后,笑着调侃:“这算什么,藏拙吗?好谦虚啊,任大少爷。”
  “或许算是吧。”任惟也跟着笑笑,接下应春和的话,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书法好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只能是锦上添花的技艺,偶尔在必要的时候展露,成为家里人想要炫耀的资本,但更多的就不被允许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像停止书法课一样的事被家里强制叫停,而他反抗不得,如吞咽一块冰冷的石子般将所有的所有如数咽下,跟年幼时的他如出一辙。
  就跟那时候似的,他主动地说着,是他不想要了,以此藏匿怯懦无力的自己。
  第60章 “应春和,你比我疼”
  刚刚应春和房间里的那声音到底让任惟有些担心,又听房间里好一会儿都没了声响,干脆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朝应春和的房间走去。
  “还好吗?是手腕又痛了吗?”任惟站在应春和的房门口,关切地问道。
  他的身形高大,站在房门口,挡住了一大半外面的日光,使得应春和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他所带来的这片阴影里。
  没由来地,应春和感到了一阵安心,好似他是被任惟所包裹住了一样。
  笔都已经捡了起来放进笔筒,笔筒也都好好地放回了原位。
  应春和轻浅地笑了一下,觉得认为实在大惊小怪,“没有,画草图而已,都是用的左手。”
  听他这么说了,任惟确实松了一口气,目光也看向了应春和面前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图画过的纸张,好些已经揉成了团,很明显,画得并不满意。
  “画得怎么样?”任惟明知故问,在他的认知里,画家画不出画的时候都会比较焦躁,这时候假装没看出来应春和还没找到灵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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